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二三事:一个社会人的暴风成长

  1. 入园记
    第一天,我做好准备,要温柔而坚定,温情告别,坚决不妥协。然而现实总是兵荒马乱,令人猝不及防。
    我牵着小男孩走到教室门口,见到了人生中史无前例的景象:惊天动地的哀嚎从紧锁的教室里倾泻而出,听得我头皮发麻;身边还有好几个尚未成功完成任务的家长在和孩子撕扯,小家伙们声泪俱下,面目扭曲。我抓紧小男孩的手,趁他尚未开始哭,敲开教室门,看着他呆呆地被人群挟裹进去。门很快就被关上了,来不及告别。下午去接他,老师说:他倒是不哭,就是皮。我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因为他向来反射弧偏长。
    第二天,他顺从地跟我走到教室门口,看着我敲开门。门一开,我正欲向老师问好,就听到“啪”的一声,老师的脸也随之消失。我低头一看,小男孩紧紧抓着门把手,气呼呼地,像一只小河豚。我蹲下身子蹭了一下他的额头,再度敲开门,把他塞了进去。还是没有时间好好告别,一切依然混乱。
    第三天,终于开始全身每个毛孔都在表演拒绝,一路都在请愿。老师开门迎接的时候,他终于哇哇大哭起来,嘴巴都哭成了长方形。我将他塞到老师怀里,转身走了,听见老师在后面说:“你哭得老师心疼死了。”
    第四天开始,一切归于平静,接受现实,不再作妖。老师抱走他的时候,他煞有介事地蹬了几下腿,似乎为了表达最后的反抗。
    第五天,半推半就地走进教室。我不用再立马转身走人,还可以和他告别,还有时间帮老师把另一个准备逃逸的小孩塞回教室。
    他年岁尚小,还无法表达复杂的内容。我每晚与他夜聊,也只能聊得七零八落。不知这短短几天,他的小脑袋到底对新生活进行了怎样的解构。总之,一个社会人的暴风成长,就此开始。

  2. 拐个小孩陪我玩
    自从交际圈扩大之后,小男孩每天都想拐一个小朋友回家陪他玩,无所不用其极。
    某个周末,我带他去了4S店。他拿着自己的玩具小火车,一个人在游乐区爬上爬下。玩了一会儿,他大概觉得有些乏味,开始在大厅四处乱晃,像猎人在寻找猎物。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稍小一些的孩子,冲他晃了晃自己的小火车。小家伙立马上钩,冲着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不紧不慢,转过身,一边晃着咔哒作响的小火车,一边回头冲着小猎物说:“来呀,到这里来玩。”小猎物的妈妈同我一样,站在他们身后,见证了一个驯蛇人的诞生。
    也有社交受挫的案例。
    他每天放学后都要再和自己的好朋友厮混一会儿。但是某天好朋友非要和自己的妈妈去买菜,一骑绝尘消失了。小男孩上演苦情大戏,追车不成,立马倒地大哭。我平生第一次见他炸地嚎,顿觉新鲜,站在旁边观赏了一阵。后来意识到我是他妈妈,才蹲下去安慰他。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悲伤不能自已。下班回家的幼儿园老师刚好路过此地,跑过来询问情况。老师才走近,原本四仰八叉的他,立马背朝老师转过身去,闭紧双眼不愿面对现实。呵,害羞了。

  3. 逻辑鬼才
    家里的零食是限量供应的。
    我买回来一种新的零食,让他尝了一颗。他觉得好吃,又向我讨要。我说,我们刚刚约定好的,一天吃一颗。
    他说,好的,那我明天就可以吃两颗了。
    我摸不着头脑,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一天吃一颗,明天是(第)二天,就可以吃两颗,后天是(第)三天,就可以吃三颗,四天四颗,五天五颗。
    拥有解释权的我只能用更严谨的语言重新解释了这份协议。
    逻辑鬼才也常能看穿我的小伎俩。
    某天我带他在外活动,实在不想回家做饭,就联系了住在附近的朋友。去朋友家的路上,他同我确认,是不是要去XX哥家玩。我说是的。“那我们还要在XX哥哥家吃饭对吗?”“是的。你开心吗?”他瞥了我一眼:“这样你就不用回家做饭了。”真是掷地有声。

  4. 问题终结者
    长大的标志之一,是遇见问题可以给出解决方案。
    放学路上,他喜欢把头伸进楼梯的栏杆里。我警告他,你这样可能会卡住头,到时候就出不来了。
    他很淡定地回答:那就让消防员来救我。
    他喜欢站在高处乱蹦,我说:“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摔下来可能会流血的。”
    他答:没关系,我有血小板。
    有次他非要跟着爸爸回南京,我们告诉他,去南京得有火车票才行。
    再过几天,我打开他的玩具盒,发现一叠我们曾经用过的火车票。还有若干面积不一的长方形卡片,问他是什么。他说,这是飞机票,这是船票。嗯,有备无患。

  5. 语言的花
    越大,语言越丰富。
    外面下大雨,我告诉他,下大雨的时候,你可以说这是倾盆大雨、滂沱大雨或者瓢泼大雨。
    过了几天,外面飘细雨了,他告诉我:妈妈,外面下倾盆小雨了。
    我忍着笑,告诉他“倾盆”是用来形容大雨的,小雨可以用绵绵细雨来描述。
    再过段时间,放学路上突然刮起一阵风,他向我报告:妈妈,这是倾盆大风。
    他就这样在一点点的试错中,开出自己的语言之花。
    我最惊喜的一次,是他在画板上画了几条线,拉着我去欣赏,对我说:妈妈你看,这是“水面初平云脚低”。
    嗯,慢慢开吧。

  6. 拒绝套路
    晚上的月亮很圆。
    他问我:我们能到月亮上去吗?
    我说:月亮离我们很远,需要宇宙飞船才能到。
    “那宇宙飞船在哪里呢?”
    "有些在发射基地里,有些在太空中飞。”
    “还有一些在国际空间站。”他很认真地补充。
    我趁机问:“宇航员可以做宇宙飞船。你长大想当宇航员吗?”
    “不想。”
    这种不按套路来的话,我真没法接。
    过了几天,我不死心,再问他:“那你长大想做什么呢?”
    “想做小七七。”
    “你只想做你自己是吗?”
    “是的。”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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