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万物相生相克,天心就是沈秋棠的克心。
秋棠,应该是女人的名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会产生与生俱来的好感。沈秋棠的身边总是莺莺扰扰,但他都不爱,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让他的视线在你身上逗留一会儿,爱情就可能会萌芽。但她们,连他的一瞥都没得到过。沈秋棠是沈无常的儿子,沈无常是个浪荡子,女人就是爱他的多情,如同磨刀和磨刀石的共存。可沈秋棠却像是浮萍在水中央,想得却是不可得。他不让任何人得到他,除了天心。
天心,一个眉眼如画的女人,笑起来如月牙勾引云纱,一晃间,夜晚好像全是她的,你看上一眼,就不会期待第二天的太阳。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
八月初九,朽木山庄每年一次的聚会。武林中但凡有名望的都会前来,沈秋棠年满二十,够了聚会的资格,也来凑凑热闹。席间,会有一场比试,算是练手,头筹是朽木山庄朽木林的朽木果。百年的稀物,吃上一回,算是脱胎换骨。朽木山庄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拉拢人心。明眼人都清楚,但誰也不会拒绝眼前的好,贪图的往往是个虚名。
沈秋棠没兴趣,他只对天宗的女人有兴趣,他瞧不上女人,不代表他不喜欢女人,相反,他爱绝色,但不像他的老子沈无常。天宗的女徒弟们是女人中的女人,武功也是一等一的。而天宗的宗主据说更是闭月中的羞花,只可惜没人亲眼见过。沈秋棠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谣传肯定是真的,因为他知道女人都是清高的,谁都不愿意被小辈比下去。而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去揭开天宗宗主面纱的一角,这种坏规矩的事儿,他是乐此不疲。朽木山庄的庄主从不露面,有传言他曾和天宗宗主有一段过往,八卦的人每天都有,久而久之就成了真事。比武的都是三流,因为朽木果必定不是真果。
高手,从来只争朝夕,一瞬间的你死我活。
有比武就会有人看,他们全都在看,沈秋棠却盯着天宗宗主看。宗主悄悄的出了偏厅沈秋棠跟了过去,月夜下的珍陇园,泛着一层月光。沈秋棠一路闻着香风,恶趣味起,拾起一块鹅卵石,弹向宗主,宗主不躲不让,石头就这么从背后擦过面纱的脸颊。
“宗主,我想看看你!”
沈秋棠总是这么直接,可听着却不让人生厌。宗主躲在面纱后笑了,面纱是白的,牙齿也是白的,白的不重样,白的暖洋洋。
“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宗主的声音如小珠玉盘。沈秋棠下一步就到了宗主的眼前,伸手去摘面纱,不出所料,她拧住了他的胳膊,沈秋棠不是不会武功的人,他周身一转,手探上她的腰,她大惊失色,陀螺般的转身,她要卸力,正中他的恶作剧,因为会有一阵风托起她的纱。天心顿悟,背对而落,可这世上哪有不露的春光。沈秋棠还是看到了一点,沉鱼落雁的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两人落地。
“你叫什么?”
她遮着面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月似阳明。
“天心!”
沈秋棠喜欢这个名字,他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喜欢她的心是有了,像飞鸟有了倦林。
落叶沾在水面泛起的涟漪就像此时沈秋棠的心。看似是被天心的声音所激荡,但只有沈秋棠自己清楚,攒动火的是有关面纱后的神秘,如果再想容貌,或者再想去猜容貌,那就如同已知谜底的尴尬。月幽幽,没想到天心踮脚而去,留下一抹幽香。如果再追去又能如何?沈秋棠没去想,如果结局就是那个结局,他没有丝毫想去了解的兴趣。沈秋棠习惯等,不是一厢情愿的败给生命,而是希望看不见的那只手供着他走,在恰当的天色恰当的季节。那只手,我们叫他人间。
酒,是万物的答案,却不是沈秋棠要的答案。那天晚上天心去了哪里?遇见了谁?之后呢?之后的之后呢?沈秋棠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上心,唯独对她。十壶酒,穿肠过,可是非依旧是是非。他不会想为什么,因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凡人的借口是用来解脱自己,沈秋棠不需要,如果非要一个答案,只能是强求的馈赠,如果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他希望那个答案是天心,毕竟男人终究属于女人。
斜阳依旧,街上的人依旧,虽然到了归家的时候,但酒肆却更加的喧闹,人声,鼎沸。伍家酒楼在琛城东南角,夜晚酒旗飘,沈秋棠在二楼的左边第二间厢房,目色和月色辉映,月亮时圆时缺,流云惹得祸,祸及人间,沈秋棠愁绪满天。一顶华丽彩轿从窗前行过,沈秋棠认出这是金何在的。如果说一个眼神能迷倒众生,金何在就能。但金何在不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眼睛,沈秋棠觉得是种浪费,虽然他觉得惋惜,但他仍旧欣赏,眼是心的窗户,窗明几净,是敞亮。
沈秋棠和金何在是一对奇怪的朋友,两个奇怪的人必定是奇怪的组合。他们不是同月同日同父同母所生,但却像双胞胎一样,无比了解彼时的彼此。而此刻,金何在路过此地,他将要去哪儿,将去干什么,沈秋棠了然于心,他要去见他一面,应是许久未见,但却是不得不见。沈秋棠起身,登窗而去,掉进了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