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邱洋说他不爱我的时候。我信了。

手里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邱洋对着我不能不说是没有愧疚的。但他也是决绝的。

五年的感情，从大学到毕业，我们都熬过来了。却又在说好了的以后里轻易就结束，不是不令人难受的。

我们却还是没能逃得过，世俗的柴米油盐。没能逃得过，时间把相爱变成相爱过。

我工作越来越忙，邱洋加班也越来越频繁。邱洋希望回到家有个温柔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还挂着抱笔记本电脑做报表的女朋友。

别过邱洋，我想了想，回去学校吧！此刻，我打算独自去喝酒。

平素我的生活过得很简淡，喝酒的次数也有限。

我拼命工作，只是希望给彼此更好的未来。真想不通，怎么就亲手葬送彼此的未来。

“对不起，冬冬，允儿她离不开我。而你，很坚强，没有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想了想，当时面对着邱洋的自己还真是要强得要命。

我对着邱洋，笑得若无其事。明明握紧的手掌，指甲把掌心硬生生地握出红色的印记。偏偏就是不愿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示弱。

你说，要是我愿意说一句，别离开。

邱洋，你会不会留下来？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

已经是初冬，温度不断的下降，虽然酒吧那条街与学校仅仅是一墙之隔，但是我并没有相熟的店子可去。路上也因为寒冷，只有一些个小情侣搂搂抱抱的走着。

我也不想去依靠什么导航软件，慢慢走在彩灯照眼的路上，反正是买醉，随便哪一扇门都可以安慰我吧。

其实吧，两杯酒就把我给灌醉了。只是醉酒时我很清醒，并没有像别人想像的那么不堪。我静静的，暖暖的，有点儿高兴，有点儿欢喜，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动作比平时慢半拍。

我有点想，很放肆很任性地把压在心里对邱洋的全部舍不得都发泄出来。

我摇晃着身子向光彩四射，人群激情四射的舞池走去。由于喝多了，站不稳，跳得乱七八糟的舞步，我把自己逗乐了！我还猛地撞到了旁边的男子。

02.

那个人很熟悉，似乎是刚刚坐到同一张桌上的男子。好像是，住在我跟邱洋家隔壁的，林先生。

我拉着那位林先生，说：“你好，我同你干一杯。”

那人笑笑，真的同我干了一杯。

酒的味道一点也不甜美，是苦的，涩的，但是我喝得很爽快，我做出一种姿态，给自己看。

小小的失恋，凭什么想打倒我。

都说，酒精、暧昧、酒吧的氛围很容易软化人的防卫心。

我叨叨絮絮的对着林先生讲起我跟邱洋的故事。老套的无趣的，无非是大学里浪漫套路的追求，到年轻气盛的互相磨合，到毕业就是分手季的坚守，最后敌不过工作之后彼此的渐行渐远。

林先生从最初听着我的牢骚。

嘿，你说，是不是越亲近越容易苛责对方，然后反而无法像对待普通朋友那般的大方？

可能是我的某句话让林先生松动了。

他开始提起他的坏脾气小姐。

我见过那个姑娘，矮矮圆圆，嗓门很大，每次进电梯都像极了发怒的小斗牛，猛地冲过来。

有好几次我的来不及按电梯开门的按钮导致她被电梯门夹到。

好几次，那位姑娘有点恼火的瞪了瞪我。

那时候，反观跟着姑娘身后的林先生，温声细语。不动声色地对我点头，眸子里满满的致歉。应该是习惯了他的坏脾气小姐如此的品性。

林先生说，坏脾气小姐最近可能工作压力大，总是把在外面受得气带到家里来。一旦林先生丝毫不在意或者不愿意哄她的情况，她就开始哭闹。开始说，当初自己多么毫无要求的跟了林先生吃苦。

坏脾气小姐的道德绑架，林先生真的觉得很累。

不是连结婚都考虑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提我的心情考虑考虑呢！

可能是喝多醉了，林先生猛地抓住我的手，金边眼镜后面是无法压制的疲惫和憔悴。这个还未步入30岁的男子有着一张卑微的脸。

不同于被我照顾得生活无忧的邱洋那般意气风发。

我忽然有一刹那的心疼眼前这个男子。

也许是心疼他的无助，也许是心疼在感情里一样受了伤的自己。

然后，林先生告诉我，他叫。

林诺。

03.

再次碰到林诺，是在小区的大门口。一辆奥迪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缓缓停下来。驾驶座的男人，白衬衫温文尔雅。

“真巧，陆小姐。你去哪里？我带你一程吧。”

我摆摆手，我就在大门口吃饭。

他说，这样吧，我也没吃，我请你吃一餐。

我想了想，犯不着欠一个人情。我就说，我们小区门口这个汪胖子牛肉粉很好吃，想吃就一起来吧。

他乐了，好啊。

最后，

林诺请我吃牛肉粉，我请他喝弥猴桃汁，互不相欠。高中生一样的消费，而我们却是两个成年人。不过和这人共进午餐是愉快的，因为天底下有一种人生来就让人觉得轻松自在。

我们都很有默契。谁也不提及谁心里那点伤。

然后回来的路上，他开始改变称呼，叫我：冬冬。

其实，我叫做陆冬至。邱洋最爱换我，冬至。至的尾音总是拉长。

称呼的改变意味着情感的转变，他喊我冬冬，说明他觉得我很亲近。也许，我们真的变得亲近了许多呢？

林诺开车很稳妥，不急不躁。规规矩矩的，让我觉得很安心。反而是邱洋，见缝插针，他最讨厌被人反超。

下车时他替我开车门，他是个很绅士风的男人，替女人做这些没有半点不自然，他很妥贴，与那些现学现卖的暴发户不一样。

我们就住隔壁，电梯里倒是没有尴尬。只有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分外有意思。

我要回房间去了，他忽然又叫我一声：冬冬。

我回头，他轻轻说：晚安。嘴角上扬的笑，很温暖。很干净。

记得，当初追到我之后，邱洋曾告诉我。

如果，一个男人有心追求一个女人，那么他将变成最深情款款的诗人、画家、谋略者。特别是，这个女人完全不设防。这个男人把自己打扮的非常干净整洁。

例如他自己。

04.

我和林诺越来越熟络了。我也越来越频繁的听到他们家传来的，争执，哭闹。夺门而出的林诺，还有三五不时跟他一起吃宵夜的我。

除去晚上睡眠的时间，是属于林诺和他的坏脾气小姐之外。

我分享了他更多的空间。我们从早上开始早安，拉起一天对话的帷幕。我们之间有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下班回家后我有了一个坏习惯，有事没事总爱瞄电话一眼，我只要看一眼电话，就觉得心间充满了甜蜜。简直像发疯了一样。

因为，手机上的简讯会告诉我林诺找我了。

一长一短的来电铃声，轻快的震动我的神经线。

他说：“嗨，冬冬，在忙吗？今天工作多不多？”

我说：“不忙——我每天都很轻松。”

真可耻，我竟然这样明显地暗示一个男人，一个明明有了对象的男人。

而且我还说了假话，明明我每天做事做得眼冒金星恨不得输氧，我竟然说我很轻松。我不敢去揣度自己的心态。我只能欺骗自己，这个男人是因为爱着自己。

对了，我忘记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也猛然想起的。自己忘记了，林诺所有的承诺里。

林诺对我说过很多情话。

我离不开你，冬冬。

你真的很善解人意，冬冬。

我想我不能没有你，冬冬。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你。

唯独没有过的一句是，我爱你，陆冬冬。

从始至终，从来没有。

聪明的林诺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就是这么讨人欢喜。

“那么陆小姐，能不能请问一下，明天晚上你的约会是否排满？”

我说：“呵，档期还有空白，你有机会。”

我是享受有人爱，还是享受被宠爱。我自己都分不清了。从那个喝了酒的晚上之后，我一醉至今。不愿清醒。

那天晚上我们见面，先去吃饭，然后兜风，其实这些事情要是和别人一起做，可能无聊至极，但是因为是跟眼前的林先生，就变得很有意思。一切都美好得像是梦。

会不会，我一直也就是做着个如在悬崖边漫步的梦，随时醒来，随时坠落。

醒来发现，什么林诺，什么爱情，都是虚构的。

林诺，从来就不属于我。

借来的，总是得归还。无论以什么方式。

05.

你来我往了大半年，林诺对我说，冬冬，我喜欢你。

而我忽然非常寂寞。

冬季，我出差，回来的路上，辗转回到母校。在学校白墙红顶的医院门前站了一小会，想一想，走了上去。

如果没有林诺的后半句，我也许就盲目的欣然的假装，我们在一起了。

“冬冬，她虽然脾气差，但我真的还是舍不下她。毕竟，她陪我走过了整个青春岁月。”

我知道他想说的话，可我并不想听他讲出来。

也许，他说的我都懂得。也许，他说的我都能体谅。而我见不得林诺的为难。

但，林诺接着恳请我：“留下来，冬冬。我真的喜欢你。对于她我是情谊，但你才是我心口的挚爱！留在我身边，当我还未娶时，你未嫁时！”

挚爱，怎么舍得委屈呢！

挚爱，怎么要如此偷偷摸摸呢！

是的，我爱林诺，莫名其妙没有理由的感情。但是，我爱他就足够了，却没有想过要拆散他自己都舍不得放手的感情。

我并不乏人追求，将来也会过得很好，不见得非要把自己的爱情建立在别人让出的位置上才会开心。

是的，为什么我不呢?

其实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女子，我爱城市里的盛大繁华，也爱乡村的小桥流年，我爱医院里那轻微慰问的触摸，也爱无牵无挂了无生趣的寂寞。

我爱爱情，也爱自由。我爱你，也爱自己。

最后见面的那晚在宾馆，他躺在我身边，他说：“当这是最后一面吧，以后不要再相见了。”我说：“好，最后一面。”

其实，我已经找好新的房子。

其实，过了今天，过了这个夜晚。林诺将会是别人的丈夫，和我再无丝毫关系。

我也该开始我的生活。

很晚了，他回家，他离开后我打开房间的灯。我想，最后送你这一程。

我知道，和爱情比起来，还有一种东西更为重要，那就是骄傲——做人的骄傲。

我也有我的骄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