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
中午,我在学校值班。语文课代表王琛和刘梦琦走进办公室。王琛的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对我说:“老师,你看看吧,张天宇净干这个,一点也不知道学习。”
“什么?我看看”,我接过本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大演草本。每一页上都精心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城堡样的,有地道似的,有奇形怪状的飞行物,也有怪模怪样的人物,有的好像在打仗,有的好像在集会……每幅图画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但我却看不清。
“张天宇什么时候画的这些?”我问道。
“下课的时候,有时在自习课上也画。”刘梦琦说。
“他画画的时候影响别人吗?”我问。
“张天宇从不影响别人,他遵守纪律,不打闹,但是,他每天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学习,我觉得老师应该管管他。”王琛心直口快,在我面前,她很敢说话。
“怎么管呢?我们没有规定学生不允许画画啊!更何况他是在课下画画,即使是在自习课上画,我也找不出禁止他的理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办。”送走了两个课代表,我又回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个画满图案的本子。应该说,为了画这些画,张天宇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他画的很细心、认真,每个线条都很清晰。在一张乌龟样的画上,乌龟的身体中竟有颇为复杂的机械系统,但那是做什么用的呢?我却搞不清楚。理智告诉我,在处理这件事上,我绝不能盲目,必须慎重,否则,我有可能会犯一个极大的错误。
两天后,我等来了一个机会。我们年级要开部分家长参加的座谈会,目的就是了解孩子及其家庭,以便于建立起良好的家校联系。借此机会,我找来了张天宇的家长。但我并没有把孩子画得画让张天宇的妈妈看,对于农村的家长来说,张天宇的行为无疑就是不务正业,是应该严格管教的。
“张天宇在家的表现怎么样,做为家长,你希望孩子怎么做你才更满意?”我开门见山的展开询问。
“我们也没有什么文化,这孩子,在家里可捣蛋了,什么东西也给你鼓捣坏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在家也不知道学习,天天玩玩具,老师你说,这是不是病啊!如果老师能给他多布置点作业,兴许他就不玩了。”看得出,他的妈妈对孩子的表现很头痛。
“这么大的孩子,爱玩是正常的,别在意”,我对她说。
“可他太喜欢玩了!只有在本子上画些乱七八糟的画时,他才会安静下来。我和他爸爸也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看来,张天宇的妈妈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难题。
……
送走了张天宇的妈妈,我找来了张天宇。我对他说:“孩子,能告诉老师你画的是什么吗?”
张天宇很紧张,他咬着嘴唇,低着头。看样子,他已经准备好了承受我的训斥甚至责骂。
“你画的很不错,很认真、细心,可我不明白每张画是什么意思,你能向老师说说吗?”我摸摸他的头发,对他笑着说。
张天宇始终不说话,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学会了沉默。他也许在想,老师究竟会怎样处罚我呢?在他的心里,他的行为也肯定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吧!
“孩子!你画画不是错,老师不会怪你的,更不会处罚你,你不要害怕。我就是想知道,这些画都是你自己的想象吗?”
他终于点点头,但眼光仍是怯怯的。
“每张画是不是一个故事?”我继续问。
他又点了一下头。
“这张乌龟是什么?明明是个乌龟,可乌龟肚子里有那么多的玩意,是不是你设计的飞行器?”我拿起那张画着乌龟的画,问道。
“是机器人”,他终于开口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可就是这三个字,却足以让我兴奋。这足以表明,孩子并没有瞎胡闹,孩子是有思想的,他在画自己的内心世界。
“老师知道,在你的心中,一定有一个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你把它通过画的形式表现出来了,对不对?你知道吗,你做的很不错,我很想听听你的画中的故事,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你来告诉我,好吗?”我抚着他的后背,兴奋地说。
“嗯”,他声音大了许多。也许受了我的感染,受到了我的鼓励,张天宇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在眼光中,没有了胆怯,虽然也带有一些疑惑与不解,但他终于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了。看着他离开时脚步轻快的样子,我的心里很高兴。
受应试教育的影响,长期以来,学生在学校的任务就是学习。除了学习文化课以外,许多活动都是被禁止的。在不少学校,学生课下打篮球、画画、玩玩具也竟被当作违纪进行惩罚,甚至有的学校,竟明令禁止学生读名著,为什么呢?其充分的理由就是怕耽误孩子学习,学生考不出高分来,即使其他活动搞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张天宇因画画有没有受过处罚我不得而知,但从他恐惧的表现中我可以知道,他也是把画画当作违反了校纪的。如果这样的观念继续影响他,他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只会读书或厌恶读书的人。如果我们做教师的仍存有这样的观念,我们的教育大田里就绝不会盛开出五色的鲜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