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爱你,再见了

丹青这次回来,与先前可是大有不同。他换上了时髦的西服,还添了四个轱辘的脚力,这是一辆红色的宝马Mini,他的新别墅里还停着一辆漂亮的特斯拉呢。丹青雇了专业人士,把有财移栽进一个精致的大号花盆,用专车接到了北京。宝马mini在前方开道,有财的车紧随其后,一路风驰电掣,天黑时,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丹青府邸。

穿过开阔的院子,有财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搬进屋子,来北京他绝对是第一次,但眼前的场面却让他觉得,他的思想曾经亲临这里。一层的方厅正在举行繁华的宴会,一侧的家庭舞台上,一只乐队正在演奏欢快的欧洲名曲,嘉宾们全都衣着靓丽,举着酒杯在摩肩接踵的房间里流动。女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礼服,造型也变幻莫测;男人们无论老少,都留着一点胡须,他们要么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脖子前打着白色的领结;要么穿着西装,系一条色彩沉稳的领带。人群正中的餐桌上铺着白白的白布,千百种美食满摆了一桌。虽然没看见树,这景象也足够让有财吃惊了。

有财正呆愣时,忽然和丹青一起被请上了舞台,乐队停止了演奏,绅士和小姐们全都转向这里,有礼貌的默住声音,等代聆听艺术家的教诲,屋里的灯光也只剩在了舞台上。丹青清了清嗓,先回顾了自己凄惨的艺术生涯,随后向台下介绍了好朋友有财,说在人生即将坠入深渊时,有财像一束光、一根藤,挽救了自己,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成就。说到这里,舞台背后的墙面上华的一声落下一块巨大的帷幕,露出来一幅画,那幅画上正是有财。同时有人用麦克风宣布,有人花了8000万,买下了这幅画,它现在成了名画,丹青也正式成了名人。人群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气氛十分热闹。有财也从乡下无人问津的土玉米,一时间也变了艺术的功臣,心里飘飘欲仙起来,终于碰上了这帮知心的人儿。

众人听罢,开始互相交谈,佩服丹青的手法,称赞艺术的精妙。大家还纷纷上台和丹青握手,与作品合影——全都绕开了有财。有财很困惑,自己堂堂的艺术救星,为什么遭受了百分之百的冷落?可是在场的谁都明白,跟名人打交道,和艺术交朋友,才能显示自己的高贵,谁吃饱了撑的非得跟一根儿玉米闹点瓜葛?有一位lady挤在人群中合影时,她那大方露出来的娇嫩肌肤被有财的叶子划了一道,气得她在这根细细的玉米秆上使劲攥了一把,把有财疼了个够。

宴会直到天将亮时才散去,在彻夜的嘈杂中有财始终没有合眼,他的叶子卷曲起来,看上去很憔悴,但疲惫并不是原因,因为他困惑而且失望至极。丹青把他看作是今晚的主角,但在别人眼里,他只是英雄身边的小丑,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成就英雄的伟岸。

接下来的一个月,作品要在各大美术馆做巡回展览,接受艺术爱好者的瞻仰。每到一处,丹青都不顾劝阻,把有财安放在作品旁边,一同享受荣光。但是有财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样,他的叶子更卷了,甚至开始发黄。观众的反应比宴会时更糟,不断有人投诉要求撤走这盆枯草,妨碍他们欣赏艺术。只过了几天,离展览结束还远遥远,有财已经坚持不住了,他要丹青把他送回家乡,他想念大树爷爷,他也想念宝财老汉,他也想他的玉米朋友胖头了……

玉米的身体愈发金黄,近来他很喜欢晒太阳(以往他最喜欢的就是下雨),终于他的头发越来越干枯,自己的外衣也又干又卷,露出了熟透的黄玉米。他感觉身体再干裂下去的话,玉米粒都要脱落了,到时候该便宜了鼠钱了。

丹青把他送回来以后,帮他施了些肥,真是美味极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和树爷爷说着话,他的心情也好起来。他和丹青说好,等自己成熟后,要他把种子带走,种在一起,再长出来的玉米就都有朋友了。说起朋友,他想再找树爷爷给胖头捎个话,等过了秋天,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丹青刚走,鼠钱就出现了。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说“你还真交了大人物做朋友”。有财一见鼠钱,就知道他又想来挣钱了。果不其然,鼠钱一通花言巧语,又想重新担任信使,有财早已不信任鼠钱,但是鼠钱却说出了胖头与他决裂的真正原因,这是有财从未想通的事。

你猜怎么着?原来,那天树爷爷们帮有财传信,传着传着话就变了。有财说,胖头是我最好的朋友;树爷爷说,我最好的朋友是胖头;第二个树爷爷说,我的朋友最好都是胖头;第三个说,我的好朋友是个胖子……最后那位树爷爷对胖头说的是:我的朋友你胖得像头猪。

胖头一听这话气懵了,心想有财发神经了,于是他传话道:瘦猴子,绝交!这一回,每一个树爷爷都传的很准确,有的忘了说“瘦猴子”,但是愤怒的情绪和“绝交”的意思最终带到了。

树爷爷听完,羞臊的脸都红了,原来是这样啊!有财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话,传了几个人的嘴就传歪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和鼠钱合作,不过商量好,算上之前的劳务费,自己只付五十粒玉米,而且不能收胖头的。两个人达成一致,有财给胖头说了最后一番话:

胖头,你最近过得开心吗?从前的误会鼠钱会向你解释的。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事情,时常会想起你,无论如何都还想成为你的朋友,孤单的时候可以互相依靠。秋天已经来了,非常感谢你让我可以带着回忆离开,如果我们可以像树和草一样,拥有一个春天时,真期待可以靠近你,亲自和你打招呼,听你讲诉你的快乐和烦恼。我的好朋友,我爱你,再见了。

有财暮气昭昭,昏昏欲睡时,丹青来接他了,他大声和玉米交谈了几句,就把它的玉米棒掰了下来,奇怪的是,玉米已经不再能感觉到疼痛。画家把玉米带回府邸,来年夏天时,他在开阔的院子里亲自垦出一片田地,把玉米粒种进土里,只过了一星期,就冒出了一片绿油油的玉米苗。

这些玉米苗,有一半是胖头的种子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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