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我(二)

(4)人会为自己的背叛寻找好多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这是人类的通病。狗却仍旧无私的一如既往地,不计前嫌地,帮我看着家门,每当晚上街道里稍微有个人骑车路过,它就会跑过去看看。停在路边的小车很多,车主们也习惯了它的警告,对它的半夜叫声习以为常了,竟然默许了它的扰民,有的也给它扔根香肠,还给它从饭桌上提溜点吃剩的骨头。从此,它管的更宽了,好几条巷子,晚上但凡有点响动,它总会第一个跑过去,汪两声。后来,附近就再也没有过小偷。我想小偷或许也拿些糖衣炮弹喂它,只不过它对人永远有戒心,不屑于吃他们的东西吧!人们习惯于把自己的不堪叫做活的还不如狗,还把死不悔改叫做狗改不了吃屎,却不明白恰巧是狗让我们觉得羞愧,让我觉得愧为人身。

它的工作是自己定的,每天三四次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接送孩子,每晚几条巷子的巡逻安保,恍若合格的保安人员。

附近的人几乎都不是太讨厌它,它也默认它的责任,只是,它不管吃了谁家的骨头,永远会卧在我家门口,替我先看着家门,为此,我真的十分感谢它。

然而,生活总是不平静的。在祥和的日子背后,总会有你看不见的暗流涌动,一不经意,就可能会被那些看似冰山的东西把你的生活之船击垮击沉。

很不幸,不知道从哪儿,它染了皮癣。看着它麻痒难当,用嘴撕咬患处的时候,心里又恐怖又担心。但人终究是人,终究会为自己的利益放弃某些你认为重要的东西。一只野狗的死活和自己亲人尤其是孩子们的健康来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或许有人会说,去给它看看呀!有的是动物医院。是啊!应该去看看。但有时候,人真的很麻木,舍不得花钱么?眼下我很缺钱,这就是现实。只要有利益存在,人就会趋吉避祸,不管是为了谁,还是为了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把屠刀挥向自己曾经爱过的一切,最后,还无耻地为自己辩解。人类总会找出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那个行径——无耻地让我们觉得真的不如狗——还是把它扔了吧!——这是最简单最经济也最便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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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问题来了。

父亲和我想要抓住它,可它丝毫不给我们接近它的机会。它似乎能感觉到它的危险,把原来的安全距离增加了一倍。我和父亲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但必须抓住它,并把它扔的远远的,不能让它把孩子们传染上什么皮肤病。亲戚家孩子的皮肤病把我们一家都吓破了胆,我真不敢下那么大的赌注。

你要说一棒子打死他吧?我还没那么凶残;可要是继续让它在附近转,附近的大人也不会同意我再继续留着它,尤其,是那些被狗照看过的车主们。他们谁都看见过它在墙角使劲蹭它的患处,他们捂着鼻子绕开它走,并露出厌恶恶心的表情。

办法总比困难多。记起以前逮鸡逮狗时用过的那玩意儿,网套。就自己做了一个,趁它在窝里不注意的时候,套在窝口,惊吓它的时候,它就一下子钻到了那个袋子里。好家伙,终于逮住了!

我把袋子口系住,放到车踏板上。一溜烟往好几个村子远的地方去。起码五六公里吧!这下,你总不会跑回来了吧!

它在袋子里呜呜的叫着,没错。是呜呜的。我想它一定是在哭。它在哭人类辜负了对它的信任,也背叛了自己的道德。在很多时候,人所规定的法律制度以及道德规范,大都希望是约束别人的,而总想着自己能超然世外,不置可否。现实生活里,狗一般都把人当人看待,人却总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不管它叫还是哭吧,我把它载了五六公里,扔到了一个乱坟地里,那里可能有祭奠的人们,总会留下点祭祀用的果品,以至于不会马上饿死它。

人总是破坏奇迹,而动物总能创造奇迹,尤其是狗。

在我出了两趟车回来的某一天,我愣住了,那只狗趴在巷子口,似乎是没力气起来冲我嚷嚷了。但我俩的眼睛刚开始对视的那一刻,一定是欣慰欣喜。它居然回来了!

满身的污渍,满身的哀怨,凌乱的毛发,半瘸的步伐,但它还是回来了。

父母给它倒了些水,放了个包子,它无精打采的喝了口水,包子却没有动,它充满哀怨地看了看我,就爬回了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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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怎么办?

短暂的欣喜过去,就又是一堆理由说服我的内心。不行,必须扔,绝不能让孩子们染上狗皮藓!

于是,故技重演,还是同样的操作。不得不承认,人就是比狗聪明。但很明显,不知道是它不屑于逃避了,还是它看透了结局,它没有太多反抗,就无奈的钻进了袋子里,甚至没有看我一眼。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被扎了一刀,那个神情,我想会困惑我很久。

骑了好远的路,找了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那是一片森林,几只野狗在汪汪的叫着,让我毛骨肃然。就这里吧!我把一包吃的扔到树林里,再把袋子放到一颗树边,狠了狠心,一溜烟逃回了家……

故事不知道会不会结束,完全取决于它会不会对我失去仅存的希望,完全取决于它还会不会再寻找到回来的路。我想它是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我不止一次的伤害了它的心。这就好比人很多时候都是在作茧自缚,谁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野狗倒底是谁会先想起谁呢?

一晚噩梦连连。我一会儿变成了狗,在野地里被另外的狗撕咬,一会儿又变回了人,木然地看着巷子外面,那只狗时常趴着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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