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书看得我十分吃力,因为是文言文,且好多道理闻所未闻,啃到一半后来实在啃不动了,最后就放弃了。有日本人一生俯首拜阳明,足见阳明先生学术的精湛。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他不过是提出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你只要大致了解下即可,不必诚惶诚恐地唯其马首是瞻,你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理论,不是吗?
《王阳明全集》前三卷即为《传习录》三卷,均为王阳明门人弟子所记录的讲学言论,以及与友人、弟子谈论学术书信的汇编。与孔门的《论语》相似,语录体裁,有问有答。包涵了王阳明全部的哲学体系及其基本主张,是研究修习阳明心学的基本著作,堪称王门之圣书,心学之经典。 《传习录》是在王阳明生前及死后陆续编录和刊行的。明正德十三年(1517年)八月,门人薛侃刊刻《初刻传习录》于江西赣州,即今本之上卷。嘉靖三年(1524年)十月,门人南大吉又命其弟校刻《续刻传习录》 于绍兴, 分上下两册, 增加部分即今本之中卷。 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门人钱德洪在其同年曾才汉先刊刻于荆州的《遗言》的基础上进行删定,于宁国水西精舍刊刻为《传习续录》,此即今本之下卷。次年,钱德洪统前三次刊行再付黄梅尹张君刻于蕲(湖北蕲春)之崇正书院,分上、中、下三卷,此书始成规模,流传很广,近代,又由海内传播海外,在台湾、日本、韩国等地广泛刊行。
中国禅宗中有顿悟与渐悟之分,二者的代表人物是六祖惠能和上座神秀。两人都是五祖弘忍大师的弟子。一天,弘忍要求弟子每人都呈上一首偈子,看谁真正悟了谁就成为祖师衣钵传的第六代继承人。上座神秀呈上的偈语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一字不识的惠能闻听此偈后,即请人代笔也题上一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看了二人的偈语后,竟然将祖师衣钵传给了惠能。从此,神秀和惠能各分南北,形成南顿北渐,两者互相交流,共同弘扬禅宗一脉。 阳明先生虽是儒者,却对神秀投了赞成票。然而,目标一个,路有千条,谁也不能固步自封,“唯我独尊”。渐悟、顿悟都是悟,只有各人根基不同,悟的方式不同罢了。
“知行合一”是构成阳明心学的核心内容之一。阳明先生认为知是行动的开始,行则为知的完成,二者互为始末,因此行一件事前,必先有知,而行事必以知为前提。说得浅显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种食物的好坏除非经过自己的舌头尝尝,否则无法知道它的真味。阳明先生以想食、知食为例,深入浅出地阐明了知与行的关系。
“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在阳明先生的意念中,所谓的真知包含了行为契机,必以行动证验所知;倘若无心实践只是一味高唱理论,则不为真知。
阳明先生学朱学之时,最疑惑之处是朱子对“格物”的解释。朱子认为天下事事物物皆有定理,务必格尽天下之物,才能全知。而阳明先生以为既说连一草一木都有自然之理,凭一己之力如何尽天下之事理?长期以来,阳明先生始终无法借助朱子学说解开谜团,因此迫使他设定朱学的谬误,另外谋求正确合理的解释来表达自然天理。
感悟:王阳明懂得对朱子学说进行质疑,如此方有了王阳明的心学问世,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如果当时他将朱子学说全盘接受,不加思考,那么也终将淹没于历史的潮流中。
阳明先生认为,《大学》中的“格物”和《易经》中的“穷理”,大义相近,但也有其微妙的区别。穷理,囊括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功。说穷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功夫全含藏其中了;而说格物,却必须再说致知、诚意、正心,然后格物的功夫才会完整而严密。如果片面地强调格物,便是忽视了行,所以,知行便分成了前后两截。
君子之乐,乐在能得到自已所追求的道义,而小人之乐,则乐在得到自己所追求的欲望。用道义来制止欲望,就能乐而不乱,是真正的君子之乐;在欲望中追求娱乐,就会使人伤感而忘却道义,终归是乐的反面。所以说,音乐的本身反映出了天地的和谐、阴阳的协调,领略到了这个就是君子之真乐。
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亲,即事亲便是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于仁民爱物,即仁民爱物便是一物;意在于视听言动,即视听言动便是一物。所以某说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诚无物,《大学》明明德之功,只是个诚意。诚意之功,只是个格物。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
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先生曰:为学大病在好名。侃曰:从前岁自谓此病已轻,比来精察,乃知全未,岂必务外为人?只闻誉而喜,闻毁而闷,即是此病发来。曰:最是。名与实对,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安得更有工夫好名?
萧惠问死生之道。先生曰:知昼夜即知死生。问昼夜之道。曰:知昼则知夜。曰:昼亦有所不知乎?先生曰:汝能知昼?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著,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惟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无一息间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更有甚么死生?
感悟:好多人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生,这些人,即使延长了他们的寿命到一千岁,也不过是将同一天过了一千遍。
后世良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人各有心,而偏琐僻陋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不可胜说。外假仁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实,诡辞以阿俗,矫行以于誉。损人之善而袭以为己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己直。忿以相胜而犹谓之徇义。险以相倾而犹谓之疾恶,妒贤忌能而犹自以为公是非,恣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负之意,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无怪于纷纷籍籍而祸乱相寻于无穷矣。
【翻译】后来,良知的学问不再光明,天下之人,各用自己的私心巧智彼此倾轧。所以,人们各具自己的打算,于是,那些偏僻浅陋的见解,阴险诡诈的手数不计其数。一部分人以仁义为招牌,在暗处干着自私自利的事。他们用狡辨来迎合世俗,用虚伪来沽名钓誉,掠他人之美来作为自己的长处,攻击别人的隐私来显示自己的正派。因为怨恨而压倒别人,还要说成是追求正义;阴谋陷害,还要说成是嫉恶如仇;妒忌贤能,还自认为是主持公道;恣纵情欲,还自认为是爱憎分明。人与人之间彼此蹂躏,互相迫害,即使是骨肉之亲,互相也不能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彼此间隔膜丛生。更何况对于广大的天下,众多的百姓,纷繁的事物,又怎么能把它们看作是与我一体呢?如此,天下动荡不安,战乱频频而没有止境,因而也就见惯而不怪了。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翻译】先生游览南镇,一位朋友指着山岩中的花树问:“先生认为天下没有心外之物,比如这株花树,它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又有何干?” 先生说:“你未观赏这树上的花时,此花与你的心同样寂静。你来欣赏这树上的花时,此花颜色就显现出来。由此可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感悟:最先知道这句话是在语文考试的卷子上的选择题,当时只认为这是唯心主义,是错误的知识。如今才知王阳明体系的博大精深。中国教育的改革任重而道远。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复征思田,将命行时,德洪与汝中论学。汝中举先生教言:“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德洪曰:“此意如何?” 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话头。若说心体是无善无恶,意亦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亦是无善无恶的知,物是无善无恶的物矣。若说意有善恶,毕竟心体还有善恶在。” 德洪曰:“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是无善无恶的。但人有习心,意念上见有善恶在。格、致、诚、正、修,此正是复那性体功夫。若原无善恶。功夫亦不消说矣。” 是夕侍坐天泉桥,各举请正。 先生曰:“我今将行,正要你们来讲破此意。二君之见,正好相资为用,不可各执一边。我这里接人,原有此二种。利根之人,直从本原上悟入,人心本体原是明莹无滞的,原是个未发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体,即是功夫。人己内外,一齐俱透了。其次不免有习心在,本体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实落为善去恶,功夫熟后,渣滓去得尽时,本体亦明尽了。汝中之见,是我这里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见,是我这里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为用,则中人上下皆可引入于道。若各执一边,眼前便有失人,便于道体各有未尽。” 既而曰:“已后与朋友讲学,切不可失了我的宗旨。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只依我这话头随人指点,自没病痛,此原是彻上彻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难过。本体功夫一悟尽透,此颜子、明道所不敢承当,岂可轻易望人?人有习心,不教他在良知上实用为善去恶功夫,只去悬空想个本体,一切事为俱不着实,不过养成一个虚寂。此个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说破。” 是日德洪、汝中俱有省。
【翻译】 明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九月,先生被朝廷起用,第二次讨伐思恩(今广西武鸣县北)和田州(今广西田阳县北)。即将启程时,钱德洪和王汝中探讨学问。汝中据引先生的话说:“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德洪说:“你认为这几句话怎样?” 汝中说:“这句话大概还没有说完全。若说心体是无善无恶的,那么,意也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也是无善无恶的知,物也是无善无恶的物。若认为意有善恶,在心体上终究还有善恶存在。” 德洪说:“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本是无善无恶的。但是,人有受到沾染的心,在意念上就有善恶。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身,其正是要恢复那性体的功夫。若意本无善恶,那么,功夫也就不消再说了。” 这天夜晚,德洪和汝中在天泉桥陪先生坐,各人谈了自己的见解,特向先生请教。先生说:“如今,我将要远征,正想给你们来说破这一点。两位的见解,恰好可以互为补充,不可偏执一方。我开导人的技巧,原本有两种:资质特高的人,让他直接从本源上体悟。人心原本是晶莹无滞的,原本是一个未发之中。资质特高的人,只要稍悟本体,也就是功夫了。他人和自我、内和外一切都透彻了。另外一种人,资质较差,心不免受到沾染,本体遭蒙蔽,因此就教导他从意念上实实在在为善除恶,待功夫纯熟后,污秽彻底荡涤,本体也就明净了。汝中的见解,是我用来开导资质特高的人;德洪的见解,是我用来教导资质较差的人使用的方法。两位若互为补充借用,那么,资质居中的人都可被导入坦途。若两位各执一词,在你们面前就会有人不能步入正轨,就不能穷尽道体。” 先生接着说:“今后和朋友讲学,千万不可抛弃我的宗旨。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只要根据我的话因人施教,自然不会出问题。这原本是上下贯通的功夫。资质特高的人,世上很难发现。对本体功夫一悟全透,就是颜回、程颢这样的人也不敢妄自尊大,岂敢随便指望他人?人有受到污染的心,若不教导他在良知上切实用为善除恶的功夫,只去悬空思索一个本体,所有事都不切实加以处理,这只不过是修养成了一个虚空静寂的坏毛病。这个毛病不是小事情,所以,我不能不提前向你们讲清楚。” 这一天,钱德洪和王汝中都有所得。
花之千叶者无实,为其华美太发露耳。
一日,与同学生走长安街,遇一相士,异之曰:吾为尔相,后须忆吾言:须拂领,其时入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其时圣果圆。先生感其言,自后每对书辄静坐凝思,尝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惟读书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龙山公闻之笑曰:汝欲做圣贤耶?
后徐爱因未会先生知行合一之训,决于先生。先生曰:试举看。爱曰:如今人已知父当孝,兄当弟矣,乃不能孝弟,知与行分明是两事。先生曰:此被私欲隔断耳,非本体也。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人复本体。故《大学》指出真知行以示人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夫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色时已是好矣,非见后而始立心去好也。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臭时,已是恶矣,非闻后而始立心去恶也。又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此便是知行之本体。爱曰:古人分知行为二,恐是要人用工有分晓否?先生曰:此正失却古人宗旨。某尝说知是行之主意,行实知之功夫;知是行之始,行实知之成,已可理会矣。古人立言所以分知行为二者,缘世间有一种人,懵懵然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是之为冥行妄作,所以必说知而后行无缪。又有一种人,茫茫然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是之为揣摸影响,所以必说行而后知始真。此是古人不得已之教,若见得时,一言足矣。今人却以为必先知然后能行,且讲习讨论以求知,俟知得真时方去行,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某今说知行合一,使学者自求本体,庶无支离决裂之病。
王嘉秀、萧惠好谈仙佛,先生尝警之曰:吾幼时求圣学不得,亦尝笃志二氏。其后居夷三载,始见圣人端绪,悔错用功二十年。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故不易辨,惟笃志圣学者始能究析其隐微,非测亿所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