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商店少,食品种类更少。粮油肉什么都要凭票供应。
那时候,只听“嘣”一声响,香热的人参米出炉,松开捂着的耳朵,欢跳。
那时候,菜市场口子有炸葱油粑粑、芝麻佗和馓子的。烤红薯、刮凉粉、担豆腐老儿的人分时段定点出现。有种专门的手艺叫“转转糖”,转到什么画什么,公鸡呀蜜蜂呀,一气呵成!
那时候,吃高梁饴、大白兔和花生牛扎糖,蜡纸裹层糯米纸,甜的很。珍惜地将每张糖纸整平夹书本。买不干胶贴跟流行走。做中央包铜钱的塑料毽子。棒针织马海毛围巾。折幸运星、千纸鹤。
那时候,看邻家男伢弹弓打鸟,滚铁环,头上圈竹叶地道战,油板拍到天黑还没争出胜负。看他们爬树,踩稳脚,长麻点、裂口、缨红的毛桃滚落一地。
那时候,摘糖罐子、蛇泡籽、茶耳、桑葚吃个饱。舀井水咕咚咕咚喝。蚂蚁搬家能看上大半天,握着万花筒出神,把手电筒、洒水壶当玩具。
那时候,见受伤的猫咪、小鸭子会“唉”的一声叹息。用鞋盒养蚕,愁哪还有没被摘尽的桑叶。撕角报纸包地雷花、金桔的种子留下年种。
那时候,讨厌睡午觉。自己跟自己下弹子棋,分开放“拖板车”赢的扑克牌。负责地赶啄食谷穗的麻雀。
那时候,守着戴草帽,搭长毛巾,背泡沫箱的人从田埂过。慷慨的冰厂老板会在豆糕里加很多绿豆、白糖。奶油雪糕方正正一支,快融化才加紧吃。
那时候,屋瓦上、天沟里躺着不再着地的羽毛球和纸飞机。
那时候,刷牙吐牙膏泡泡,非要把红领巾或鞋带系正时,大人不会紧催。
那时候,练书法的毛边纸很便宜,“英雄”墨水很浓,灌满用好几天。
那时候,书包很轻,没鼠标握,学习不怎么用功成绩也差不到哪儿去。
那时候,小声埋怨跳长绳时未跟上趟,成语接龙时卡壳,接力赛时不小心掉棒,被扔中沙包的同学。
那时候,追《霍元甲》、《济公》、《射雕英雄传》、《上海滩》……一集不落。校园里,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迷成疯。
那时候,父母很劳烦很奴性,但子女知好歹,懂感恩,受得起重。
那时候,烧耦煤,挂蚊帐,用搓板,竹篙上飘着泛白的枕巾和粗布床单。
那时候,裁缝师傅被请上门做活。新衣一定等过年才准穿。有了袜子裤子还缺新鞋子。
那时候,过节讲究习俗,挂艾叶菖蒲,磨汤圆,包粽子,切开的咸蛋流黄油。
那时候,老停电,老被差去买火柴和蜡烛。打手影玩,小鸟在天花板上飞,小狗在墙角叫,无声地。
那时候,夏夜月高照,空气疏松清爽,蛙声不停,躺竹铺上,数满天星。比谁捉的萤火虫最多最亮,挑选大个的蟋蟀、铁牛斗架,将蝈蝈、七星瓢虫装进罐头瓶。
那时候,在泥巴地上跳跃着双手去接雨水。雨后的天空如天鹅绒般柔滑,不是假装见到了彩虹,说几道颜色时振振有词。
那时候,在布着厚萌的树下读《小溪流》、《少年文艺》,调频收音机,磁带听完A面听B面,消磨漫长的假期。
那时候,逞能地将新车骑上柏油路,吹着口哨,脚踏带动链条、钢圈、齿轮,发出好听的声音。
那时候,看百事可乐、太阳神的广告,喝瓶装汽水,跳迪士科又笨又癫。
那时候,替布娃娃洗澡,穿裙、戴珍珠项链、梳麻花辫,蝴蝶结打的端正又漂亮。
那时候,深红幕布拉开,分高矮几排站,脸上腮红涂不匀,歌声象朝阳一样蓬勃的男女生亮相。锯齿边沿的黑白合照衬出咄咄逼人的青春。
那时候,抛硬币,锤子剪刀布笼统地决定心事的去留。
那时候,不去勾画宏伟的明天,没有邈远、复杂的人生规划,生命没有波澜,未曾磨损丁点,满脑子花花朵朵,心是自由、欢愉的王国。不理解那师徒四人西去路途遭受的九九八十一难,认不清那种日子为数不多,是限量版,终将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