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戴望舒是从《雨巷》中的那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开始的。那时只觉得那首诗很美,朦胧、虚无却又真实。
如今,再读戴望舒,我才知,那时的自己是如何的肤浅、不谙世事,误读了他。其实他一生都漫步于雨巷。关于生活,关于理想,关于爱情......
虽然我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痴恋施绛年,即便几年如一日的付出,换来的仍旧是施的若即若离,模棱两可。也许戴先生同普通男子一样,倘若倾心于某位女子,便不顾一切,如飞蛾扑火般热烈。即便施只是稍作回应,他便觉得今生今世必定执子之手!于是结局可知。
在他们举行所谓订婚后,在他出国完成施交给他的任务伊始,施便转而投向他人。其实他早该知晓,所谓订婚不过是他以死相挟施,施妥协下的产物。也许在他的认知里,施绛年对他的爱就如他对施的爱那般强烈,又或者,在他一生中遇到的许多事里,他都是如此理解的,所以他的悲剧是必然的!
戴先生能写出让世人沉醉的诗,却无法获得令世人,甚至自己满意的生活。当现实同他的理想有出入,甚至相悖的时候,他是无法接受的。
于是,当穆丽娟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时,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一个是学识渊博,才情满腹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温婉、清纯的俏佳人。在外人看来,他们必定是彼此的良配。诚然,在两人结合之初,确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但在戴望舒眼里,这个小他12岁的清丽、带有古典气质的恬静女孩儿只是个孩子。即便他们已结婚,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关于他自己的大小事宜,关于那个小家的大小事宜,他总是对施三缄其口。甚至后来从上海易居香港,他事先也未曾知会穆丽娟。所以,穆丽娟心中总是不快的。而且诸如此类的事情日积月累,成为后来决裂的推力。再者,两人在学识经历方面本身就存在差距。一个受过高等教育,饱读诗书,并留洋海外;另一个只高中毕业,见识亦有限。正如穆丽娟所说的那样,她对戴望舒是崇拜、欣赏的。而两人相遇时,戴望舒正陷在施绛年给予他的失恋泥淖里不能自拔。所以从初识起,二人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无关阶级,无关学识见闻,只单论情感。至少在穆丽娟的认知里是这样的。所以这也成为日后穆丽娟同他决裂的理由之一。“你把你的感情全部给了施绛年,没有给我。”穆丽娟如是说......
这对曾经琴瑟和谐的夫妇在结婚五年之后正式决裂。这一次戴望舒又一次准备用自己的死亡来面对一切,他总是如此。在我看来,戴在文学创作方面无疑是个佼佼者,但在为人伴侣这件事上是失败的,或者说是不合格的。一方面,他总是向往着同自己倾心之人相守到老,另一方面他又整日沉迷于他的事业,书本,创作。无法在两者之前找到平衡。正如穆丽娟所说的的那样:在戴的心里,书本第一,妻女第二。女子的心思总是不一样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必需品,女人对此的要求总是高的;而对男人来说爱情是调剂品,没有会觉得缺少些什么,但却不会为此多加伤怀。于是,多数的结局是像这对民国夫妇一样。
戴望舒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也许直到穆丽娟决绝地向他提出离婚时,他都不知导致如此结果的真正原因。也许他仍旧觉得是自己一时大意使自己的有着孩子气的妻子生气了。几句安慰,奉承话便可以使之雨过天晴。但遗憾的是,不论是溢满相思的日记还是充满幸福回忆的精美相册,甚至绝望之下服毒自裁的决心亦未挽回穆丽娟早已远去的心。一如他写给其女戴咏素的话:可是,女儿,这幸福是短暂的,一霎时都被云锁烟埋......
脆弱、敏感、理想主义还有些许自我......似乎对于自己欣赏或在意的,不论是人还是事他都会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亦然。全然不知所谓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产物,婚姻是彼此经营的结果。他总是一味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或真挚,或热烈,或义无反顾.......之后又将其放置一边,然后期盼着柏拉图式的永恒。可是不论是施绛年还是穆丽娟都是无法数年如一日的同他相应和,有着伯牙鼓琴,子期知音般的相处。我相信别人也无法如此,因为,性别使然,人性使然。
虽然之后,他同杨静再次走进婚姻,但我想,那时的他已经不再同初遇施绛年时的戴望舒一样了。在历尽沧桑、变故后变得些许淡然和随和了。亦或是他改变了看待人生的态度。
在他45年的人生历程里,无一位丁香姑娘同他携手到最后,是命运,也是必然!
读罢《雨巷》,顿时心生怜悯与同情。但转念便觉得多余。世人也许很容易了解他短暂一生的起承转合,但却很难理解他在自己独有精神世界里所领会到的境界!只要不走出雨巷,他就会带着逢着一位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的美好期盼长久地在诗与画的世界里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