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是在一个多月前,在校友群里看到有关学校要举办画展的讯息——是一个校友办的。嘿嘿,我早就说过,不出二十年这学校必定要出人才,果然不出乎我所料。
那个校友还是与我同届的,可是名字却并不熟悉。向昔日同学朋友四处打听无果,断然决定当天去求个甚解。
昨天,慕名而去。回高中母校,十三年前我从这里毕业以后便没有再回去。心想,时间可过得真快,一晃而过……
一切同印象中没有什么两样,门还是那个门,门口挂的牌子还是只有一个,“无烟学校”,只是门口的保安由从前抽卷烟的老大叔变成了抽纸烟的小伙子。
停好车子后,我便循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三三两两的人群一撮又一撮四处可见,我独自立在人群中显得手足无措。偶有几个面熟的男人女人,却又都一闪而过,以至于在记忆里找不到谁的影子。
这里是一个签到处,签名的地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布满了大的小的丑的美的字,有些熟悉的名字,但是我无法找到它们的主人。我把自己的名字写的很大,这是我一向的习惯,此时更有别的用意,希望有人还会记得我,哪怕只是记得我的名字。
果不其然,我钻出人群后,迎面而来一句,“浩墨?”一股文艺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戴着眼睛的肌肉男。照常理说,文人墨客通常不都是孱弱的吗,我暗自想。
先是一顿。不知怎滴,脑海里突然跳出潜藏已久的记忆,嘴上便问道,“是健辉?”
他好像也不知道自个儿叫啥似的,听到名字也是一楞,好久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改了名,现在叫瀚海。”
“好听,好听,这名字好听。”我恭维道。
“看来好久不见,你也变了,都这么滑溜?”
……
我愣了一会儿,许久才说,“这画展是你女朋友开的?”
“是我。”
我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一闪而过……
我更多的是感到奇怪,“他不是学体育的吗?怎么开画展了?”心里的疑问,由口而出。
这时候,有个西装革履的像他助理的人来找他,不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对我说,“走吧,先进去看看,晚上约,一起喝啤酒再聊。”
我们并排走着,在候等区先领了一批人进去,我也顺带着同他进去,免了领号排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二楼宿舍楼梯口的一幅速写,他变介绍边说,“这是属于我的青春,也许也是我们共同的青春记忆。”
画里只有一个男生,一只手在撑着栏杆,另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脸。寥寥几笔,就足以看出那男生毛手毛脚的急躁的在等待着什么……
再往上一层还是一幅速写,一个女生正边加大步伐边整理着自己的书包……
从宿舍楼再到教学楼,几乎各个稍隐蔽的地方都充满了画中两人在一起的足迹……
一副又一副的画似乎重现了当时的情景,那些曾不为外人道见的种种甜蜜。
我感触最深的有三幅画,三个感人的画面。
走廊角落里,女孩踮起脚尖噘着嘴,男孩弯下了腰,一脸的阳光……
教室里,男孩细心的伏下身子在教女孩数学题,女孩脸上写满了嫌弃和欢喜,嫌弃的是题,欢喜的是身旁的缕缕暖意。
田径场的跑道上,男孩面对女孩退着跑,夕阳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脸,那女孩也只剩一个柔弱娇小的背影……
看完后,我们便互相留了手机号码,约定晚上一起去喝酒闲聊,他则继续领着人讲着他那回荡着青春旋律的故事。
晚上时候,我们来到了校门口的烧烤摊上。那时候中年的老板,十几年后竟然变得年轻了许多。打听后才知道,那年轻人是以前老板的儿子,那老板早就回家养老去了。
我们点了一些烧烤后,便先拿起啤酒干了起来。一口气干一瓶,三口气干了三瓶。
一瓶敬我们曾经的美好点滴,另外两瓶,我敬他事业有成,他敬我家庭幸福。
边喝边说,一起聊了许多,都是在说毕业以后的事情。
聊得正欢时,我电话突然响了,是我老婆打来的,我向他示意后便退到稍清净的角落接电话。
……
“是嫂子催你回家?”
“对啊。”我有点得意道。
他闷声喝了口酒,突然道:“我还没有结婚!”
“金字塔顶端的人总在少数哈,放宽眼界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找到合适的了……”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忙接着道,“我忘不了她!”随后便把红着脸的头埋进拱着手的桌子上。
我一直不敢发声。
这时,服务员端着烧烤上来了,“老板,起来一下,上菜。”
他才捂着脸把头抬了起来。
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我看到他那并不年轻的脸上,斑斑的泪痕……
他僵硬着脸对我笑了笑说:“献丑了。”我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十几年前的模样,当初懵懂的样子。
庆幸的是,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我现在的老婆依旧是当时爱的人。
那句话说得好,“多少浅浅淡淡的转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以笑缓解尴尬。
接着他便跟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高中时候我谈恋爱的事,你知道吧?”
“当然,当时该是全校的人都知道……”话刚说完,我发现有点夸大事实,忙更正成,“全年级的人。”
他楞着只是傻笑。
“那时候该是几乎全部女生都憧憬着有你这样一个暖心的男朋友。”我想起来,他每天天不亮就骑自行车去学校外面给他女朋友买早餐,放学后又踏着夕阳去买……
“讲真,那时候我都希望自己变成女生,然后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我接着说。
“哈哈,我想那时候你们是笑我傻吧。”他还在僵硬地笑。
我喝了一口酒,“没有的事,后来你们?”
“我们在高三时候分手了,她说我俩不合适。”他仿佛讲一个字,心就碎一次。
“难怪,高二时还见到你们常常在一起卿卿我我。”
“高三冲刺阶段,我忙着练体育,她忙着到外地培训画画,都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彼此。”
“唉。”我感叹。
“后来我发现那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她在外地培训时遇到了一个她说合适的人。上个月,他们结婚了。”
我看到他僵硬的脸上又扭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不提她了,说说你吧。”
“她就是我,说我也离不开她。”他一口气干了一瓶酒,“后来,我重读考了美术。”
“你当时体育没考好?”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因为他以前是校运会的田径第一名。
“考了个省重点吧,比我当时理想的目标差了一些。我家人当时很反对我重读。后来我一再坚持下,他们同意了。他们以为我是不满意那个学校。我提出要学画画时,可真把他们气了个半死,现在想想我真该死。”他说完又喝了一瓶酒……
“我画画也有天赋,用一年时间就学得出神入化了,然后考到了和她同一个学校。找到她跟她提复合,结果你猜她怎么跟我说?”他一下子变得很激愤。
“怎么说?”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其实我看他们一开始就不合适,那个女生当时很幼稚。我随口说,“你们本就不合适,她很幼稚。”
“她不是那个她了,我希望她还是那个幼稚的她,整天哄她,像你们说的那样,跟养女儿一样。”他说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