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真正的快乐

青草跑出去后，擦干眼泪，给庆姐打电话请她马上去餐厅看看大伯，有这个秘书在，大伯会慢慢舒心起来，庆姐满肚子都是让大伯顺心的法子。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溜达着，看着一家又一家的店铺井然有序地各自经营，青草有几分羡慕，顺道挨个逛逛，看看老板们都在怎么做生意。

走到一家店门口，青草只顾注意台阶，低头撞到一个男孩，抬眼看见那男孩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和高斌倒是有几分相像，青草突然想知道高斌现在正在干什么，她想去医院看看，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专门去看一个人在做什么似乎很奇怪，可还是按捺不住想去。

她一时有点乱，低着头又开始沿着街道往家的方向溜达。

高斌此刻正准备下班，他今天要早些走，每个月他都会定点去几个收容流浪动物的好心人家里帮忙，今天要去的那家收容了十几条略带残疾的流浪狗，还有几只流浪猫，好心的阿姨年龄很大了，性格比较孤僻，老伴已经去世，唯一的一个女儿嫁在外地，似乎少有联系，平时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住，还要照顾那么多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日子过得很艰难。他估摸着上次送的粮食快吃完了，今天要再送几袋过去。

他和同事交接好工作，脱下白大褂，到水池边洗手，突然想起那个叫青草的有点倔强的女孩，不知道她这几天心情怎么样，也许她会喜欢做义工，能帮助需要救助的小动物会让人感到幸福，但谁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呢？很多看似有爱心的人只爱自己家的宠物或名贵品种，对流浪动物一向看不上眼，尤其是像这样年纪轻轻、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女孩其实最吃不了苦，受不了累。

高斌把两大袋粮食搬上自行车后座，把一大包零食放进车筐里。阿力医生也跟出来，帮忙把犬粮捆好，用手拍拍还算牢固，对高斌笑道，“搞不懂你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干什么，你家那些个豪车，你好歹弄一辆过来，给哥几个也过过瘾，给咱这小宠物医院提升提升档次。”

高斌也笑了，“想开跟我爸说去，认他做个干爹，他保准送你一辆。走了。”说完跨上车出发了。

刚骑出两步，瞅到马路边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耷拉着脑袋，好像有心事，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走着。

高斌一下笑了，好巧，原来是她，看样子还没缓过劲来，蔫头耷脑的。

他放慢速度骑到青草跟前，打个招呼，“嗨，又遇到你啦。”

青草一回头，看到的竟然是高斌，突然紧张起来，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怕被他看出刚刚哭过忙转过身用力擦两下眼睛。刚才还想起他现在就见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怕被他看穿心思，她又转过身来摆摆手，“我是不小心路过这的。”

高斌止不住大笑起来，“我也是不小心看到你的。哟，这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啦？眼睛怎么还哭得鼓起来了？天也不算凉快啊，还在路边晒着。你这是准备回家啊？”

青草低下头，没解释。

高斌停下来，坐在车上用脚撑着地面，认真地看着青草说，“不嫌弃的话跟我走吧。带你去看看小朋友们，也许你能开心些。”

青草努力把心咽回肚子里，点点头，看看眼前这辆还算大号的自行车，东西满满当当的，不知道该坐哪。

高斌侧过身子，“你上来吧，坐前面。”

青草摇摇头，她觉得这样是情侣之间才能有的亲密，脸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

高斌看到青草这样，也觉得好笑，这个女孩难不成是刚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啊，连自行车都不好意思坐。

他不由分说地伸手把青草拽到前面，青草只好坐到前梁上，刚一坐稳就隐隐地感觉有股微热的气息向她袭来，是高斌身上的味道，竟然还觉得有些好闻，这气息一下把她砸晕过去，脑袋陷入晕眩状态，手心开始细密密地出汗，她紧紧地抓住车龙头，努力身体前倾，和高斌保持距离。

高斌一下感觉到车把吃力，一时骑不稳，车摇晃起来，“你别抓那么紧，放松啊，这样会摔倒。”

青草赶紧松开手，身子却吃不住劲，一下倒在高斌怀里。

高斌干脆把车停下，忍不住笑了，青草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重新轻轻抓住，高斌问，“这下坐稳了？”

青草点点头，高斌稍稍前倾身子，开始用力地向前蹬，“那我们就开动喽！”

一阵清风扑面而来，青草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很美好，这是种很难言说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开心与满足，充满着全然的安全感，以前从未有人带来过这种感觉。她慢慢放松下来，把那些伤心、郁闷的事都暂时抛在脑后，用心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愉悦和身后这暖暖的让人窝心的气息，就像享受一趟将要开始的美好旅行。

高斌载着青草七拐八拐地穿梭在这个城市里。

青草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关心目的地，只希望这样的旅程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高斌也感受到同样的快乐，他原本就很喜欢简单的生活，可陈美儿不喜欢坐自行车，只喜欢开着跑车出去兜风。

俩人怀着心里满满的小欢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高斌嘎一声把车停在一条小巷的小院门口。

青草跳下车。小院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犬吠声，矮矮的围墙上趴着一只白色的猫，半眯缝着眼打盹，看见有人来倒也不害怕，立起身子开始舒服地伸懒腰。长出新叶的爬山虎在墙里面冒出一点点头，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斌把车立稳，一边往下卸粮食，一边抬眼看看围墙上的猫，拉长声音说，“小白，你又在上面晒太阳啊，你不怕被晒成小黑啊？”那口气像在对一个很熟络的小孩说话，猫咪听了朝高斌喵喵地叫两声，像是在回应。

青草噗嗤一声笑了，也拉长声音，“你叫小白啊，小白还会看门呢。”猫咪又喵一声，转身轻盈地跳进院子里。

不待两人敲门，铁门吱呀打开半扇，首先冲出来的是一群活泼欢快的小狗，纷纷摇着尾巴，冲到高斌和青草跟前，有低头闻高斌鞋子的，有扯他裤脚的，有冲到粮食前耸起鼻子使劲嗅的，还有一只灰毛小狗摆出一副很稳重的样子，站在远处静静观察青草。

青草注意到这群狗狗体形各不相同，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大部分身上的毛量都很稀少，看上去年龄比较大了，还有两只走路一瘸一拐，有一只尾巴已经断掉三分之二，可不管体形如何，它们看上去都很快乐。

青草鼻头一阵发酸，忙蹲下身去，招呼狗狗们到自己跟前来，头一个跑过来的便是那只一开始只站在旁边看的灰毛小家伙，它一遍一遍舔着青草的手。

狗狗的主人露出脸来，是一位大概六十出头的老阿姨，个子不高，头发半白，一件长袖的棉布衬衣孤零零地挂在她清瘦的身体上，下面是宽松的裤子加平底布鞋。她口气淡淡地招呼两人进去，自己转身回屋，留下一条看上去不太欢迎的门缝。

青草有点尴尬，她站起身瞥了一眼高斌，高斌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在意阿姨的反应，他把带给小家伙们的零食从车筐里拿出来交给青草，然后自己一手提起一袋粮食，快步地走进院子里，狗狗们跟着后面一哄进去了。

灰毛小家伙好像要等着青草，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她，青草忙招呼上它进去，随手把门轻轻掩上。

阿姨头也没回，径直向左手边的屋子走去，高斌跟在后面把粮食提进去，青草不知该不该跟着，只好站在院子里。

进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几间平房，两只猫立在窗台上盯着来人，小白不知蹿哪去了。地面铺着细细密密的青砖，靠近院门的墙根处种着一排爬山虎，画出一面翠绿的墙，倒是增添了几分生机。另一侧墙根处摆着几个大号塑料盆，干干净净的，一只小狗大口喝着里面的清水。如果没有正在撒欢的小狗，这个院子便会简单得让人感觉发冷。

青草暗忖，也许主人也原本是冷清的人吧。正想着，高斌从屋里探出头来，招呼青草进去，狗狗们也一个不剩地全跟过去，呼呼啦啦地都进了屋。

屋门边放着一个大柜子，上面摞着几个塑料盆、一些瓶瓶罐罐，靠里的地方放着几个笼子，还有几个软垫子，其余摆置的便是一些杂物。

青草刚踏进屋，老阿姨便抬脚出门了，青草更是尴尬，小声地问高斌，“是不是我不该来啊？”

高斌笑一下，低头把塑料盆里装满粮食，“别想太多，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流，外表冷酷内心火热，你叫她胡阿姨就行。”说完开始招呼狗狗们来吃饭。

狗狗们一窝蜂地围过来，三下两下便把粮食吃完了，还嫌不够，缠着俩人还要吃。

高斌打开两袋零食，教青草一个用零食训练狗狗坐下的方法，青草很快便教会灰毛小狗听“坐下”的口令。

高斌看青草很开心，放下心来，带她来这里是正确的决定，问道，“你喜欢它们吗？”

青草愉快地点点头，高斌又说，“那你也可以常来，它们能够帮人疗伤。”

青草猛然又想起麦兜，眼圈红了，把零食放回柜子上。

高斌注意到她的反应，轻声说，“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也看到过很多久久不能释怀的主人，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心爱的宠物生病了，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心痛的感觉没有养宠物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但我们还是要正确处理和宠物间的情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这些需要更多照料的小动物身上。”

青草的心绪慢慢和缓下来，灰毛小狗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伤感，又开始舔她的手心，青草忍不住乐了，拍拍它的脑袋，“我手心里有糖啊，你这么喜欢舔。”她抬起头问高斌，“它叫什么名字？”

高斌温柔地笑着，“这里的小动物都没有名字，都是阿姨收留的流浪孩子。小白是我给那只猫咪取的名字，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给这只小狗取一个。”

青草被高斌的笑容打动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美好，温柔却有力量，像和煦的阳光，爱心散发出来的灿烂光芒与发自心底的宁静交融在一起，让她感到非常舒服。

她突然想起余天多变的面部表情，即使笑着，背后也暗含攻击性，随时会翻脸，让人没有任何亲近之感，也许相由心生吧。“它这么喜欢舔手心，就叫它糖糖，希望它以后可以甜蜜地生活。”

青草说完把糖糖轻轻放倒在地上，一边叫着新名字，一边开始挠它的小肚皮，其他狗狗也兴奋地围拢过来，又舔又扯，高斌也开心地加入这场玩耍中，大家笑着、闹着，乐成一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