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地铁】第二章 最后一班地铁

我的姥爷是新中国第一批有大学学历的教育工作者,且对教育工作有着非常执着的热爱。为祖国教育事业奉献了一辈子,退休之后仍不甘心赋闲在家,把无处安放的精力和热情又都倾注在了对子孙后代的教育上,而我就是第一个试验品。别的孩子还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姥爷已经开始教我小学的课程,上小学的时候提前一年入学,1年级毕业参加2年级的考试,开学后直升3年级。本科毕业的那年,我刚20岁,然后马不停蹄的被我妈送到英国攻读硕士,1年以后拿到文凭。因为姥爷的辅导,我的成绩一直是班级第一,为此,姥爷颇感自豪,进而更加充满信心,把家里其他孩子也纳入了他的教育体系。但是这其中有多少辛苦、多少委屈,也只有我们这几个孩子最清楚。我妈说我学习好是基因优势,我们白家的孩子都自带学霸光环。对,没错,我是跟妈姓白的。至于这其中的原委,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临近春节,已经是2月份的时日,放在平常,这座城市应该已经下过好几场雪,可这个冬天,这里没有飘过一颗雪花。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期待着能在农历新年之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降雪。这种期待如同此时此刻站台上候车的乘客期待着最后一班地铁。

年根儿岁末,各家公司都在项目收尾,排排节目,准备开年会,一片欢乐祥和。我们公司的气氛却截然相反,为了来年跟政府的合作,老大要求一定要在年前完成对目前产品的技术改动,以保证年后能开始测试。整个技术部为此忙的焦头烂额,我也概莫能外。新来的小伙子们能力有余,但经验不足。虽然他们有的博士毕业比我年龄还大几岁,可论工作经验,我还是实打实的老字辈儿,他们写好的代码,我还要一一再看一遍,然后做调试整合。因此,每次最后一个走的都是我。可无论再怎么忙,我一般也会在10点结束工作,以便能赶上10点55分发车的最后一班16号地铁。因为我妈曾告诉过我一句话:“人这一生不要错过两样东西,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还有真心爱你的人。”

自从公司核心产品技术定型以后,我已经很久没再坐过晚班地铁。放在平时,地铁里的人早已寥寥无几,今天刚好周五,忙碌了一周的人们会利用下班后的时间会朋友、谈恋爱,然后晚一点回家,乘晚班车的人也会稍微多一些。我挑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带着口罩,听着耳机。列车开动,因为加班有点累了,我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这时车厢突然的一个震动,有人顶到了我的脚尖。我缓缓张开眼,眼前并没有站着的人,而对面的座位上已经坐满,每个人都是一副慵懒疲惫的样子,只有在我斜对面的一个女孩半坐着座椅,后背挺得很直,低着头,目光一直看着脚下的地板。刚刚碰到我的,大概就是她了。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她完整的五官,只看到直挺的鼻子和泛白的皮肤。一头长发,虽然没及腰,也差不多了。她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怕挤到别人,只坐前半张椅子。她应该是一个腼腆的人,因为刚刚碰到我的脚尖,一直不好意思抬头看我。她应该是一个自律的人,因为始终直直的挺着后背。我盯着她看了1站路的时间,她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缓缓的抬起头,目光触及的一瞬间,我仿佛感到了一股暖流,从我的眼眶翻滚着涌向全身。四目相对,我不由得笑了,耳机里传来的是孙燕姿的老歌——《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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