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一一二)

十六的夜晚,较前一个夜晚,月亮更容易被见着,因为天空中没有遮挡的云。走在路边,迎面有几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过来。骑在头里的是个男孩,他有往路边拐近了一些又拐回来,在拐近的那会,他将头向右前伸出,将脑袋压低,他的目光朝向月亮在的方向,他快速地在身边闪过,留下一句惊叹:今天的月亮,真美。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女孩,她的脸上笑盈盈的。还有第三位的,自己没有关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

路边,有一位男子,举着相机在对着月亮,处在他后面有些距离的地方,偷窥。见着了那屏幕上,显现着一个电灯杆,两面红旗,和在这两面红旗上方的那轮月亮。他在反复地调试屏幕。有点想偷拍下整个的画面:夜空、月亮和连带举着屏幕探向月亮的他,终归只是那么一念闪过,没有付诸行动。沿着路边一直往前走,会时不时地回头,探向月亮所在的地方。在某个位置停下来,将电灯杆和红旗与那轮月亮框入画面。

如此,留下了好几个月亮的印记。打算走到前头的斑马线,穿过马路,去到对面,在往回走的路途中,从另个角度再留下一些印记,作为马路这一侧的对照。斑马线的端口,暂有一只带着笼头的大狗在那,立马改变了主意,转身回头。回的一路,会看看那月亮,会看看先前所遇到的:在一个路口,先前停了一辆出租和一辆小车,出租司机从有围墙的暗处钻出来,在出租的边上,伸着胳膊,踢着腿脚,路上在跑的车很少。

去到小区里的那段路的入口处,正要上去,已经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觉到神奇:那两棵树上的花何以能够飘香如此远?带着小黑,从那两棵树下过,从幽暗的东侧栅栏墙旁过。走到栅栏墙的尽头,穿过一条马路,往小公园里去。在穿过之前,站在那里看自己楼里的灯光,数着楼层,看哪一处是自己的家。没有找到,才发现角度不对,需要进到小公园里去,站在另个角度来数。进到了,小黑勾头,探询着下面的味道。

听到有一声喊:小黑。有些诧异,东张西望一番,没有见到是谁。招呼的声音再次从那马路上传来,见着了一对夫妻,明白了那声音是她发出的。她又说了一句,让两只狗玩一会儿呗。听到了,带着小黑在小公园里绕,然后去到数楼层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家的窗户的时候,他们牵着狗也迎面过来了。他们甚少放狗绳的,劝他们放一次,就当是给狗过节。放了,那狗在前面跑,小黑在后面追,女主人忙碌着管束那狗。

我们两个站在黑处,聊了一小会。他们家的狗,喜欢跟人玩,喜欢在人的面前站立起来,这个习性,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当然是很觉得可爱的,却也增添烦恼:在外面得加倍的小心,很多人不只是不喜欢被狗扑的,而是会被狗讨好地扑上的动作给吓到。先前他自己遛狗的时候就遇到过,小狗扑向在小公园散步的老太太,把人家吓一跳,她原先就怕狗的,他自己当然也被吓着,那以后他就再不敢放绳子让它到处跑了。

那狗叫盼盼,是他们的女儿要养的,名字也是女儿给起的,很少见到女儿遛狗,遛狗总是大人的事。按照他们的说法,女儿只负责和狗玩,在家里。盼盼和小黑跑了一阵又一阵,趴在花园中心处的草地上,伸着舌头,歇息着,两只狗看向前方,看向对方,女主人想着给它们拍照,瞄准了半天,想要用闪光,想要不用闪光,好不容易拍好了。它们又跑了一会,盼盼被她抱回来了,要他把绳子拴好,然后牵着狗回家去。

早上,再去到小区里的那段路的入口处,没有闻到那淡淡的香。走到了那两棵树的下面,看到了树上挂着的花瓣,才隐隐地闻到了花香。抬头往上看着,这才见到边上的另棵树上面也有同样的花瓣。沿着小径在栅栏墙边上走着,这才发现,这一路都是有如此这般花瓣的树,在树和树之间是粗大蜿蜒的勒杜鹃。那堵栅栏墙建起有二十多年了,那一排树,那一排勒杜鹃,处在那也有这么些年头了。以前从未注意,今天始才觉察。

前人栽了树,后人才闻香;有年纪的院子,有累积的珍贵。感慨:若不是今天一直抬着头,边走边看,若不是这些天它们都挂着同样的花瓣,自己根本不会知道这一路种的是同种的树,因为自己根本不认识那树,如果只看树叶的话。如是,顺藤摸瓜,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见到了最后一棵挂着花瓣的树,也在那个位置闻到了那淡淡的花香。以前,只在西栅栏墙的那个角落附近闻到过,只在东栅栏墙的那个角落附近闻到过。

昨天,那只蜥蜴,被小黑在草地上乱跑所惊到,而从草丛里,爬上了树。它先处在树的下部靠根的地方,随着我们的靠近—只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它,它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躲避着我们的对它的注视。很多次,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它就不见了身形,若不是知道先前它在的位置,预先知道在那位置附近往上探寻,应该是发现不了它在那儿的。自己举着屏幕,不断地靠近它,它不断地躲避着那屏幕,窜上去到了树干的高处。

有个晚上,自己坐在地上看书,她说要找一本书:中国历史故事。她去到了自己眼前的那个书架,站在前面看了一会,没有找到,又去别处找,也没找到。过一阵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帮她找那本书。首先就去到眼前的那个书架,才一站到那书架前,就已经见到了她要找的那本书,连同相关的另一本历史故事。抽出来给她送去,带她回来,指给她看书在的位置。笑她:你这都没看到?她回:书是你放的,你当然有记忆嘛。

她说的这一句,挺让自己惊讶的。那书的确是自己放在那个位置的,这会虽然已经想不起来先前的那个放书的动作,那个放书的动作应该还是在自己的记忆中留存下来了什么。把一个屋子里的摆放,稍微地调整了一下,把先前摆满东西的窗台给空了出来,把床靠近了那窗台。她说这样她没有玩的地方了。指着那块空出的地板告她:这就是你玩的地方。这个改变是在下午做出的,接下来她和我两个坐在床上,看了一部动画片。

把另个屋子里的摆放,稍稍地调整了一下,原来她放书的一个台面挪到了客厅里来。原来搁在客厅的一个台面上的古筝被摆回到那个屋子。她放书的台面和那摆古筝的台面一并被打扫和整理出来:她放书的台面完全空出来了,另个台面上整齐地堆放着她的那些书和自己的一些书。自己的那些书是从第三个台面上挪过来的,那第三个也暂时完全空出来。调整结束,请她过来品评下,这样调整如何?评语是:太整齐了,不好。

她会不断地来侵占那被自己空出的空间,我会不断地去收拾那被她堆满的空间,因为各自有各自对于空间布置的预期。放古筝的那个屋子的空间归属于她妈妈;她玩的那个屋子的空间归属于她;客厅的空间归属于我。这不,那块她玩的地板上,已被她摆放了众多的小玩意在那里。那里有她搭建的城堡,那里有她想象的世界,她坐在那中央,让她妈妈坐在床上,她在讲述着一个故事,一个传奇,被讲述的才刚刚在她脑际显现。

古筝是上午被摆放出来的,下午的某个时刻,她和妈妈在那屋子里,屋子里传来一阵拨弄琴弦的声响,虽不成曲调,却也挺好听的,小黑趴在客厅里,靠大门的地方,随着那琴声在快速地摇着尾巴。喊她出来,让她来看,看小黑随着琴声要尾巴,告她小黑似乎也喜欢听到琴声响,站在那房间的门口,她和我,她看了看小黑,再看了看我,说出一句:它是在朝你摇尾巴,好不好?她说的可能没错,不过我真以为它喜欢那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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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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