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江城之殇

        大年初一初二，从前欢声笑语的节日，破天荒变得死气沉沉。白日里放眼窗外，往常熙熙攘攘的商区，车水马龙的街市，如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到夜晚，那些白日里空无一人的超市商厦，依然保持灯火通明，霓虹闪闪，似乎还想维系一派欣欣向荣的假象。其实越是这样越显凄凉，让人心生“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的画面，更令人黯然神伤。     

        封城的日子，只能困守蜗居。一天下来，会花很多时间翻阅手屏，浏览林林总总，注意到摄影师杨珂所发名为《震撼航拍武汉实况》的VCR，还有署名“夜海孤心”在“****”上所发《记录封城十小时，我在美丽大武汉》的链接。那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那亲切却摧心的画面，那深沉而抑郁的配乐，外加伤感凝滞的话外音及悲情文字，恰如夜暗中的燧火吸睛，又如软肋下的利刃锥心，瞬间击中最深的痛处，禁不住情动于衷，泪不能抑，滚烫着涔涔而下。悲从中来，自然思绪万千，转发链接之前，心到手到，均以数词开头起句，借以抒发：

        一夜扬名举世知，

        两江晦暗大年时。

        千街霹荔店商闭，

        万户萧疏人坐痴。

        十面妖氛弥漫快，

        三思策议禁封迟。

        百姓纯良安各命，

        半决存续泪参差。

        那些催人泪下的画面，让人想起曾与这座城市的所有过往和交集，从住在汉正街祖屋的童年乐趣，到学生时代历经磨难的成长艰辛，再到背井离乡后每逢佳节的离愁别绪，伴随着这座城市的发展嬗变。去年国庆回来，看到武汉借筹办世界军运会的东风，令憔悴沧桑的面目焕发灿烂青春。走在两江四岸的美丽江滩，看楼群列阵走马翻灯，水面霞飞嫣似火焚。一江潮落如芙蓉镜面，两岸生辉幻影倾城。一部《大城崛起》的宣传片曾举国传颂，其声名早已辉映美国，远播全球。但称其一夜扬名，还要拜这场瘟疫所赐。其实这块生我养我的热土虽历史悠久，却一直是武昌、汉口、汉阳分立，经张之洞之手才三镇合流，直到1927年合并成武汉，至今不足百年。这座城市及其所代言的湖北，以其南北文化交融，东西人文荟萃的文明发展特征，成为中华民族的丹田，也是整个中国的锁钥。去年底见“智纲智库”的王志纲所写《湖北人，厉害在哪儿》，他预言武汉正蓄势待发，具有5000万人口的容量，对此自己曾深表认同，并溢于言表写下“当年问鼎不服周，自古岁入天下足。锁钥丹田一江远，白云黄鹤千载悠。亡秦必楚虽三户，鸷鸟非群况九头。有才惟此饗寰宇，近悦远来慕早馐。” 然而不出短短数月，时间刚进入2020年，一场以这座城市命名的瘟疫便如飓风横扫，令这个风光无限的大都市千街霹荔、万户萧疏。黎民百姓只能在信息隔绝和举措迟滞的慨叹中各安天命，在生死予夺的祈盼中掩面向隅。可怜这次回汉，到家第五天宣布封城，还没来得及看顾的三镇风光，竟向我展示一派如此翻天覆地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