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这一天,我循着火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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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淡淡翠

1

一大早就收到了两条生日祝福短信,分别是浦发银行和民生银行发来的——原来,今天是我的阳历生日。

尽管一直都是过农历生日,但我却因这两条意料之外的短信,内心微起了波澜。

外面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开业鞭炮声,传到我耳中,倒让人有了一种过年的热闹感。我这人,向来比别人慢半拍,情绪总是来得比常人慢,走出来得也慢。也许,这是一种缺陷?

回老家八天,对我而言,仿佛过了一个月那么漫长。

面对日渐苍老的父母,面对七大姑八大姨地各种盘问,我一开始是负隅顽抗的。后来就渐渐没有了招架之力,索性放任自流了。

我所坚持的一切,在他们自认为善意的建议和评判下,竟然变得一文不值起来。这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我淹没在这种负面情绪里,一直努力挣扎。内心起起伏伏,沉不下去,也爬不出来。

而最终导致我整个人都崩溃掉的,是回程途中与叔叔的一场争吵。

他不仅对我的写作嗤之以鼻,还对我无意中对爸爸年轻时酗酒行为的一句评价,进行了强烈的道德谴责。

他说,父母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做子女的必须包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抱怨;他说,所谓“孝顺”关键在于“顺”字,物质给不给无所谓,父母说话子女就得听着,不能反驳让父母生气;他说,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包容,还怎么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而最终让我掉落深渊的,是那一句从小到大,听到耳朵都起茧子的话——“你姐姐说话就不跟你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我做了什么事惹长辈生气,他们总喜欢把我与姐姐相比。仿佛在他们眼中,我连姐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让我好不容易给自己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彻底崩塌。我匍匐在冰凉的地上,任黑暗笼罩在四周,绝望的湖水渐渐向我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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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车后,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什么呢?是哭我很少从亲人那儿得到的肯定和鼓励吗?还是哭我似乎永远不能向他们证明我自己呢?

我一直哭着。眼泪肆虐地流下来,一滴滴落在怀中熟睡的暖哥身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许许多多的委屈不知道跟谁诉说,又隐约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大声赞同叔叔对我的评价。

怎么办?我又开始讨厌自己了,我又开始产生厌世的念头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不停地哭着。仿佛只有哭泣,才能让自己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荣哥见我哭到不能自已,索性将车停到路边,不断地安慰我。他用力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说:“我的傻老婆呀!”

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差劲?”

他斩钉截铁地说:“从来没有。”

“别人在你面前说我不好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赞同他们的话?”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了解你。”

这句话就像一道剑光,劈开了满天的乌云,露出了一缕阳光。我的内心因这一点光明,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他们之所以对我诸多否定,不就是因为不了解我吗?

他们不了解我的所思所想,不了解我的努力,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用自己的经验和价值观对我进行了评判。所以,他们的评判并不完全是对的啊!

我为什么要为别人不完全正确的评价,将自己彻底推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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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在面临这种情形的时候,情绪立马占据了我整个大脑,所有的理智全部跑到九霄云外。什么心灵成长,什么修行通通都抛到了一边。我整个人抱成一团,蜷缩成婴儿的样子,完全没有用那些知识对自己进行安慰与劝导。

不过好在,我有了觉知。有觉知,就比蒙昧无知更进一层了。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破旧小屋,小屋正面墙上,贴着一张慈禧太后的画像。没想到一场争吵,让我潜意识中的自我评价,下降到了这样的地步。

2

下午无事,我决定把家里的花花草草都捯饬一下。

一盆养了六年的吊兰,因长得过于茂盛,显得太过杂乱无章。我把它从原盆中铲了出来,才发现它的根竟然已经像花生一样粗了。

我几乎没怎么管过它,没想到它的生命力这么顽强。与花儿相比,很多人倒没有这么坚强呢。

那盆仙人球,它被我安放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分长出了一个个的小圆球。等到再长大些,掰下来放到别的盆里,就能成活了。

三个月前撒下的菠菜种子,已经长得翠绿可人。再过些时日,就可以烧一锅清香爽口的菠菜鸡蛋汤了。

爸爸一直认为文竹最难养。但是几年前荣哥从集市买回来的一盆,在白色的花架上又冒出了新叶。薄薄的叶片一层层地长上去,纤细秀美,有“云山雾罩”之感。

前年买回来的水培鸭脚木,本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去年,姐姐把它移栽到了高脚花盆中,鸭脚木像吃了“九转还魂丹”一样,不断长出新叶,个子也越来越高。

长寿花又悄悄开花了,它是六年前和吊兰一起买回来的。这货特别皮实好养,而且剪下的枝条随便往土里一插就能成活,腊月就可以开花。过年的时候,屋里开上这么一盆红色长寿花,别提多热闹喜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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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花儿一盆盆打理好,又依次摆放在了架子上、小阳台上。家里顿时整齐明亮了起来。

我又打开台灯,蘸了点墨水滴在舅舅给我的圆形石头上。

暖哥儿也好奇地凑过来,问:“妈妈,这是什么啊?”

我一边忙着,一边说:“是石头啊。”

“你弄石头干什么呀?”

“因为它像一条小龙呀。”

“妈妈。”暖哥伸手拉了拉我的衣服,“你快忙完了吗?忙完快点跟我玩呀!我都等你好半天啦,天都快黑啦~”

“好,我一会儿就忙完了。”

“哼!”他爬到床上,一边玩脚丫子一边嘟囔着,“昨天你就说跟我玩,结果刚玩了一会儿就睡觉了。你怎么天天都那么忙啊?”

我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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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哥儿清脆的童音,像一股清泉在我心间流淌。此时此刻,我的心底、眼里,光明一片,我终于又一次走出了那弥漫的忧伤。

我把石头放到书桌上。它看上去神似一条蛇盘踞在案头,让人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侠义之气。

然后,我转身走向暖哥儿,笑着说:“妈妈来啦,我的小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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