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宕山
茨木正躺在躺椅上,举着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不知所措。
毛茸茸的一团,看不到眼睛鼻子嘴巴,只有头上两只粉嫩嫩的小角,背后还背了一对小翅膀,通体雪白。
从植种到孩子从心脏钻出,一般需要经过半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一般来说出生的越晚孩子的能力便越强。
这个小茨球出生的时候刚好一个多月,还恰好吸收了大天狗准备的黑达摩,按理说应该完美继承了茨木和大天狗的能力。
然而,事实上,出乎茨木和大天狗的意料,小茨球软塌塌的一团,出生了两天除了叽叽的叫,其它的什么也不会。
想着,茨球又“叽叽”的叫了起来。
“大天狗,它又饿了……”小茨球一边叫,一边在茨木的鬼爪上打转,小脚丫啪啪的踩来踩去,“你快点过来,吾、吾不行了! ”
“来了来了!”大天狗连忙端来一个小碗,里面是一些红色的糊糊。
茨木说“今日,吾来喂它吧。”小茨球刚出生的这两天,一直是大天狗照顾一大一小,茨木童子还从来没有喂过它。
大天狗自然是同意。
茨木幻化出双手,用勺子舀了一勺糊糊,刚要伸到茨球面前,顿住了:“它……嘴在哪里啊?”
大天狗哭笑不得的说:“你伸到它面前,团子自己就吃了。”
果然,茨木把勺子往茨球跟前一伸,小白球立马往前一凑,张嘴咬住了勺子。
茨木童子喂了一会儿,便有些犯懒了,直接把碗往小白球面前一斜,让它自己舔着吃。
大天狗只顾着盯着茨木看,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孩子。
小茨球吃的很快,糊糊很快就变少了。茨球的脑袋从碗沿伸到碗里,一个不注意,便整个身子都钻到了碗里。
茨木童子连忙把它从碗里拿出来:“团子,你怎么能钻到碗里去?”小茨球身上沾满了红色糊糊,却还没有吃饱饭,在茨木的手里扑棱扑棱的动来动去。
糊糊滑溜溜的,茨木一个没握紧,小茨球便从茨木的手心钻了出去。
茨球朝着达摩糊糊一个纵跃,结果却“啪叽!”一声撞到了碗上。“啪!”是小茨球撞到碗上的声音,而“叽!”则是茨球的痛呼声。
小茨球力气倒是不小,直接把碗被撞翻了,红色的糊糊撒了茨木一身。
它“叽”了一声后,十分淡定的趴在茨木身上添糊糊。
茨木和大天狗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茨木童子的脸上迸出一个井字,一把抓起小茨球,咬牙切齿的说:“团子,看你干的好事! ”
呆乎乎的白团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在茨木的手里疯狂蹬着小细腿,想要继续吃糊糊。
大天狗连忙上前拉架,接过小茨球,说:“我去给它再弄一碗糊糊,你先把衣服换了,别和咱儿子一般见识,嗯?”
见茨木还是气呼呼的,大天狗连忙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乖,别和儿子置气……”
茨木狠狠瞪了大天狗一眼,乖什么乖!他堂堂大妖怎么会真的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妖怪生气,更何况这个小妖怪还是自己的孩子。
抬眼的瞬间,茨木童子却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瞬间一变。
怔愣的看着酒吞童子,茨木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察觉到茨木的神色变化,大天狗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
大江山的鬼王站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相携而立的两人。
看到酒吞童子的瞬间,大天狗立刻转首望向茨木,却见茨木童子神色一片空茫。
大天狗上前一步,截断了两只大妖对望的视线。
大天狗说:“大江山的鬼王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酒吞童子直视着大天狗,眼神锋利如刀:“我来接回我大江山的鬼将。”
大天狗嗤笑道:“笑话,你亲受重伤茨木,竟还有脸来找茨木。”
酒吞童子攥紧了拳头说:“这是我与茨木的事,你不便插手。”
大天狗冷哼了一声,示威性的举了举手里的小白团子,说道:“茨木是我的爱、孩子的父亲,他的事我自然可以插手。”
茨木没有出声反驳。
酒吞童子脸色一黑,眼中溢满了愤怒与痛苦。他来的不早不晚,刚好听到了两妖的对话,看到了两妖自然而然的亲吻。
嫉妒、酸楚与痛苦如同蚂蚁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脏。
这时,茨木的声音突然从大天狗身后传来:“大天狗,你去给团子做糊糊。”
大天狗猛地转过身,紧盯着茨木。
茨木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你先去给团子做糊糊,”顿了顿,茨木坠上了一个字“乖。”
大天狗神色一缓,不情不愿的抱着小茨球去了厨房。
见大天狗的身影进入厨房,茨木露出一贯的爽朗的笑容:“挚友。”
酒吞童子心中一暖,心中的奢望又悄悄的冒出了头。
然而茨木的下一句话,却仿佛将酒吞童子的心脏浸在了冰水中。
“挚友怎么有空来爱宕山? 不过挚友来的也正是恰到好处,吾正要找挚友告别呢。过一段时间,吾就要与大天狗出外游历了,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
酒吞童子的脸上一片空白。
半晌,才有些颤抖的问:“你与大天狗、你与他是……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茨木也是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樱花季时,吾约挚友赏樱,挚友拒绝了,吾便邀了大天狗同行,如此便逐渐熟悉了。”
酒吞脸色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与红叶赏樱之时,你也在那附近,对吗?”
茨木童子垂下眼,没有回答。然而他的反应,却已经回答了酒吞童子的问题。
“你、你们的孩子也是那时候……”酒吞紧紧的盯着茨木的双眼,上前攥住茨木的肩问:“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是他趁你不备强行植种的对不对? ! ”
茨木童子直直的回望酒吞,说:“挚友,吾是自愿的,你不用担心吾。”即使酒醉,茨木童子也是完全有反抗能力的。
只不过当时酒吞童子的一番话,让茨木心中的支撑一下子坍塌殆尽,也没有了反抗的心思,所以要说是自愿的,也是完全可以的。
茨木说:“以后吾不会再一直打扰挚友了,吾与大天狗外出游历虽然归期不定,但是挚友与红叶的婚礼之时可一定要请吾去啊。”
酒吞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能说什么呢?
说我不爱红叶,我爱的是你,是我又蠢又懦弱,不敢冒险还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说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我一直知道你爱着我,却一直视而不见……
说红叶告诉我,当初是大天狗用让她见晴明的条件收买了她,让她诱导我说出伤你的话的……
说什么呢?酒吞什么也不能说。
茨木童子如今的生活很幸福,即使大天狗满腹心机,但是他却不会让茨木为他而伤心。
酒吞童子是茨木的挚友,也只能是挚友了……
大天狗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明显是偷听了两妖的对话。
小茨球吃饱喝足,还洗了个澡,又成了白乎乎软绵绵的一团。
茨木童子摸了摸小茨球,对酒吞说了一声失陪,便回屋去换了件衣服。
等茨木回来之后,屋外已经没有了酒吞的身影。
……
黑风山上,同一个位置,同一只大妖怪。
酒吞仰头灌了一口酒,入口辛辣,灼烧肺腑。
人间最苦为情,而情中最苦不过错过。
酒吞遥遥的望着远处的山峦平原,天的尽头正在被黑暗缓慢侵蚀。
广阔的空间,总会让人的思绪请不自禁的飘远,产生不合实际的幻想。
酒吞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犹豫不决,立刻去找他……没有不问缘由,出手重伤他……没有出恶语伤害他……没有拒绝茨木童子的邀请……
如果最初的最初,没有懦弱退缩……
如果……该多好
然而,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酒吞童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仰头醉倒在黑风山顶。
“挚友? 挚友……你怎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酒吞猛地睁开双眼。
白发的大妖跪坐在他身侧,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怎么回事?
酒吞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天狗竟会允许茨木来看我?不,应该说,茨木竟然还会来找我?
茨木童子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挚友你怎么了?不是说要给团子找黑达摩吗?怎么跑到黑风山来喝酒,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团子也不是非吃不可……”
酒吞呆呆愣愣的听着,半天才颤颤巍巍的开口:“……团子?”
茨木一愣,从怀里掏出一个睡出鼻泡的红团子:“吾刚喂了它一碗达摩糊糊,它吃饱就又睡了……”
酒吞童子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接过红团子,抱在手里。毛绒绒的一小团,毛软软的很顺滑,也很,真实。
“挚友,天色要暗了,我们回大江山吧。”
“好。”酒吞童子的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达摩,递给了茨木童子。
黑达摩对于酒吞早已没有效用了,这些黑达摩是酒吞见到茨木和大天狗的孩子之后,下意识收集起来的,酒吞本以为永远没有用到的机会了,却没想到……
茨木童子一脸惊喜的接过,骄傲的说:“不愧是吾的挚友!吾友果然聪明绝顶,英武不凡,不愧是站在大江山顶的大妖…… ”
酒吞童子表面淡定的接受茨木熟悉的夸赞,内心却有些忐忑的开始套茨木的话。
两只大妖起身回大江山。
一路上,茨木童子对于酒吞几乎知无不言,从樱花季酒吞表白,说到两妖共同帮助晴明对战黑晴明……
夕阳沉入大地,酒吞却仿佛升入了天堂。
看着身侧白发大妖的脸,
酒吞心道,
如果这是梦,请让我永远沉醉不醒。
……END……
姑姑看着沉睡不醒的大江山鬼王,担忧的询问晴明酒吞的状况。
晴明说:“黑风山的瘴气使他的精神沉入了幻境,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