冬天的早晨,灰蒙蒙的街边,行色匆匆的人群,路口卖烤红薯的老大爷小心翼翼的抽拉着铁皮箱,煎饼果子阿姨迅速的磕着一个鸡蛋打在薄面上,木驾车旁的大姐低头往蒸笼上放着包子,身旁的大哥笑呵呵的把塑料杯里装上豆浆.....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冬季,我的生日就在冬季。
记得两年前生日时,约了朋友们一起吃火锅。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惠子的男朋友刘亭。
刘亭瘦瘦高高的,干净的短发,带着黑色边框眼镜。初次见面,他话不多,但一直在给惠子夹菜,为周边的朋友们倒饮料,倒是体贴礼貌。
惠子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汉子,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业务经理,工作强度大,晚上经常加班,周末时间也常常被客户项目的各种活动所占据。
早就听说,她有一个好了八年的男朋友,不过这些年两个人各忙各的。一直不在一个城市。
她没时间运动,没时间逛街,没时间看电影更没时间约会。
我们总是打趣她,说她真的是嫁给了工作,干脆在办公室放个简易床,住公司得了。
惠子报考了驾校,报了一年了,连科目一都没考过。真的不是她的智商有问题,是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报了半年后好不容易约上了考试,她早晨起了大早打车去东四环以外的考场路上,被总监的一个电话给逼回去参加客户会议。
惠子神一样的工作着,我感觉她真忙,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日理万机,比总理都忙。
那次,见到刘亭后,我长长舒了口气,还真是有识货的人,早早的把惠子这妖精给收了。
听惠子讲,刘亭这次是回C城工作,他俩准备在C城买个房子,在下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结束八年的爱情长跑。
刘亭一直做得是电子IT行业,在C城很容易就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但是他也很忙,常常出差。
所以他俩在一起后,仍然是自己忙自己的,刘亭公司离得远,早上他六点半出门时,惠子还在睡觉。
晚上,刘亭八点到家时,惠子在公司组织团队一起开晚会。
除了周末,俩人几乎没时间在一起吃饭,更没一起吃过早餐。
偶尔刘亭想给惠子认真聊聊时,总被各种电话或微信打断。
惠子不需要加班的周末,她就会好好的睡一觉,一觉醒来刘亭坐在电脑旁边玩游戏,等惠子梳洗完毕,俩人手拉手出去吃午餐,他俩都不喜欢做饭,当然主要是厨艺很差。
他们是一对从校园爱情一直到谈婚论嫁的普通情侣,惠子最喜欢,是在周末的晚上,一人一只耳麦遛个弯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有时,走累了,就肩并肩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人来人往,笑嘻嘻的猜测路人的故事。
也许这样下去就是永远,两鬓斑白时,她和他还能一起说笑。
我其实很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爱情。我想我一定有幸可以见证他们一直到白头。
我生日后,大半年没见惠子,再次听到惠子的消息时,是秋也找我。
她是我同事,也是惠子大学同学,那天秋也神色惶恐的跟我讲,猫,刘亭结婚了你知道么?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惠子咋这样呢,真不够意思,结婚也不通知我?
你还不知道吧?刘亭结婚了,但新娘不是惠子!
晕,你逗我玩儿的吧?
我哪有心情骗你啊,刘亭结婚的照片已经传在我们同学群里了,我给你看看。
那是一张新郎拥吻新娘的照片,白色的花柱旁,阳光的剪影落在红毯上,刘亭黑色西服,侧脸刚毅俊朗,他微微低头亲吻着娇小可人的新娘。新娘皮肤白皙,半挽发,虽然只有个侧面,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是一位温柔的姑娘。
这新娘,百分之一百不是惠子。
我坐在吧台旁,心情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
我问秋也,惠子知道么?
秋也捧着杯子愣着我,你说呢?刘亭已经昭告天下了,还有谁不知道呢?
惠子该有多难过啊?
我迅速给惠子打了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里充满疲惫,我问了她下班的时间,晚上直接杀去了她家里。
她九点半到家里,烧水煮了两份青菜面,榨了两杯苹果汁,我俩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盏鹅黄色的灯,吃着面,听惠子断断续续说着。
三个月前,刘亭要出差去成都,惠子说让刘亭等着她下班,她要准备一个烛光晚餐。
结果那天公司临时接了新项目,要连夜做汇报方案,等惠子回去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刘亭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她送他去了机场,相拥告别,她抱着他说,对不起,下次你我再补你烛光晚餐。
他说,没关系,不过比起晚餐我还是更喜欢早餐。
嗯,那简单,下次回来咱俩一起吃早餐,不对,是以后都一起吃早餐。惠子笑嘻嘻的说
好的,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卧室抽屉里,你记得拿一下。
然后他拉着行李箱进入安检,她挥手告别,和每一次的分别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回到家里,拉开抽屉便看到了一只红色心形的盒子,惠子心漏跳了一拍,她想着一定是戒指,刘亭求婚戒指。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是一枚项链,纤细的银链上缀着一只晶莹剔透粉色水晶蝴蝶,惠子也欣然的挂在了脖子上。
这次刘亭走后,惠子依旧忙着工作忙着加班,前几天因为回家都比较晚没给刘亭打电话,第一个月她俩也就通了两次电话,第二个月,惠子再打电话过去就一直是无人接听,连着打了三天,好不容易接通了,刘亭说,惠子,我们分手吧。
惠子说,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分手?你开什么玩笑啊?
刘亭说,你太忙了,你的眼里只有工作,我感觉我们不太合适........
他把电话给掐断了,惠子呆呆的站在地铁站里,看身边人来人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她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走的方向。
第二天,她丢下了自己一切工作,请了年假,飞向成都。她一定要去找刘亭,当面问个清楚。
那天成都大雨,她到了双流机场,一直打刘亭电话,打了很多遍,电话才被迟迟接听,她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刘亭说,我在忙着呢,现在没时间见你。
她说,那我等着你,一直等到你有时间为止。
两个小时后,刘亭来了机场。
带惠子去了天府广场,他俩一起吃了一顿晚餐。
惠子不停的问,为什么要分手?
刘亭抽着烟望着窗外声音低沉的说,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么?
你从来都只是只想自己,我一直在成都工作,你说你的工作正处于上升阶段,你不能离开C城,那我就去C城,但是看着你每天都那么忙,咱俩从来没有一起吃过一次早餐,就像租住在一起的室友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我想要的不多,只是想不管再忙,也有个人一起吃早餐。
我要结婚了,对象是我一年前在认识的一个姑娘,她是一所幼儿园的老师,她没你能干,没你独立,也没你坚强,但是她有时间,她会耐心听完我每一次讲话。我想她才是我相守一辈子的那个人......
这次刘亭讲了很多,惠子没有打断他。
惠子抹着眼泪说,可是你说过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啊,你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我们在一起了八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那些开心幸福的日子你都忘记了么?
我不上班了,我来成都,咱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你说吧,我哪里不好,我都改,我以后每天早早起床,给你做早餐..........
不管惠子说什么,刘亭都低着头不再搭话儿。
那天他消失在滂沱的大雨里,再未回头。
惠子从成都回来时,MP3里一直单曲循环着王菲的一首老歌
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
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惠子说,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只剩下了自己。
只怪自己不懂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说到底还是他始乱终弃,你恨他吗?我问
不恨,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谁又忍心去责怪?他有他的追逐,我有我的生活.....
我要的是细水长流,可他却悄悄的放了手。
那天晚上惠子喝完苹果汁后又喝了几杯红酒,我心疼她失意的样子。
不过,我想惠子是真的决定要放手了,不然呢,他已经结婚了,其实不是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是沧海那边已经没有了等待。
我始终相信,离开任何人,惠子都可以精彩得走下去。
日子依然忙忙碌碌的过着,惠子把失恋的情绪变本加厉的发泄在了工作上,今年年初升职为了业务总监。
她还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一个人生活,决口不提爱情。
直到今年夏天,在一次客户答谢活动上,她遇见了余未乐。未乐是那次活动的美陈设计师。
那天晚宴他俩邻座,交换了名片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工作聊到了生活及爱好。巧的是他俩住一个小区,两个楼栋紧挨着。
这样又在地铁上热火朝天的聊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未乐便买了早餐去敲惠子的门,惠子正在着急忙慌的梳洗,当她看到未乐拎着热腾腾的豆浆和煎饼果子倚在门口时,她愣住了。
未乐说,女孩子,工作不要太拼了,我想你早上都没时间吃早餐,从今天起,我每天都给你买早餐。
惠子接过了早餐,说,谢谢你。未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举动,翻起了惠子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底某个地方瞬间坍塌的声音。
未乐是一个靠谱好青年,每天的爱心早餐说到做到。惠子的心在这一天天的豆浆油条,酸奶汉堡,豆浆煎饼果子,小米粥包子......中变得越来越柔软。
送了两个月早餐后,他俩在一个阳光清透的早晨,坐在惠子家灰白格子桌布的餐桌前。
吃着未乐做的三明治,面包片加着荷包蛋,桌边还放着吐着热气的蜂蜜银耳粥,未乐看着狼吞虎咽的惠子说,别着急,慢点吃,还有时间,吃完我送你去地铁站。
阳光透过窗台,被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打在餐桌上,惠子的长发上,未乐的灰格子的围裙上。几颗透亮的水珠趴在百合花瓣上.......
在这个不慌不忙的早上,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喜悦涌上惠子的心头。
有时候幸福真的很简单,就是不管日子再忙,也有人可以陪你一起吃早餐。粗茶淡饭也能吃出别样的温暖,每天的早餐加上长久的相处等于一辈子的爱情。
刘若英唱,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虽然这种想法明明就是太简单,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