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雪夜,一片片晶莹的雪花缓缓落在院里的腊梅树上, 我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边上的花梨木桌上放着刚刚泡好的白茶,杯中泛起丝丝缕缕的雾气带着茶香混着窗外飘来腊梅的幽香和雪的清冽窜入我的鼻际,一下便打开了我埋藏在内心多年的记忆……
原来,笛子是认主的,主人走了,笛魂便也跟着去了。
——题记
这是一根哑笛,但它更是一根绝世好笛。
那是冬日的一个雪天,庭前的腊梅开得正好。太爷爷在睡梦中静静的走了,很平静很安详。家人整理遗物的时候,爷爷拿着太爷爷生前最宝贝的笛子想要试着吹一曲为太爷爷送行,却发现这笛子再也吹不响了,不禁长叹了一声。将笛子细细擦拭过后,拿出一个檀木盒准备收起。
忽地一阵风吹来,卷下几朵腊梅,有一朵竟轻轻的落在了笛子上,爷爷望着这覆着梅花的笛子竟愣住了神。
这是太爷爷生前最爱的笛子,陪伴了太爷爷的一生,陪他从日出到日暮,陪他从少年至古稀。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太爷爷年轻的时候识文断字,一表人才,更是吹的一曲好笛子,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常常倚在家中的雕花镂空窗台前,对着院子里的腊梅,吹着最爱的那首《梅花三弄》,清幽的曲调似乎将一幅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只有梅花在风雪中迎风摇曳、做然挺立的画面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听爷爷说当年的太爷爷是许多女子爱慕的对象,据说太奶奶当时便常常瞒着家里偷偷跑来听太爷爷吹笛,而当时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婚姻偶尔也能促成一桩才子佳人,这或许便是缘分天定吧。太奶奶温婉贤淑,太爷爷翩翩君子,这段姻缘为当时人们所称道。当时的太爷爷常常在夜晚或者清晨吹一曲笛子,太奶奶则是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绣花,不时地抬起低垂的双眸笑意盈盈地望着太爷爷,当两人目光对视之时,便是万丈柔情,一眼万年。
太爷爷总会与我们笑谈,其实他早已知道太奶奶的心意,当太奶奶第一次偷偷躲在门口听笛声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自此,太爷爷便每日心心念念那个会来听笛子的少女。
若是故事能一直这样细水长流下去便好了,只是时光不会永远温柔如初。
那个年代太爷爷家中已然没落,家中又孩子众多,生活陷入了窘境,本出身富贵人家的他们不得不开始为生活奔波劳碌。柔弱的太奶奶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腾,不出两年,太奶奶便缠绵病榻郁郁而终。
那一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的萧索。
太爷爷自此以后,便常常一人在深夜吹笛,倚着雕花窗台,对着那棵腊梅树发愣。许是为了让天上的太奶奶听见吧。吹笛之人依旧,而听笛之人却再未出现。
这样过了几年,太爷爷便很少吹那笛子了,那笛子便被搁置在家中的红木箱里,但太爷爷依旧会每日取出来抚摸擦拭一番,如视珍宝般的不许我们碰它。
许多年后的一个清晨,那是腊梅初开的日子,太奶奶生前最爱这棵腊梅树,当时已是耄耋之年的太爷爷让家人帮他取出那根笛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腊梅树下坐在竹椅上,拿出笛子,用布满老茧如同枯木般的双手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嘴里一直念叨着阿云(太奶奶本名雪云)最爱听我吹笛子了,只是太爷爷始终是没有吹响,就这样呆坐在腊梅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未曾想,这竟是太爷爷最后一次碰那笛子了……
“准备好的那些东西都放哪了?”奶奶喊了一声,将爷爷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
“砰”的一声,爷爷将那檀木盒合上,转身去帮忙。
从此,太爷爷的故事便随着“砰”的一声与那笛子一起装进了檀木盒,尘封于岁月之中,不再被提起……
夜深了,雪也停了,这段故事也随着凉了的茶水一起再度尘封。
很快,我便沉沉睡去,独留窗前的腊梅依旧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