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00,我被手机震醒,接到电话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睡过头了,挂完电话迅速穿好衣服,一边在心里纳闷,奇怪,闹铃怎么没响,明明睡前还检查了一遍,难道睡死了?
出门,走在楼道里,我听见外面下雨的声音了,顾不上拿伞了,把披在身上的毛衣直接往头上一套就开始跑,不大不小的雨,花3分钟跑到医院,还好并没有成为落汤鸡,人也变得格外清醒。我曾无比排斥在本该睡觉的夜晚去上班,后来发现你躺在床上偶尔也会失眠熬夜,然后早起像死过一次的感觉,所以深夜上班我变得慢慢适应。
凌晨2:10,到岗,和同事说着抱歉,开始工作。
“小姑娘,我想回家,你让我老伴来接我”。
“你睡觉吧,好吗,现在是凌晨,天还没亮”。
“那我家里人知不知道我在这”。
“他们知道,我跟他们说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老伴和大乔在家呢,你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我想回家”。
“好,那我去给你打电话,你等会”。
“谢谢,谢谢,我给你作个揖”,一边说着一边作着。
“你别啊”,我忍不住笑。
我转身准备往外走,她说“你等会啊,我给你地址,不然他们不知道我在哪”。
我说“我知道地址”。
“那我等着,不就几个小时吗,我能等”。
我心想这算不算善意的谎言,她常常问自己在哪,自己怎么了,我家里人知不知道我在这。你和她解释了一遍以后会说好,知道了,我记住了。然后周而复始。始终陷在我的家人知不知道我在这,我想回家,我想念我的家人这样的循环里。
明明腿摔折了,要逞强的说我能走,连动都费劲,所有情感的来源是亲情,是一起生活,一起相濡以沫的人,不管人在哪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家人。
最牵挂的是你,最担心的也是你,想让你来见我的是我,担心会耽误你的时间,工作的也是我。
天明时分,早上9:00,开始哭泣。
“你怎么了”。
“心里不好受”。
“那我跟大夫商量,让你出院,今天就让你儿子接你回家,行不行”。
“不行,现在在上班,耽误他工作”。
领导一行人怎么劝说都没效。我天生不会安慰人,每每这种情况,脑子是空白的,只有沉默是我的答案,我站在一边看着她。
哭泣是真的,眼泪是真的,心里难受都是真的,可我们还是无能为力,因为我们不是你想要陪在你身边的人。
下雨了,可不可以接我回家,不管我在哪里,我始终最想念的地方还是家,我始终放不下的还是我的家人,没有明说,可是动作里,眼神里,语气里都是我的心意。纵使岁月让我老去,头发花白,皱纹横生,记忆混乱,言辞不清,始终没遗忘的是那一辈子的亲人。
前不久的一次值班,也有相同的老人。
第一天晚上,在凌晨2:00。
“我想问你,我的腿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第二天白天平静的度过。
第三天白天,穿好衣服,戴上帽子,“我要回家”。
家属,同事都给予心理安慰后,情绪稍微好点,等到天黑了,开始疯狂的喊“大夫,大夫”。
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的叫喊声,医生去过以后,劝说无效,和家属商量以后还是出院了。
我慢慢的开始认为夜晚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夜色太黑了,我看不见光亮,四周太寂静了,我听不见声响。
所有疼痛,不适,恐惧都慢慢爬上心头,蔓延在周遭,在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里,肆处叫嚣。在这陌生的空间,陌生的床,陌生的人,我害怕啊,你可知。命运应向你们说对不起,在你们走过一生风雨以后,世事难料,意外让你们陷入困境。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凡事忍耐,始终没说不去增加负荷,在我年老的时候,我好像只有你们,我变得动作迟缓,变得口齿不清,变得别人问我多大年纪时,我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回家吧,好吗,在亲人身边。那些你一直追逐的疯狂,心事,最后岁月会告诉你,你什么都抓不住,等你牙齿掉落,等你眼瞎耳聋,等你不能行走,等你不能自理,等你活了一辈子老了还要重新学走路,等你只能吃稀软食物,愿那时侯,你身边有人陪你左右,陪你学走路,给你熬粥,陪你回忆往昔。
人,终归还是脆弱的,是需要陪伴的,再冷漠的心也有放不下的情感吧,世间的轮回和公平还是在于生命的温暖和平等。
下雨了,可不可以接我回家,我们一起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