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瑞士的向往,是从小时候收集挂历上的美丽风景画开始的吧。那时候,还不知道劳力士,SWATCH,更没有品尝过三角朱古力,甚至不知道瑞士是一个处于欧洲的小国,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瑞士,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幅幅美丽的挂历,就是一张张色彩鲜明的明信片,在那里,湖光山色、如诗如画;在那里,风光旖旎、没有人烟。
而今,终于有机会亲眼一睹庐山真面目了,却不知道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岁月流转,瑞士是否风采依然?
2004年 6月22日 英国 晴 ; 日内瓦 多云
从英国中部的East Midland机场出发,乘搭Easy Jet的内陆航班,经过1小时45分钟的飞行,到达日内瓦国际机场。出关的时候,大部分同机的旅客鱼贯而出,很快就只剩下几个持非EU护照的外国人在旁边孤零零地填写landing card。把护照和landing card递上去的时候,有一点紧张,虽然从四面八方收集来的信息都告诉我们在英国居住了半年以上的人入瑞士旅游不需要签证,但毕竟没有试过,心里总是不踏实。结果签证官只是问我要了回程的机票,我把自己打印的电子机票递过去,他看了看,复印了我们的机票和护照,就放行了。满心期待地翻着护照,以为又能得到一个国家的入境章,谁知道什么记录也没有,遗憾。
出了机场,便去乘坐10号公共汽车,前往中央火车站。来到车站,10号车安安稳稳地停在眼前,没有司机,车前面是一个自动投币售票机,我们傻了眼,糟糕!第一,我们手上的全是纸币,没有硬币;第二,售票机上面的标示全是法文,我虽然学过一点皮毛,但早在两年前来到英语的世界后就忘的精光,怎么办?有两个穿制服的人正站在旁边聊天,叽哩咕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法语,兴高采烈的,让人没法插进话去,好不容易等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了,我赶紧说:“Excuse me!”
谈话中的男士立即笑容可掬地转向我:“Yes,Madam?”
“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们买张去中央火车站的车票?”
“当然可以。”他马上走到我们身边,“你有钱吗?”
哈哈,废话!没钱能来的了瑞士吗?我忍住笑,把钱拿出来,“我们只有这个,没有硬币。”
“哦,是这样。”男士一边看着售票机,一边用口音极重的英文说道:“你们要去的中央火车站距离这里是两个区,一个区1.3法郎,两个区2.6法郎,你们两个人就是5.2法郎。”然后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堆硬币,数出10法郎放在我手上,我赶紧把10法郎的纸币交给他,然后他又从我手上拿走2.6法郎买了先买了一张票,再买第二张票的时候发现只有2.4法郎的零钱(还剩一个5法郎的硬币),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0.2法郎,帮我们买了另外一张票,然后跳上车,对我们说,“OK,上车吧。”原来他就是司机。
我们谢了又谢,然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他又提醒我们:“记住看站牌,别错过了。”
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入城市的大街小巷,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看到另一边的车站牌,只好向车上的乘客求助。先生问了身边的一位女士,刚说了一句话,她就又摆手又摇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让人好不泄气,幸好有人主动相助,才得以顺利地在火车站下了车。
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人来人往,擦肩接踵,仿佛回到了中国一样,在西欧和北欧,恐怕也只有在火车站,你才可能会见到这么多的人了。
找到火车站的票务咨询中心,第一要务是先买火车票,根据我研究了几个月的结果看,买半价优惠卡是最合算的。票务员一边把已经做好的半价卡递给我们,一边随口问我们准备到哪里去,我拿出自己做的计划照本宣科,他听着直皱眉头,然后索性把我的计划拿过去,自己边看边自言自语,从这里到那里什么什么的,一会儿摇头晃脑地冲我们笑,一会儿煞有介事地深思,一直看到我写的饮食一栏,念念有词地读着:“Fondue Chinoise(涮肉火锅)!哦,还有Raclette(奶酪土豆)!”夸张的表情让我很是不好意思。最后,他把计划还给我,一脸严肃地说:“根据这个计划,我认为你们不应该买半价卡,应该买通票。”然后又如此这般地向我们解释一番,我当然知道有这种通票,也当然知道这种通票比我们用半价卡再一程一程地买票要贵一些,但在他的这种推销方式下,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而且,当然啰,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来说,拿着一张通票,随时可以上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然是最方便不过。于是,便请他帮忙换成两张连续八天使用的通票,他哼着歌,手舞足蹈地为我们办着手续,得意的样子让人怀疑他好像能从中获利似的(其实根本不可能),终于拿到票,看看表,竟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看身后排队等候的人群,不觉心下歉然,这要是在中国,大概早被人骂死了!
出了火车站,直奔在网上已经预订了的City Hostel,和在挪威奥斯陆住过的那间名称一模一样,也都是在火车站附近,价钱也差不多,大概是同属一个集团。
房间很简单,窄小的空间只摆下两张床和一个小方桌,门口有洗手池和衣柜,连电视机都省了,不过房间连同整个旅馆都非常的清洁、舒适。
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已经6点多,但天色还很亮,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前往日内瓦湖了。问了问前台的小姐如何搭车,答曰:“不用搭车,走过去就行,那样你会看到更多。”
的确,穿过几条小街道,十几分钟后我们就来到湖边。
一条马路把陆地和湖水分离,一边是古老别致的建筑,一边是清澈无边的湖水;一边是车水马龙的人间,一边是天鹅野鸭的天堂。
岸边停靠着许多只靠港的小帆船,寂寞地在水中轻轻摇荡着,一群群的天鹅和野鸭子在船之间穿梭、觅食、戏水,悠然自得。
湖水中央,是高达150米的喷泉,擎天的水柱,被晚风吹拂成一个窄幅的扇形,宛如船上的风帆,迎风舞动,极为壮观。
坐在堤岸上,面向平静的湖水,心也如湖水般平静下来,仿佛一切尘世的繁嚣都在身后止步,又或者是通通掉进了无边的湖水中也未可知。海子曾说: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而此刻,面对着与海绝缘的一汪湖水,心里却也同样感受到了春暖花开的境味。
与先生携着手在湖边漫步,仿佛跌入儿时的梦境一般,有些恍惚,这是日内瓦啊,二十年前的今天,可曾料到,今日的我,居然亲身走进了梦中的花园?
岸上,其实很热闹。各种肤色的人,三三两两,或散步,或遛狗,有的和朋友在露天的咖啡座里谈天说地,有的和情侣坐在草地上卿卿我我,还有成群结队的人踩着滑板或是滚轴飞奔而过,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兴高采烈、自得其乐,令看着的人也不禁快乐起来。
“怎么觉得这里好像和上海的外滩很象啊?”
“应该说上海的外滩和这里很象吧?”先生纠正我说。
正是。
沿着湖边的小路一直走向安格拉斯花园,去看日内瓦的标志之一——花钟,可是在花丛中穿来穿去就是找不到,只好又去问人。走到一对俊男美女面前,刚一开口,就被那女子摇头摆手地拒绝了,外加一串听不懂的法语,态度极之冷漠傲慢。这样的遭遇,恐怕是我来欧洲二年多头一回遇到。心中愤愤不平,总听人说,法国人冷漠傲慢,没有礼貌,我还一直不肯相信,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再找到一个中年妇女,同样是不懂英语,同样是无法用语言沟通,可是善良友好的人却可以用手势比划着告诉我们:在那边,在那边。
人和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吧,关键不在于你能不能做,而在于你想不想做。
终于见到了我们遍寻不到的花钟,其实平平无奇,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花钟没什么两样,不晓得为什么偏偏它就那么出名?难道仅仅是因为出身在这个钟表帝国就显得特别富贵不成?
在花钟前留下了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后,我们便沿着来路往回走。夕阳斜照下,喷泉旁边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和天边的彩霞交相辉映,真是分外妖娆。
6月23日 日内瓦-史毕芝-因特拉肯-卢达本纳
一大早,便被对面楼发出的刺耳钻墙声吵醒,看看表,才7点多钟,有没有搞错?再勤奋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早起床搞装修吧,捂着耳朵想继续再睡,可是,电钻钻墙的声音,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人们大声说话的声音,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声声入耳,根本不可能再睡的着,边起床,边慨叹:这就是都市的声音啊。以前在广州天天听,也习惯了,在英国的小城市里安静了两年,没想到会在日内瓦又再度重温这令人精神崩溃的“城市交响乐”。
天下的乌鸦,的确一般黑。
起床第一件事,打开窗帘看天——因为今天便要出发前往欧洲屋脊-少女峰地区了,根据前辈教导,天气不晴朗,上山便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此行的关键,在于老天爷的脸色。
天阴阴的,云层仿佛比昨天更厚了,随时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可是,我们人在旅途,别无选择,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外,便只能背起重重的行囊,奔向目的地。
我们登上了从日内瓦开往史毕芝的火车,车厢里面空空荡荡的,竟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座椅宽敞舒适得让人直想躺下来睡觉。
(在欧洲旅行,如果经济宽裕,强烈建议使用火车作为交通工具,火车线路四通八达,班次频密,手续简单,方便快捷;而且沿线风景优美,触手可及,这些都不是飞机所能取代的,但是,价格比乘坐巴士甚至比飞机更贵,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了。)
车开动了十几分钟后,列车员来检票,十分有礼貌地告诉我们,“对不起,这里是一等车厢,你们的车票是二等车厢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忙不迭地道歉。
怪不得没人坐呢,原来是钱在作怪。
(从日内瓦到史毕芝,车程2.5小时,价格是单程54法郎,约和人民币360元,一等车厢的票价是二等的1.5倍,则要550元左右)
我们转移到二等车厢,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座位,并非满座,只是每个人都独霸一个窗口,看上去好像都坐满了一样。座位,其实是一样的宽敞舒适,唯一和一等车厢不同的就是,这里的人比较多。
(据说有两个中国女孩去法国旅游时,在火车上被打劫,因为她们为了安全,坐的是一等车厢,结果整节车厢只有她们两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真惨,赔了夫人又折兵!)
火车一直沿着美丽的日内瓦湖边行走,无边无垠的湖水,一直延伸到天边,竟象海一般的辽阔。经过洛桑后转向内陆,城市、湖水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草场、一个个孤独的小木屋,和一群又一群的牛羊。
“和挪威的景色差不多嘛。”先生抱怨说,“好像还不如挪威呢。”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着,有点失望,“如果我们没有去过挪威,现在肯定已经哇哇大叫了。”可是,现在,我们只会和身边的瑞士人一样,坐在窗口,看看报纸(当然我们看的是旅行资料),任由窗外的美景一幕幕地飘过,象个已经吃饱的人,纵使面对着满桌的佳肴,却也没有了胃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原也渐渐地消失了,山隐隐约约地露出了身影。著名的阿尔卑斯山脉,近在眼前。山顶上,零零星星地点缀着积雪,令人又不自觉地回忆起第一次在挪威看到高山上的积雪的情景,不禁莞尔。
最刻骨铭心的,总是第一次的经历。
每次火车快到站的时候,车上的广播总是哇啦哇啦地说个没完,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每句话都要用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瑞士没有自己的语言,因为毗邻法、德、意,所以以上三种语言都是正式的官方语言)、英语四种不同的语言重复一遍,就成了这个样子——简单问题复杂化。而且,播音员都是同一个人(厉害吧?),不同的语言听在我们的耳朵里,味道都差不多,要不是竖起耳朵来,很容易就错过了那一小段具有“联合国口音”的英语解说。
(后来在看旅游介绍资料的时候也经常碰到类似的问题,每句话都是用几种语言来标注,文字组合虽各不相同,但都是26个字母组成,乍一看,都差不多,仔细一看,好像全不认得。要在这些个组合当中寻找出夹杂着许多“多国部队”地名的英文并且搞懂它的意思,实在是费了牛劲。)
要到史毕芝,必须在瑞士的首都伯恩转车,非常简单,一下车,对面月台上就停靠着前往史毕芝的火车,所有的信息都在月台上的巨型电子屏上显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不会搞错。都说瑞士的交通系统如何完善、如何便利,果然名不虚传。
史毕芝是个小镇,这里有个一千年历史的城堡,还有,当然啰,瑞士每一个小镇都有的恬静幽美的风景,我们准备在这里搭船到因特列根去,在这里,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决定。
一下火车,我就对先生说:“等会儿我们先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然后轻轻松松地四周逛逛,到城堡那里去照照相,再回来拿了行李去搭船。”
“好啊。”听起来很有道理,先生当然赞成。
火车站的行李寄存箱根据大小分成5法郎和3法郎的,为了省钱,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把几件巨大的行李塞进了3法郎的箱子里。一身轻松地走出火车站来,眼前豁然开朗——火车站原来是建在半山坡,背后的山,形状象削尖了顶的富士山。我们站的高,望的远,脚下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庄,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之间,再往前,便是本地最有名的具有一千年历史的城堡——史毕芝堡,城堡再往前,是碧波荡漾的土茵湖(THUN),我们就要在这里乘船前往因特列根……“哎呀,糟糕!”我惊呼一声。
“怎么啦?”
“我们要是把行李存在火车站,等我们玩完了城堡,岂不还是要回到这里拿行李再走回去那边搭船?”
两人面面相觑。眼前这段路,少说也得走半个小时,不要说体力上吃不消,时间上也陪不起啊。
“当然我们也可以不坐船,坐火车……”当然我们也都知道对方的心意——钱浪费了不要紧,好风景是不能错过的。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刚存好的行李拿出来,背在身上,看风景去。
每一个深刻的教训,都是用钱买来的啊。
下山的路,曲曲折折,无比清幽,鲜花烂漫,点缀在绿草丛中,一路走来,虽然天色并不美,阳光也是若有若无的,可依然感到舒适无比。
路一直走到尽头,便是乘船的码头了。码头上闲闲散散的几个游客,彼此并不相识,眼光碰上了,便点头打个招呼,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朱自清曾在他的瑞士游记里写道:“瑞士的湖水一例是淡蓝的,真正平的像镜子一样。太阳照着的时候,那水在微风里摇晃着,宛然是西方小姑娘的眼。”可是,大概是由于天色阴沉的缘故,面前的湖水并不怎么蓝,而是有些绿油油的,但一样是清澈见底,湖面上照例停泊了许多只大大小小的帆船,给单调的湖面增添了几分缤纷的色彩,更有成群的天鹅和水鸟,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让这一潭死水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先生坐在岸边给野鸭子们喂食,看着它们争来夺去,乐在其中。我便踱步到旁边卖纪念品的小商店里寻宝。瑞士的旅游纪念品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从举世闻名的钟表、军刀、巧克力到印着瑞士国旗、奶牛、高山玫瑰等标志物的T恤、帽子、钥匙扣、铃铛、明信片,种类繁多的令人眼花缭乱,款式精美的让你不买也不行。为了避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我本来早就想好了等最后一天回到日内瓦的时候再买纪念品的,可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了,钱付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那个收钱的女人都微笑着用法文招呼我:“你好。”收了钱便说:“多谢!”最后一次交钱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却一点特别的表示也没有,还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对话,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机械人。
对法国人,我算是彻底地没了脾气。
船来了,把手中的通票扬了扬,便大模大样地上了船。大概是由于风凉水冷的缘故,甲板上的人不多,我们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上了,还嫌不够。坐在我们前面的一个看上去象中国来的女孩子,一个人拿着笔记本,缩头缩脑地写着什么,船开了没多久,便坐回船舱里去了。
我们坚持坐在甲板上,把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看风景。
不知道谁说的,如果山有故乡,那就一定是在瑞士了。的确,坐拥阿尔卑斯最高山脉的瑞士,每个城市都依山傍水,无论是在湖里看山,还是在山上看湖,都是一样的妙不可言。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密布,看来一场风雨不可避免,想起即将展开的登山之旅,不觉叹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定胜天?笑话!
临近因特列根的时候,雨点终于狂洒下来。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湖面,以及连接天地间的灰色雨幕,把两岸所有的美景都淹没,连苍翠的远山也变做了漆黑一团,只有船头的一面瑞士旗迎风飞舞,红艳艳的,格外醒目。
湖,毕竟是湖,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眼看着前方已经无路可走,可是,因特列根却全无踪影。
“难道我们错过了站?”
“不会吧。船上还有这么多人,而且,时间也不对啊。”我再次查看时间表,应该是3:25到达的,现在还不到3点钟嘛。再看前方,的确是到了湖的尽头,可船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
“也许是到了前面掉头吧。”先生喃喃自语。
“嘿!你看——你看——原来这里有条水路——哈哈,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兴奋地大喊。
在湖的尽头,有条极窄极窄的水路,被两边繁茂的水草遮盖着,成了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即使在能见度很高的时候,离远了也未必能看的见。如果打起仗来,这里倒是个绝佳的埋伏地。
船开始减速,缓缓地驶入比船身宽出不了几米的通道,雨势亦慢慢减弱,湖岸两边的景物都清晰可见——风吹草低,花香浮动,云树绕堤沙。
到达因特列根的时候,天空依然飘着雨。我们下船的地方,在火车西站,而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卢达本纳却要在东站搭车。两站之间约是20分钟的路程,本来计划是走过去的,顺便看看因特列根的市容,兼着逛逛它著名的商品街,可是,下着雨,便让人兴味索然。
到车站对面的超级市场买了些食品后,便回到车站等待前往东站的火车,到了东站后再转车前往卢达本纳。
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已近下午5点钟了,雨总算是停了,但云层仍然很厚,而且很低,仿佛伸手可及,远远近近的山峰全都被包裹在云雾之中,烟雨蒙蒙,若隐若现。而卢达本纳小镇本身,却是被群山包围着,站在小镇唯一的一条主要干道上,往四围一看,真正是“环滁皆山也”。
镇上冷冷清清的,偶尔见到晃动在大街上的身影,看起来都象是游客。酒店和旅馆一家挨着一家,高高低低的,从道路两旁一直延伸下去。我们从镇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才终于找到了网友推荐的Chalet im Rohr旅馆。
旅馆左前方是镇上唯一的教堂,右前方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再过去,便是云蒸雾绕的山脉。建筑本身,是一座四层的小木楼,有着长长的露台,露台边的花槽内种满了盛开的牵牛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可爱。一上楼,右手边是接待处和旅店老板的住所,左手边是个巨型的餐厅和非常清洁的厨房,供旅客使用,厨具设备一应俱全。
老板娘依丽沙白女士是德裔,能说简单的英语,为人热情、豪爽,人称“豪姐”,嗓门特大,一说起话来,整座楼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她告诉我们,这座建筑已经有400年的历史了。
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走上我们在三楼的房间,一推开窗,便可以望到对面的教堂、钟楼、瀑布、高山,更绝妙的是,我们可以从窗口跳到露台,安坐在长长的藤椅上,一边喝着冰凉的啤酒,一边啃着美味的德国香肠,一边看着前辈们的留言(旅馆保存下来的有十几大本,每本都有许多中国人,当然大部分是香港同胞留下的笔迹,给出了不少旅游资料上找不到的信息),一边欣赏眼前的美景。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6月24日 少云 美丽“冻”人的秦慕白瀑布
一大早就被教堂的钟声吵醒,继而是人们在楼梯上上下下跑动的声音,看来,住在这个小镇,是不可能睡懒觉了。
推开窗,惊喜的发现:乌云密布的天空竟然在一夜之间晴朗起来,白云悠悠,漂浮在积雪覆盖的山顶上,昨日曾被云雾掩盖住的山脉此刻也露出了尊容。
兴奋地跑去找豪姐,询问她今天是否适宜上少女峰,她拉着我走上露台,眯着眼睛向远山眺望,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对我说:“在那座山的后面,就是少女峰了,现在还看不到。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不过,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后天的天气会更好。”
“真的吗?”我有点失望。
“我保证!”她十二分肯定地向我使劲点头。
也好。那我们今天就去看秦慕白瀑布(Trummelbachfall)吧。
(秦慕白瀑布是世界上少见的洞穴瀑布,阿尔卑斯山的三个高峰-少女峰、和尚峰和艾格峰的冰雪溶解,汇聚成河,奔流而下,在卢达本纳向山岩长年累月地俯冲,形成这个奇特的洞穴瀑布景观。洞穴内共有10个瀑布,水流量每秒钟高达20吨。游人可沿石阶登上瀑布旁,感受大自然澎湃的动力及在近距离欣赏这个石阶少有的奇景。洞内有不少让游人可窥探瀑布下堕情况的观望台,使人有被洪流迎击之感,非常刺激。这也是欧洲唯一可让人进内参观的洞穴瀑布。)
从旅馆出发,我们沿着一条平坦的大路向前走,道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以及山崖下绿油油的草坪。在整个天地间移动着的,除了天空上的浮云,偶尔驶过的车辆,就只有我们两个孤独而渺小的身影。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跋涉,终于到达瀑布公园。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轰隆隆的水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犹如万马奔腾,又如战鼓齐鸣,催的人的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恨不得一步就赶到瀑布去。可是,人有三急——
“喂,这里的洗手间居然连图标都没有,只有几个不认识的字母,一边写着‘Damen’,一边写着‘Herren’,也不知道哪个是男,哪个是女的。真是太过分啦。”我冲着先生抱怨。
“我想应该是男左女右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只好蹑手蹑脚地走到右边,小心翼翼地伸头看了一眼——不对,应该是在左边。幸好没有人在里面方便,否则真是尴尬死了。
(瑞士的公共洗手间,一例清洁美丽,只是,在不同的地区用不同的语言标注男女,而且流行不画“公仔”,让外国人站在门外,是急不得恼不得,只好“望厕兴叹”。)
跟着游客们沿着一条美丽的小径往前走,水声隆隆镇天,明知瀑布近在咫尺,眼前却除了一座座遮天蔽日的高山,什么也看不到。
山脚下,工作人员指引着大家走进一架巨型的电梯内,一走进电梯,就感到寒气扑面而来。电梯在洞穴中穿梭,很快就到了顶,走下电梯,人便置身于山洞之中。拾级而上,峰回路转,一道瀑布自山崖间奔流而下,气势汹涌,久闻其声,不见其颜的秦慕白瀑布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大家纷纷迫不及待地围着瀑布取景照相,殊不知好戏还在后头,眼前看到的只不过是它十个瀑布中的一个。越往上走,水声越发震耳,寒意越发浓厚,和瀑布的距离越发拉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风一吹(空穴里来的风?),寒霜一般的水雾便席卷过来,脸上一片冰凉。一群看上去象是日本来的游客从身边经过,个个如临大敌般地穿着厚重的雨衣,只露出小半个脸,迈着细碎的步子,跟着导游挥舞的小旗子,步调一致地向前进,看起来不象是来旅游的,倒象是上战场似的。
我们也把带来的雨衣披上,先生是为了保护相机,我是为了御寒。太冷了,穿着凉鞋的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我们还算是有备而来的,穿了长衣长裤,不知道电梯里碰到的那群穿着背心短裤的洋鬼子们这会儿感觉如何。当然,如果他们和我一样兴奋的话,也许会好过一点。
瀑布,在挪威见的太多太多,几乎以为“曾经沧海”了,便不会再为之心动,可是,这里的瀑布,确实不同凡响。
普通的瀑布,都是从山崖边倾泻而下,所不同的,仅仅是高度、速度和流量而已;可是,秦慕白瀑布,却自始至终都在山体内部盘旋,宛如一条被困的巨龙,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跳跃,却始终无法冲出生天;又如一条直立的河流,从天而降,正正落入了阿尔卑斯的怀抱,它挣扎,它撞击,每一次的接触都碰撞出巨大的立体的水花,在阳光(从山隙间透射出来的)中分散成七彩的水珠,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焰火——美丽、炫目、诡异。
从瀑布中走出来,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到人间一样。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令全身都已经冻僵的毛孔开始恢复知觉,不觉感叹: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丽“冻”人的瀑布了吧。
没有人烟的梅伦(Murren)小镇
从瀑布回到住地才下午二点多,天气晴朗,云淡风清,便决定上梅伦镇去看看。我们的住地卢达本纳镇位于一冰侵河谷内,两旁为悬崖峭壁,梅伦镇便是位于高瀑边的悬崖上,其海拔比卢镇高出差不多1千米,两镇之间没有公路,是什么交通工具把这两个小镇连接起来的呢?
答案是:索道。站在卢镇火车站旁边,便可以见到山崖边有一条象火车路轨一样的铁轨,极其陡峭,当然不可能跑火车,在上面行走的是一种有好多节车厢连接在一起的特制缆车。
瑞士多山,很多小镇都是依山而建,于是便有了好多种奇形怪状的行山工具,到瑞士旅游,其自然风光之美妙自不待言,光是试遍了这许多种离奇可爱的交通工具就足以让人大开眼界了。
没有公路,就意味着没有汽车,因此梅伦镇是一个完全没有空气污染的地方,整个小镇常住人口还不到300个人,走在干净整洁、鲜花满径的小路上,感觉是异常的冷清。
据说小镇有缆车通往瑞士另一个著名的山峰雪朗峰(Schilthorn)(电影007影片系列的《女王密令On her Majesty Secret》曾在这里的360°旋转餐厅拍摄)。我们想走到缆车站去看看,沿着指示牌一路往前走,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没有购物街,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出租滑雪用具的商店,因为季节不对,都窗门紧闭。倒是有一间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商店还在营业,可正在我挑选明信片的当口儿,店主走出来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可是,这才下午四点钟啊。
大大小小的旅店门口都挂着“Vacancy”的牌子,见不到进进出出的游客,只是在酒店门前的空地上,有个巨大的国际象棋棋局,边上站着两个装模作样的人,似是而非地搬弄着巨大的棋子,与其说他们在下棋,倒不如说在招揽游客,可惜,观众只有我们两个。
空旷的草坪上,别说人,连牲口都没有,再远处便是空山寂寂了。
当地居民大概都去别处度假了,可是,整个小镇,就连游客也看不到几个。这个地方是个滑雪胜地,估计到了冬季会热闹些吧,否则也不至于旅店门口的价目牌上,冬季的住宿价格比夏季的还要贵了。
对于习惯了人挨人,人挤人的中国人来说,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呆的时间一长,就让人心里发怵。没有油烟的地方,是好的;但是,没有人烟……
天色一暗,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走了。
6月25日晴间少云 登上欧洲屋脊-少女峰
今天是此行最重要的日子,因为我们决定今天上少女峰去。起床第一件事,当然还是看天——天气还算是晴朗,却不是万里晴空,有淡淡的云飘来飘去,站在阳台上遥望,可以见到远处山峦叠嶂,若隐若现,却不知道哪一座是少女峰。专家豪姐的意见是:今天肯定能上,不过明天可能会更好。可是,我们已经等不及了。立即准备出发!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正站在我们旁边,男人带着全套的登山工具,不知道是准备去征服哪座山峰,女人是来送行的,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亲热、无限眷恋,好像生死别离一样。也难怪,登山是个危险的活动,不知道有多少勇士都葬身在山脉之中,或许也正是因为其凶险,才拥有如许的魅力。如果一个人,知道他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结束,他大抵会比别的人更加热爱生活、珍惜和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吧。
火车在群山间缓缓穿行,一路上风景如诗如画。同车的美国人、英国人、韩国人、日本人,当然还有我们代表的中国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面对着大自然的美景,都表现出如孩童般的纯真,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着兴奋的光彩。
格连舒特(Kleine Scheidegg)小镇是个中转站,在这里,大家兵分三路,一部分换车前往少女峰,一部分换乘另一个方向的车前往Grindelwald小镇,还有一部分人则从这里步行下山,经刚才火车经过的Wengen小镇,回到卢达本纳,这一路线是Hiking的经典路线之一,据说景致绝佳,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去体验了。
位于海拔2061米的格连舒特小镇,是阿尔卑斯山脉中最高的村落之一。一下车,便感觉到空气似乎特别清新,天空似乎特别湛蓝,云彩似乎特别美丽,四周围便是被千年冰川所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
“看,奇云!”老公兴奋地大喊。
奇云?还是旗云?在不远处,一大块云彩被突起的山峰遮挡住了去路,流动的云和静止山崖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风起云涌,山的一侧仿佛是着了火一样,白烟滚滚,极为壮观。
通往少女峰的火车开动之后,没过多久便进入了隧道,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车厢内有个小小的电视屏幕,开始放映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纪录片,并同时用世界上所有主要国家的语言重复播放,连中文都有,而且是排在日文和韩文的前面,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这样的礼遇是欧洲国家还是第一次碰到,据说出过国的人大抵都比以前更爱国了,这话我想是不错的。
火车在经过途中两个观景台的时候停了车,让大家下车看风景。虽然观景台是封闭的,可还是感觉到了逼人的寒气,窗外的群山峻岭都是银妆素裹,一片白雪茫茫,纯净美好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瑞士人真是伟大,这样险峻的山峰,严酷的寒冷,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在90年前就建成了这样一条至今还是世界最高的铁路。以他们如此坚韧不拔的精神来制造的任何东西,想来都应该是世界上一流的品质吧。
在山洞里穿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终点站——少女峰。
高山上的乐园
跳下车,个个都好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车站连通着山顶上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分上下三层,有餐馆、酒吧、纪念品商店、小型邮局、展览厅、放映室、冰宫等等;通过建筑物里面的通道还可以走到另一座山峰上的观景台去。
当然啰,来到雪山,最吸引我们的还是外面的冰雪世界。所以,我们一看见二楼的阳台有个出口,就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
哇!……
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雪的海洋,一尘不染的白雪,在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如果不曾来过这里,我简直不能知道“洁白如雪”的真正含义。这雪,可能已经存在了几百甚至上千年,没有人能够踏足,也没有生物能够在此生存,这一片茫茫雪海,就这么静静地、寂寂地守护着阿尔卑斯山,共同演绎着这无以伦比、惊心动魄的壮丽。
没有人不惊叹,没有人不着迷,大家争先恐后地挤在小小的观景台上,拍照留念。已经抢先一步的我们,渐渐被人群挤到了门口。在门口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清理门口的积雪。不是拿扫把扫,也不是拿斧头凿,他们用的是一把长长的电锯,把门口堆积了足有一米高的积雪锯成一块一块的,然后顺手一抛,扔到观景台外的山谷里。在南国长大的我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当真是有趣之极,我跑上前去,要求和那个大个子一起合影,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照完像,他作势把手里抱着那块雪砖放在我头顶上,吓的我哇哇直叫,他才笑着把雪扔到外面去了。
走出观景台,穿过室内走廊,便来到冰宫。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冰、宫。整个洞穴内,从脚底下到头顶上,从墙壁到柱子,以及宫内各种北极动物的雕塑,全是冰制成的,到处都晶莹剔透的,好似水晶玻璃宫一般。
如果穿了羽绒衣上来,我想我们会多逗留一些时候的,可是,虽然当时我们已经穿上了所有御寒的衣服,可还是冷得牙关打战,只得匆匆地走了一圈,就跑出去了。
穿过建筑物内长长的走廊,我们来到另一座山峰的观景台,这里有个出口,可以供游客走上山顶,近距离地观赏秀美挺拔的少女峰的英姿。
山顶上,寒风凛凛,一杆瑞士国旗迎风飞舞,在蓝天白雪的印衬下显得格外的夺目。云雾一阵一阵地从我们身边飘过,远远地看过来,我们都好像是腾云驾雾一般,可事实上,脚下的雪地很滑,稍不留神就很容易摔跤,大家都只能小心翼翼地拉着扶栏上的绳索慢慢的走。
此时的天空已经不再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了。阳光时有时无,有阳光的时候,云层稀薄,对面的少女峰清晰可见,山下的景物也能尽收眼底;并且身上暖洋洋的,丝毫不觉得冷;阳光消失的时候,天色阴沉、寒雾弥漫,不仅远处的景色模糊,就连少女峰也不见了踪影;而且人就仿佛一下子跌进了冰窖一样,寒气刺骨。
在外面坚持了几十分钟后,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没有了知觉。回到室内,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喝一杯热的东西。我们找了一个自助餐厅,一人拿了一杯热饮料,坐在窗口的位置,一边慢慢地喝,一边欣赏窗外的美景。云雾,比刚才更浓厚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有时候简直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风也很猛,推动得云雾流动的很快,倏忽而至,倏忽又去了。
等身体回暖了,我们来到山顶的室外游乐场。这里大概是背风坡,没有风,也没有刺骨的寒雾,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阳光和煦地洒在身上,仿佛阳春三月一般地温暖,和刚才山顶上的感觉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很多人在玩一种类似雪橇的东西,坐在一个塑料的转盘上,然后从坡上滑下去,我曾经有过玩雪橇摔得鼻青脸肿的经历,所以避之不及。先生去试了一次,回来报告说,不好玩,雪地不平,害得屁股疼。
我决定去玩一种叫做“Flying fox飞天狐狸”的游戏。所谓飞天,不过就是爬到一座山坡上,然后抓着一条绳索,从山上飞下来而已。很简单,但看起来还是挺刺激的。20瑞士法郎玩一次,够贵的,没见有中国人,在我前面几个报名的都是美国人,我迟了一步,没能跟着他们一起随着教练上山,只好自己摸索着他们的脚步慢慢爬上去。并不怎么高的一座小山坡,我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雪太厚了,每一步踩下去都是一个窟窿,而且是有斜度的,你根本预计不到脚下落到什么时候才能碰到真正的地面,一个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我看着前面的几个美国姑娘走的挺快,很想追上他们,心里一急,就更糟糕,脚底下一个劲地打滑,在这短短的一条小山径上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要不是有根绳索在旁边的话,我早就滚在山下去了。狼狈万分地到了山顶上,膝盖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落了。幸好教练还在说着什么,看来我还没有错过太多。可惜,他的瑞士英语我听的比较费劲,不过看着他比划来比划去的,也很容易弄明白他的意思。
美国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飞下去了。我开始感到紧张。轮到我了,我定了定神,对教练说,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次,他笑笑说,“当然可以了。”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每天大概要说100遍的话。我也没有注意听,其实我是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有更充足的思想准备。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教练背完了他的教科书,笑着问我。
我深深地呼吸,说,“好啦——”
教练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便义无反顾地向前疾跑几步,然后脚下一松,身体便凌空而起。
我飞起来啦——
我是一只飞天的狐狸!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飞起来了,天地一下子变得那么的广阔,我的身体变的那么的轻盈。
太美妙了,可惜,仅仅是几秒钟的光景,我便从天上回到了地面。从幻象回到现实,从“狐狸”变成了人。
克服恐惧之后的心情,别提有多兴奋了,甚至想,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去试试蹦极跳的,肯定更加刺激、好玩。
先生打算试试滑雪的滋味,可惜,一问之下,才知道教练刚刚下班走了,真是遗憾。
山上有条路,供游客们在冰川上长足到两、三公里外的一个小木屋去。别小看这两、三公里,在平路上行走当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在高山上的雪地里行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万一碰上起雾,大雾弥漫下,连一米外的路都见不到,四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路更摸不清方向,恐怕回路都找不到。如果要以我们这样子的装备在山上过一个晚上,那结果可想而知。网上有个女孩子就曾碰上了这种情况,结果幸好没出什么问题,可也给吓了个半死。我们不打算以身犯险,所以,剩下的时间,便留在室外观赏这无限美好的高原雪景吧。
下山的火车,在5:10分开出,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欧洲屋脊少女峰,这个大自然与瑞士人共同创造的完美的天堂,这个每个人一辈子一定要来一次的地方。
怎么又是香肠?
从少女峰回到卢达本纳小镇,天才刚刚开始暗下来,仍然沉浸在快乐之中的我们,决定要去试一下瑞士美食。
小镇上的餐馆还不少,去哪家好呢?
按照惯例,生意兴隆的应该不会错。我们便挑了坐的最满的一家餐馆,可是,吃什么呢?
“奶酪火锅”是当地的名菜,早想试试。但——对面那桌子就在吃,那味道飘过来,怎么好像我们的臭豆腐?而且越来越浓,充斥了整个小小的空间,先生早就皱起了眉头,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气味。
那么另一个名菜“涮肉火锅”?和我们的涮羊肉不同,这里涮的是牛肉,而且说是涮,其实就是油炸,每人一个小火锅,把油放进去烧热了,让后放牛肉进去炸,即是所谓的“火锅”。一看价钱,80瑞郎/2位(折合人民币要600多元),太贵了吧,在中国的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餐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既要考虑到我们的中国口味,又要照顾到背囊里不太鼓的钱包,真是让人为难。负责点菜的小姐来了几次,看我们是否已经决定好了,先生已经很不耐烦,心里一急,只好胡乱点了几样价格不算太贵看上去还顺眼的东西。
烤香料面包。薄薄的几片面包,加了牛油和蒜茸,烤的脆脆的、香香的,说不出的美味。
主菜端上来,先生一看就喊起来:“怎么又是香肠?”是啊,我都忘了,我们每天用德国香肠送啤酒,香肠已经是我们这么多天来唯一的肉食,一个不小心又点了香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除此之外,也的确没有更多的选择了。要说吃,哪里能比的上中国啊?不过,德国出产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香肠,还是值得一试再试的。
主食是奶酪烤土豆,分量极大,我们两个人吃的都快动不了了,可还是剩下了一堆土豆。东方人的食量和西方人简直没有办法比,看看旁边那桌年轻的情侣,和我们的身材相仿,点的东西也和我们差不多,可人家不仅把盘子一扫而光,还施施然地要了饭后甜点,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的好不痛快,看的我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结账的时候,我们留了3法郎作为小费,其实当地人并没有给小费的习惯,不过我们决定要让瑞士人记住,中国人是很大方的。当然啰,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这是我们出国三年来第一次自己出钱在餐馆里用餐。
6月26日 陶醉,在阿尔卑斯山
今天我们的计划是去First远足。先搭火车到Grindelwald小镇,在镇上见到了无数的日本人(在瑞士旅游的日本人非常容易辨认,他们一律带着圆边小帽子,个子都不高,迈着细碎的小方步),连街边许多商店、餐馆的广告牌上都写着日文。我们穿过这个被日本人占领了的小镇,来到缆车站,在这里搭缆车前往First。
正如豪姐所说,今天是个大晴天,没有风,连云都静止不动,是最适合上山的日子。(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没有飘动的云点缀,山峰也好似没有了动感,缺少了灵性)这回坐的缆车是一个封闭盒子状的物体,每个缆车大概可以容纳7、8个人,但由于游客不多,我们两个人包了一部专车。坐在数千米高的缆车上,眺望周围的群山、峻岭,脚下广阔无垠的草原,星罗棋布的野花,真是妙不可言。
从Grindelwald到First,中间要停两个小站,每次我们都以为是已经到了目的地,每次都是到了站才发现,原来山外还有山呢,真是峰回路转,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终于到达First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六月的阳光虽然很猛,但在海拔2千多米的地方,已经不再有灼热的感觉,只是让人感到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以这First为起点,开始了我们的徒步之旅,我们要从这里步行回到Grindelwald去。这是瑞士无数条风景优美的hiking(徒步行走)路线之一。
夏季的阿尔卑斯山,明显比冬季更富有韵味。
四周围雪山环绕,而雪山亦不是完全的雪山,雪线以下那土得发黑的山体,与白雪覆盖的上部形成鲜明的对比;头顶上是清澈如一面湖水的蓝天,点缀着形状奇特的棉花般的云,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绿草地,上面还星星点点地开着五彩缤纷的野花;稀稀疏疏错错落落的房舍,宛如童话中的小屋;悠闲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吃草的牛群(是那种好看的黑白相间的斑点牛),脖子上都挂着巨大的铜铃(美国的牛大概脖子上都挂着Call机?),一举一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在山涧中回荡;高山上的冰雪溶解,汇流成溪,汩汩地从山隙间流淌而下……我们便沿着溪水旁的小路往下走,仿佛走进了童年收集的挂历中,心情愉快得直想放声歌唱。
有人说,瑞士的峰峦是一个神话,当时还不懂得他的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样的美景,如果不是和神话传说中的场景联系起来,大致我们是无法凭空想像的出来的,美到了极限,竟然让人觉得不真实。
一路游山玩水,我们两个就好像是刚从“钢筋森林”的都市里逃出来的小鸟,无比兴奋、无比眷恋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跑跑跳跳、走走停停,原计划应该两个小时完成的路程,我们竟然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又回到了起点——Grindelwald。
这一天,是我们经历过的所有旅行中最快乐的一天,在四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中,在自然美景的蛊惑下,我们忘记了一切的世俗烦恼,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此山此水,此时此刻,我们牵着手,共同走过。
(乐极必然生悲。因为走的都是下山路,一到了平地,我们两个从脚后根一直到臀部的肌肉都痛得要死,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好像散架了一般。后来,有人对我们说,正确的hiking路线应该是走路上山,坐缆车下山,才不至于痛的那么厉害,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也。可是,我却很怀疑,连走四个小时的上山路,就算屁股不疼,大腿能不疼吗?!)
6月27日 因特列根 橱窗里的风景
本来今天计划去雪朗峰的,可是,连续三个晴天之后,太阳公公大概也休假去了,今天的天色阴沉黯淡,乌云密布,即使上得山去,恐怕除了茫茫雾海,什么也看不到,也正好多躺一会,放松一下浑身酸痛的肌肉。
待出门时,已接近正午了。去哪好呢?既然上不成山,不如到因特列根(Interlaken)逛街去。
因特列根是个很商业化的小镇,和我们住的卢达本纳之间虽然只有20多分钟的火车路程,但两地却有着天壤之别。这种感觉,一下火车,便可明显感受的到。
大街上,人气嘈杂,熙熙攘攘,名牌跑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身边呼啸而过,看的人眼花缭乱。间或有供游客观光的马车经过,由于道路很窄,后面的车辆无法超越马车,那情景就很滑稽,马车在前面慢悠悠地迈着方步,一队名牌轿车跟在后面慢驶游行。古老与现代并存,这大概正是因特列根的写照之一吧。
横贯小镇东西的商业街上,大大小小的商店一家挨着一家,摆满了瑞士出产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最多的,当然是瑞士最负盛名的钟表。我们所熟识的劳力士、浪琴、雷达只不过是瑞士名表系列中的中档品牌,还有好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品牌(如Patek Philippe,Vacheron
Constantin等),才是真正瑞士名表中的极品。这些表,都是限量发售的,最便宜的也要5000多瑞朗(合人民币大概3万)一只,要是里面镶上钻石的,就更贵的离谱,连后面几个零都数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王公贵族才能佩戴的起。我们这样的寻常老百姓,自然只有过过眼福的份。
售卖名贵手表的大商场,橱窗里摆的全是真家伙,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商店里面的顾客寥寥无几,但橱窗外却挤满了游客,当然也包括我们,大家都在做不要钱的window shopping。
和橱窗内的风景比起来,小镇的自然风光就显得逊色的多。虽然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但商业气息太浓,便显得庸俗起来。
逛着逛着便觉得无趣,买了一些小纪念品,就打道回府——回到我们的世外桃源——卢达本纳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从因特列根到卢达本纳,火车在中间停两个小站(Wilderswil和Zweilutschinen),在Zweilutschinen还要转一次火车(在瑞士乘车要特别小心,一辆火车可能同时去不同的两个目的地,火车在中间站会分成前后两截,各奔东西,所以上车前一定要看清楚车厢上的牌子,是否是你要去的目的地才好上车),不凑巧,我们到达车站的时候刚走了一辆车,下一班还要等半个小时。想想左右不过十几分钟的火车路程,周围的景色又那么美,不如hiking回去算了。
说走就走,一想到沿途美丽的风景,两人好像都忘了浑身的酸痛,只想再重温昨日的快乐时光了。
和昨日所走过的山路不同,这条路相当的平坦,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一直延伸向前,路两旁尽是比人还高的野生植物,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晚风轻拂,泉水叮咚,仿佛在吟唱着那首儿时的童谣: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喔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笑意写在脸上/ 哼一曲乡居小唱/ 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 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走走、停停,赏赏、玩玩,这一段火车十几分钟就跑完的路程我们又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回到住地。身体,是疲倦不堪了,可是,心里却盛满了简单的快乐。
6月28日 回到日内瓦
今天,我们将离开阿尔卑斯山区,回到日内瓦。
当火车启动的时候,看着小镇的一景一物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心里有说不出的留恋和惆怅。
火车愈行愈远,穿过山脉和原野,便回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日内瓦湖畔。湖边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葡萄园,瑞士著名的葡萄酒产区,就在此地。可惜现在还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我们只能见到随着山坡连绵起伏的葡萄架上,一片绿荫荫的,想来在这样的绿林中漫步,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湖水,品尝陈年的葡萄美酒,也必然是件惬意的事情吧。可惜,我们只能在火车上遥望遐思了。
回到日内瓦,街道还是一样的繁华热闹,湖水还是一样的清澈美丽,一切都似乎和我们刚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我们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瑞士清静的小镇住了几天,竟然有点不习惯这都市的繁嚣;小镇人的质朴热情、小镇环境的雅致清幽,小镇风光的旖旎秀丽,住在小镇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家一样,温馨而自在。而大城市呢,却让人感到陌生、疏离和不安全。
我们在城市里面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联合国欧洲总部,可是参观的时间已经过了,只能在大门口隔着高高的铁栏杆向里面望,长长的通道两旁插着许多面国旗,但是没有风,全都静止不动,看起来好像在默哀,死气沉沉的。
门前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巨型的椅子雕塑,但椅子只有三条腿是完整的,第四条缺了一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围着广场走了半圈,不想再看周围的车水马龙了,便搭乘快捷的有轨电车,回到住处。至此,我们的瑞士之旅就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