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清晨,睁开惺忪睡眼,看见窗外一片土色灰蒙,窗子像挂了一张厚厚的土黄色窗帘,近处的高楼,远处的兰山,几乎不见了踪影。
哎!浮尘!浮尘!又是漫漫吃土的一天。看看天气预报,污染指数又到500啦。
昨晚只是预报大风蓝色预警,也没有预报沙尘,怎么说来就来呢!也对,应该能猜到,昨天气温飙升到30°以上,只要是这种忽然的燥热,紧跟着就会起浮尘。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会感知到冷暖交替的脉搏和时令变化的节奏。
这座西北的城市,春天的一大特色就是扬沙、沙尘。这是今春第N次的沙尘天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对我们的肆虐!据说,这不招人喜欢的的沙尘是从遥远的蒙古远道而来。也不知沙尘的发源地该是何等滔天的黄沙汹涌。
春天本来就短暂,用稍纵即逝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本应灿烂明媚的大好时光,多半都笼罩在灰蒙蒙雾沉沉的天光中,春天便更加大打折扣了。清亮的蓝天,明媚的暖阳,和煦的的春风,都被一张沉郁黯淡的土色大网罩住,像神话中的魔鬼,将囊中的一切瞬间变成一块沉重的大理石,压在目之所及的空中,压在人们头上。是的,这种浓稠的浮尘天,空气是有分量的,它会重重的压在人惶惑焦躁的心上,能把人的叹息都压在肚子里,仿佛一切都陷入混沌与凝滞的泥潭。
早上推门走向全新的一天,没有深蓝如洗的天幕,没有清新爽甜的空气,没有万丈光芒洒向大地,迎接我们的只有遮天蔽日、远近莫辩、物象不明的漫天黄沙。有种行走在怀旧的老照片中的感觉,不知是眼睛蒙上了透明度极差的纱帘,还是天地万物都被染上了朦胧的土黄色基调。枝头刚刚绽放的姹紫嫣红,被无情地揉碎了鲜活的色泽,地上崭露头角的嫩草,也被厚重的空气压抑得萎靡不振,就连高大的梧桐树上,也听不见雀儿婉转的鸣唱,想必是沙尘蒙蔽了它们细小的喉咙吧。想象着,如果让印象派画家来表达,面对眼前混沌模糊的万象,在缺乏浓烈光线和明艳色块的情境下,大概也会灵感枯竭、扼腕弃笔吧。
多么令人沮丧的天气啊!人们屏住呼吸,匆匆奔向目的地,想尽早进入室内,减少浮尘的侵扰。当然,街上大部分人都习以为常,也很少有戴口罩的,一副管它天低风劲谁能耐我若何的无所谓样子,面对隔三差五就来造访的“客人”,谁还会兴师动众去应对呢?何况,我们并没有任何办法和招数来应对这样的坏天气,除了环保洒水车偶尔像大炮筒一般向空中喷洒些水雾,伴着“希望的田野”音乐从街上缓缓驶过,这样的办法,虽然对减少污染只是杯水车薪,希望渺渺,但,好在能给人焦灼的心里带来一丝清爽的甘露吧。每个人的日常仍然要继续,以寻常不变的节奏,该工作的一样工作,该上学的依然上学。面对自然天气的肆虐,西北人自有一份自己的淡定与坦然。
坐在办公室,时时望向迷蒙灰暗的窗外,嘀咕着,这糟糕的天气,什么时候能过去呢?这样的时日,注定是昏昏沉沉的,思维也变得拖泥带水,缺乏干练爽利,乃至于心浮气躁到无心工作。思绪开始神游飘飞。
想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上小上学时的情景。那时家在金昌——一个地处腾格里沙漠边缘的小城市,那时的风沙可比现在的浮尘厉害多了,好像根本不分季节,当地人戏称:我们一年只刮一场风,从大年初一直刮到年三十。每每沙尘暴来袭,女孩子都用一块微微透明的纱巾将头和脸严严实实包裹住,即便如此,飞沙走石依然会打的人脸生疼。与从前相比,如今的生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只不过今年气候干燥少雨,才导致沙尘反复肆虐。这样想着,心中便生出几分释然。
一切都会好的。虽然沙尘对人类健康不无伤害——那些看不见嗅不出的微粒,会无孔不入,渗透到任何一处物理空间,包括人的呼吸道和肺腔——但相比起暴雨、冰雹、洪涝、台风的张牙舞爪,我们这悄无声息的沙尘,相对来说温和多了,至少没有那么猛烈吧。
实际上,除了春天的沙尘,这座城市四季分明的气候还是相当宜人的,尤其是夏天,当南方高温酷热闷潮难当时,我们可是拥有不一样的凉爽舒适呢。一方水土,不可能把天时地利都占全吧。放下执念,以接纳的心态对待一切不完美,心情便会豁然开朗,生活就没那么糟糕。
细想,这样的天气,也不比南方的细雨霏霏、水光潋滟缺乏诗情,毕竟我们脚下的这块热土,是有深厚历史积淀的,自古就是豪迈与柔情交织的田园,是英雄梦想与建功立业的见证地,如今,那一首首悲壮激越、奔放昂扬的边塞诗,穿越历史长河,依然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时时扣击着我们的灵魂。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是视死如归的恣意豪情。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是波澜壮阔的征战画卷。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是直面艰辛戎马生涯的无畏与洒脱。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是狂风怒卷、飞沙走石西域险境下的惊心动魄与气势昂扬。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是雄伟奇丽的边塞景象。
还有那首感动了我无数次的最爱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边陲大漠的壮阔绮丽,是雄浑与静美交织的绝唱!……
本是百无聊赖随手翻开古诗小册子,却被这些铿锵悦耳、掷地有声的诗句冲刷着蒙尘的眼眸,涤荡着迷茫的心智,那些金戈铁马的画面,那些壮怀激烈的豪情,如一股暖流袭上心头,令人有些热血沸腾,这感觉真好!渐渐的,似有一缕清新,在周身蔓延,裹挟着几许凝重,掺杂着几分激越,如清风佛柳,像惊涛拍岸,让人醍醐灌顶般豁然明朗,于是,那些焦灼、那些沮丧,那些心塞,都在缓缓稀释,慢慢消融,不知不觉,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明朗与鲜亮起来,这就是所谓的治愈吧。
我们能拥有这样珠玑闪亮的文字,能读取这样震撼人心的诗句,何其幸运!这些动人的诗句,穿越了千年时空,如一盏盏明灯般悄然照亮了后世某个混沌的午后时光,令人内心豁然敞亮。
掩卷沉吟良久,忽觉身心充满能量。
对呀,漫天黄沙又何如!美丽的春天正倔强地繁盛,明艳的百花依然奋力地盛开着,我们也应怀着一颗豁达的心直面一切,完美的,残缺的,统统接纳。也许,明天,将会迎来真正的艳阳高照。那就整理好心情吧,每一个日子都值得期待,每一个当下都值得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