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一个假期,因为参加一个比赛,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家,坐在高铁上,看着窗外灯影浮动,突然很感伤,想起了姥姥。
从小父母因为工作忙碌,我基本是姥姥带大的,她走的那年,正好是我18岁高考那年。高考前五个月,姥姥被检查出小脑萎缩,然后越来越不认得人,也开始分不清楚事,甚至把一块钱硬币当成过一百元,最后坚持不到一个月,姥姥进了医院。我在她走之前的晚上曾去看望她,她的手上挂着一堆吊瓶,嘴上戴着助呼吸的口罩,身体僵直,说话困难,看到她的一瞬间,泪水突然决堤——我从来没想过,那个当年能背着我从幼稚园走回家的小老太太,如今这样脆弱的躺在床上,仿佛随时要离我而去。
而她真正离开我,是在那天的凌晨,当时忙于高考的我已然睡下,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听母亲说姥姥走的时候一直在问,“洪洪(我的小名)在哪儿,洪洪在哪儿”,仿佛回光返照,她用她最后的清醒在寻找我,每每思念至此,仿佛一把钝刀割心,一点一点的疼。
姥姥,这个把我从小带大的人,这个从一个能把我背在肩上到最后走路都不离开那只拐杖的人,这个爱我宠我、到最后一刻还惦记我的人,竟真的不在了,她最终,还是没有看到我上大学,还是没有看到我工作、成家。记得葬礼那天,她那张微笑的照片放在堂上,一瞬间我竟然无泪,许是已经流了太多、许是已心痛到了极点,想起村上春树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说过: “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亦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一般静静沉积在心底。” 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回到她的家,也是我每天吃午饭的地方,我甚至还有种不真实感:姥姥,真的走了吗?
姥姥是火葬的,尘归尘、土归土,回归了这片她为我们操劳了半辈子的土地。在火葬场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已化好了妆,面色红润,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我一下控制不住,猛地跪在她的旁边,无意识的喊着:姥姥,姥姥……再也没有人应我,再也没有人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我,我猛地明白了: 她真的不在了!这个从我出生就开始照顾我的人,真的不在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抵是这世间,最难言说的痛。
姥姥走之后的第二天,曾经多次梦到过她,她还是在那个我中午常去吃饭的屋子,躺在那张大红花的床上,我给她调整靠枕,她说着:舒服,舒服……
如果世上当真有轮回一说,愿下一世的姥姥,快乐,幸福,多为自己而活。
听说人走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希望她的那一颗能看到:她精心栽培了十八年的小树啊,现在已经亭亭如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