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在我们三人之中,是学习最为刻苦努力之人。上课聚精会神,笔记密密麻麻,看得让人眼花缭乱。我即使去上课,听不多时便昏昏欲睡,更别提认真听讲之类。而纪轩与我们又更不同,他甚至连课都懒得去上。倘若老师心血来潮决定清点听课学生,每每都是我替他答道。
世宇不去上课,无非就是在寝室上网玩游戏。平时若非社团等事,他总是宅在寝室里,足不出户。倒不是因为宿舍查寝之类不能出去,他几乎不把宿舍规则放在眼里,过的随心所欲。倘若心血来潮,他便请假夜不归宿,或去勾搭女孩子,与之发生一夜情,或去情人公寓过夜。但这样的情况是极少的。
到了周末,照例是他去酒吧迪厅的日子。他会收拾打扮得光彩夺目,神采奕奕。但凡女人看了无不花痴,迷恋不已,就连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留恋几眼。
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家见梦晴。大多数是周五上完晚自习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有时周末的课都不上便急匆匆地回家见她。所以我几乎从来不在学校度过周末时光。不过有一次例外。我依稀记得那是国庆节前一周,因为学校有事,实在走不了,那也是我在学校的第一个周末。
这天晚上,世宇穿了一套韩式风格的衣服,喷了淡雅清新的香水,带着墨镜。出门前他邀请我与他一同前去,说是要带我去散散心、吃火锅。我却心知肚明,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但我心里只有梦晴,对哪些烟花之地毫无兴趣。
“要去吗?保证你手到擒来。”临走前,他倚着门说。
“没兴趣,小心得艾滋。”我头也不抬地摇头拒绝。
“要是真那样,也挺不错的。”纪轩笑道。
“要不我们去看一看?”正当世宇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一旁认真看书学习的小杰忽然抬头说。
我和世宇惊讶地看向他。从开学到现在,小杰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学习之外,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更别提跟着世宇鬼混浪荡。换句话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是有点好奇,想去看看。”小杰躲避我们的眼神,有点不自然的说,“况且,我把自己绷的太紧了,应该放松放松,对吗?”
我没有说话,由于从未去过哪些地方,其实内心也是颇为好奇的。于是我抱着猎奇心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世宇的魅力,我是深信不疑的。但实际操作起来,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容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学校周围有如此多类似的地方。他带着我们熟门熟路地钻进酒吧,点了几杯酒,物色了几个女生,和她们一起喝酒聊天,喝到了时机就一同到酒店开房。
这里音乐震耳欲聋,空气闷热呛鼻,女孩们个个浓妆艳抹,骚首弄姿。我实在不喜欢这里,于是我打算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不过小杰似乎乐于其中,不愿意离开。他坐在世宇身边,同女孩们一同倾听纪轩绘声绘色地讲话。世宇就是如此能说会道,一旦开口就引得女孩子们掩面大笑,女孩都听得入迷,一副迷醉的样子。况且,纪轩实在魅力十足,眉目生情,谈笑间便令女孩心荡神迷,浑身酥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他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迷迷糊糊就任他摆布,跟他开了房。
不过,我并不认为女孩们有所吃亏。这些女孩穿着露骨,走上街头,在酒吧迪厅里面东游西逛,饮酒消遣。她们也是在寻求某种东西。因为正如世宇所说: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人,各取所需罢了。而且一夜之后,互不干扰,谁也不必为此负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买卖。
沾了世宇的光,小杰也仿佛在别人眼里有了一席之地,成了富有魅力之人。她们也像对待小杰那样对杰点头频频或者笑脸盈盈。她们围着小杰,与他喝酒,同他谈笑。
小杰起初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事被人嘲笑。渐渐的能时不时接下世宇的几句话,引得女孩投来仰慕的眼神。小杰仿佛忽然释放出了自我,洋溢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和自信的神情。
我从未见过小杰这样的神情,在我们之中他总是低头不语,沉默寡言。他的沉默寡言与我别有不同,更多的一种遮掩隐藏的模样。小杰以往的眼神黯淡无光,死气沉沉。此刻他的眼睛神采奕奕,闪烁着勃勃生机的光芒。
我想或许是压抑了许久的小杰,在这里找到了自我。
我最终是一个人离开了酒吧。回望这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夜虽已深,而来往进出的人却接连不断。有喝多了倚着路灯呕吐,有在街边摇摇晃晃发酒疯的,有醉的不省人事干脆躺在墙角呼呼大睡的。男人扛着女人,女人搀扶着男人,打车离去,他们大多数的目的地无非是酒店。真是一群可悲可怜的醉生梦死的人。我不禁摇头叹息。
孤零零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暗淡,行人渐渐稀少,来往的车辆也不见了踪影。一路上,我忍不住开始为未来的工作,事业而感到焦虑不安。我又次陷入迷茫苦苦挣扎。
回到宿舍,我彻夜不眠。终于得出了大学教育毫无意义的结论。学生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无所事事、一无是处。我仿佛身处一片黑暗的污浊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无能为力。
世宇和小杰第二天午饭后才回来,我并没有问他们任何事,也没必要好奇。或许因为昨天或许疲惫,他们倒头便睡,睡到下午五点才醒。一切又恢复往常。世宇上网打游戏,小杰翻阅教材刷题。不过我隐约感受到小杰的一丝变化,这种莫名的微妙的变化我虽能感受,却难以形容。
此后的每个周末,小杰都会跟世宇出去。
渐渐的,小杰不再如往常那般刻苦钻研功课,有了第一次旷课后,便止不住的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他开始变得开朗了许多,他的笑容和眼神倒像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一种自信和柔情,不再令人感觉到生硬。然而我还是时常能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妙的阴醫。他性情逐渐变得阴晴不定,时而同滔滔不绝地同我们说笑,时而沉默不语气死沉沉。
这样的变化我竟捉摸不透,不过我能感觉到一丝悲哀和凄凉,无奈和痛苦。我想他是在和自己内心斗争,在泥沼中挣扎。
我开始怪罪世宇带着小杰出去和女人厮混。而这东西是有瘾的,正如吸毒一样,一旦沾上了便很难戒掉。我曾和世宇好好谈过,叫他不要再带小杰去那种地方。
“这是错的。”我说。
“不是我带他去,是他自己要去。就算我不带他去,他也会自己找去的。我所后悔自责的是不该让他有第一次。”
小杰的成绩下滑严重,自从被辅导员批评后,他性情大变。时不时便会突然发火,不过并非对我,对自己,有时对世宇。发泄之后他总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不断地向我和世宇赔礼道歉。
至于为何发火,我却从未过问。
他们渐渐地产生分歧和争吵,最不可开交的一次是寒假前夕期末成绩出来之时。世宇各科成绩斐然;我挂了两科;小而杰几乎全挂。
寝室里一片狼藉,书桌上凌乱不堪,水杯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小杰瘫软地坐在地上,无力靠着床,埋着头啜泣。世宇已经离校回家了。无论我怎样询问,小杰都绝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
我一边帮小杰收拾散乱一地的东西,一边安慰他。最后送他到车站。上车前,他挤出笑向我挥手道别,我又一次感觉到他笑容里的生硬,眼神里的绝望。
他对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却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因为我归心似箭,只想早点回家,与梦晴出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