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的下面,直距离走约一公里处,有一座山。小时候,老人说山那边住着神仙。
家里欠柴火时,大人会上山去砍伐些树枝回來晒干当柴火。回来时除了柴火之外,还有山那边的一些零星故事。
山那边沒有神仙,那里住着一家人,是林场的职工。男主人白白净净,戴着一副眼鏡,不像一个工人。他有一个儿子,壮壮的,经常爬很高的树给那些上山取柴的妇女削些树枝。
取柴的人如果热了,就在他們屋子门前的井里打水洗臉,女主人也热情地招呼大家喝水解渴。遇上杨桃熟了,就摘些让取柴的人带回来给小孩子吃。这小孩子中也包括我。
房子建在森林里,四面环山,屋子周围种满各种果树,他們养了一只狗,狗看到陌生人就叫。
有一个小姑娘看到,就呵住它,拍一拍就"嗯!嗯!”地趴在小姑娘的脚前。取柴的人看见小姑娘扎着小辫子,样子漂亮可爱,就掏出带来做干粮的番薯或花生给她吃。小姑娘不说话,也不接过,带着狗快速地跑开了⋯⋯
我这样描绘好像在写小说,其实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后来就是我的妻子,壯壯的小伙子是我大舅哥,戴眼鏡的男主人就是我老丈人!
我与妻是初中的同学,她小学在另一个小学读。虽然攀过一座山就能见到她,但第一次见到她还是等到上初中之后。
我老丈人是地主的儿子,在年幼战乱时,父亲被国民党抓壮丁,上了前线,从此音讯全无。很小沦为流浪儿,后来在流浪中跟了戏班学戏,解放后不能演戏,就打回原籍。但之前的田地早被人霸占。所以就被安排到无人愿意去的林场工作。直到去世都没再回到自己的家乡居住过。
我妻子从小跟着父母在林场,林场的人烟稀少,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木。小时候没有玩伴,所以从小就不爱与人说话,內心倒是单纯无比!
她跟我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可能就是我能口若悬河,油嘴滑舌,诡计多端。
因为出來读书要走山路,她父母让她长大一些再入学。所以她一直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座位总是编在最后一排。
不爱说话,人又聪明,完全符合老師选班长的条件。人坐在后面,眼睛所扫之处尽收眼底,可以掌控全局。所以从读书起就当班领导。
我因为读书早,家里穷,营养不良,个子矮小。初一坐最前排,每年往后坐一排,到初三才坐到第三排。她以不变应万变,初中那几年我都生活在她的权势之下!
有一次,我沒交作业,她拿着一沓作业"啪"一下打在我桌子上,气呼呼的看我一眼,又是不说话。我最怕不说话的人,因为我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没办法发挥作用。张着嘴巴“啊啊”没话说,旁边的同学看着偷偷在笑,我很是沒面子!心里就盘算着怎么报仇血恨⋯⋯
后来我的仇倒是报了,不过代价不是一般的大!还把自已給搭上了,因为她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嘛!
我们在同学的时候属于两个阶级的人,不要说谈恋爱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我初中毕业之后就出来打工,她继续往上读。在我初中毕业后出来打工到与她确定恋爱的七年间,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没有交换过电话,也没写过信。甚至这七年,包括读书的三年共十年,我们面对面交流一定不会超过十句话。话肯定说过,但说过什么,我一直想不起来。
有几件小事,让我们走在一起起了很大的作用。事情就是这样,同样的事情,如果事成了,发生过的事就奇妙无比,否则,都是平常生活中的平常不过的小事。
事情一:我有一个要好的男同学,我送了一个我从工厂偷出来的工艺品给他。他喜欢杨同学。(即是我妻子)有一年,杨同学过生日,他觉得我送他的礼物比较贵重,就把它送给杨同学做生日礼物。送的时候杨同学不在家,就给了杨同学的妈妈(即我后来的丈母娘)。杨同学回来看到了,果然喜欢得不得了,放在她的卧室里,天天把玩,常常做着白日梦。她妈妈告诉她是一个同学送的,她知道只有我才有这样的东西。
直到我们结婚多年以后,我们带着孩子回到她以前居住的地方,看到那个工艺品,她说谢谢我送给她的礼物,我感到诧异。才知道真相,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事情二:又有一年同学聚会。此时我已在社会浪迹多年,江湖的事知道了不少。她们还在学校读书,依然很单纯。我曾跟过一个在人才市场门口算命的河南人学过算命,还会看手相。加上我能说会道,把一些人的未来讲得像讲评书一样好听。同学们就都围在我周围,争着把手给我看。我都无瑕看清楚是谁的手,看到哪一只手白嫩就抓过来摸一摸再说。把一些女同学看了一次还不过瘾,还要多看一次。我在众人之中没看到杨同学,透过人群的空隙,看到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墙角,微笑地看着这边的热闹。我当即把抓在手里的嫩手甩开,拨开人群,冲到她的跟前,不容分说就要把她的手抓住。她说:我不要你看,我的命好着呢,但手又不缩回去,任凭我抓着她的手。我的心“呯呯”直跳,和抓别的女同学不一样。然而我固作镇定,还作了一个要把她的手放到嘴上亲一口的动作,把同学们笑作一团,她的脸就红得像春风里的桃花。
我抓着她的手,意乱情迷,竟不知说什么好。好在我的脑袋好使,马上就胡编一段说辞,我说:你这个命啊!......(停顿一下,摇摇头,卖一下关子)不好!......(又停一下)大家都在说:快说!快说!什么不好?她微微地笑着,也问我:怎么不好啦!我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说:哎!不好是不好,不过也有补救的方法。像你的手纹这么乱,婚姻一定不幸福,不过呢......(说着我换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把刚才抓着她的手和她的手拼在一起。)你看我的手,条纹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只有我这种手相才能破你相......(又停了两秒钟)你只有嫁给我,才能幸福了!否则.......大家明白过来,大笑起来,一哄而散,杨同学也”嗖“一下把手缩了回去,脸涨得更加通红了。
他们没留意到,我的脸其实也很红!
事情三:我在初二时参加过一次书法比赛,写了三幅作品,均获了奖。校长在大会上点名发的奖状。奖品是几条毛巾,几块香皂。当时在学校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因此,不同班级的同学认识我的不少。杨同学说,从那时起,她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其实,当时那几幅”作品“是我描出来的,我是照着《书法》杂志里的名家作品,先用铅笔描好,再填墨。用的也不是宣纸,所以看不出来是填出来的。说来可笑,我甚至把飞白都描得跟写出来的一样。
这几张”作品“虽然是伪作,但对我以后走上艺术之路至关重要。此时其实我还不知道,”书法“是不能描出来的,无知者无罪吧。
这几幅作品同时对杨同学的影响也很大,多年以后,她可以把我当时描出来的字默写出来,怎么样的布局,怎么样的走笔,形状竟然一点不差!
我想,除了她和我之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记得这件事了!
还有好几件事也是很精彩奇妙,不过篇幅太长,日后再表。
这一切的事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
直到我信了上帝之后,我才明白,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我常常比喻,神拣选以色列,是因为以色列在几个大洲的中间,方便把福音传到世界各地。上帝拣选我们,也是如此,因为我们是班中唯一的一对,神更好地使用我们。
我们恋爱了两年才结婚,没恋爱时,觉得她像一个神仙姐姐一样近乎完美,但恋爱之后,她不爱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而我又是不吐不快的人,很多事情我们是没有交流的。
我们从恋爱到结婚生孩子,有十一年没生活在一起。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因为她那时在教育部门工作,工作稳定,要出来,家里所有的人集体反对。
我一直在外面打拼。就算大儿子出生了好多年,她还总是假设我们以后会离婚。而且久不久有事没事就叹息一声:要是我们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啊!?
直到我有一次怒吼她:你总这样说,本来不想离的,都给你说得想离了!她从此以后才没再说过!
在怀小儿子的时候,她才确定从体制出来,我们才长期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我记得在和一个朋友的交流中,我表示过我的忧虑:因为以前不在一起生活,才走过了十一年。如果长期生活在一起,则不知以后会如何?!
我2010年信主,(可回看我的信主见证《拣选的音符》)此时是2011年,从深圳来广州开工厂已一年多。她过来后有时也跟着我去教堂,但大部分时候一到礼拜天就找各种理由睡懒觉。
2013年的时候,我又在另一处开了一家公司,工厂和新开的公司一下子开销加大,资金压力加重。这时候小儿子也已两岁,她觉得在家带孩子无聊,就提出到工厂帮忙管理。
于是她就去了工厂负责管理,她去的第二天,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的第一把火就烧到我的头上来了!
我喜欢种花种树,就在工厂的门口及院子里种了各样的花花草草,还养了很多鱼。
她去的第二天,为了竖立自己的威信,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把我种的花花草草全部砍掉,事前没有跟我有任何的沟通。
我知道后,免不了一场大吵。这事过后,之前我培养起来的骨干也就纷纷离职了。
各种原因,工厂和公司的业绩日益下滑,这时候我们为了支撑工厂和公司的运转,用尽一切方法融资,甚至不惜借了高额的高利贷。
我们又苦苦支撑了两年,到了2015年,一切事情都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公司的几辆车卖的卖,被债主开走的开走。公司里隔三岔五就有债主上门来催债,有工人来拉横幅的,还有穿统一黑衣服戴黑眼镜的黑社会。
连居住的地方半夜也有人来敲门,我们有时早早就把灯关了,装作没在家的样子,边电视也不敢开。与孩子们开着台灯,压得低低的看书罗字。
我们都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压力,她是常常半夜起来就再也睡不着。
我时常为了缓解压力,也想着如何能快点度过这折磨,有时心血来潮,来了些概念,就与她畅想一番,正当在陶醉的时候,她悠长悠长的“哎.....“一声后说:什么时候才能把债务还清啊!直接中断了我拯救世界的宏图大志。
此时,我们又换了一个教会聚会。因为每一次去聚会时,她都打瞌睡,一个是晚上压力大或小孩吵闹睡不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上面讲道的人讲得让人想睡觉。第一次来到新的聚会点,她就特别喜欢听,就没打嗑睡了。
在2015年的年中,刚好教会一年一度的受洗接受报名。我当然叫她也报名,但是她就是不想,表示还不懂,还不愿意信。我们为这事没少吵架。
快接近报名截止的一个晚上,我们不知何故又大吵了一架,她把门关了,我也忿忿地跑到孩子的房间关上门,戴上耳机抄写《圣经》。孩子们在客厅里,一句话也不敢讲。默默地发呆着!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看是她,她示意我把耳机拿下来。我心想她一定是来找我麻烦,心里就很不耐烦。
她说:我决定过几天去受洗了!你可以为我做一个祷告吗?
当天晚上,我就带她做了一个决志祷告。也是当天晚上,她睡了这几年来最好的一觉!
她受洗了以后,我们吵架的次数当然就少了很多。不过我们的困难依然还在。此时是2015年七月。
虽然我们都信了主,但现实的困境却常常让我们软弱,大儿子升初中,没钱!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父亲查出患了口腔癌,真是雪上加霜!
因着父亲的病,加上我们的经济状况,家里人的烦恼全发到我们夫妻信主的事情上,百般叼难。
最甚不过,父亲和兄长在年初二的时候赶我们出门(详情请看我的见证《烈火中重生》)甚至闹到妻子的娘家去,搞得丈母娘也要赶我们出门。去到哪里看到的都是哭哭滴滴的,内心沉重得真是不可描绘!我的不孝之名也在家乡一夜之间传播得方圆十里皆知。
回到广州,我们为了躲避债主的骚扰,一年之内搬了三次家。
因为家里的逼迫,工作上的挫折,亲人们,同学们,之前的朋友们,纷纷好心相劝,让我们迷途知返。最后他们都认为我们被洗了脑,执迷不悟,有些人也就慢慢远离了我们。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这些经历,并不是我们信主而造成的后果,相反,是我们在很多事情上违背了主的旨意而造成的。
因为我们总认为我们能行!
我们虽然都信了主,但我们还是不自觉的犯错,不自觉的骄傲。嘴里常常说让主来作我们生命的主宰,现实却是常常以自己为中心。
我们看到了3D电影里的故事,很刺激。而生活中,我们比电影还精彩,而且我们就是主角,却唯有惊悚,没来得及体会精彩。
我们有时彼此相互责备,但大部分时候相依为命,相互怜悯。
..........
时间来到了2017年的12月底。
我们本来是有机会翻转的,但事情还是让我们搞砸了!
我们接了一个这几年中相对大的项目。顺利的话基本上就可以把前几年的债务还清,甚至还有余剩。
我在四川和广西的工地,她在家里负责生产产品的监管。
因为我们各自的骄傲,在一些事上缺乏很好的沟通,导致一些产品质量出现问题,需要返工。
为此,我们有过一次很大的争吵,争吵的目的无非也是推卸责任。
但因着神的爱,我们又彼此饶恕。
后面广西工地需要维修,我们决定我俩亲自上去广西工地。
于是,我们就自己开车到了广西贵港工地。
我们的"工地"不是传统意义的工地,我们是给一个商场做布景,所以"工地"实质是在已经开业的商场里面。
因为商场已经营业,所以我们只能在夜晚人少的时候施工。
有三个晚上,我们俩抬东西,打电钻,上油漆⋯⋯,最迟有一个晚上干到凌晨四点。回到宾馆倒头就睡,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想洗澡。
商场方下达命令,必须在元旦前弄好,所以2017年最后的一天晚上,我们俩得以早一些入场,我们要固定的产品刚好在一个元旦节目表演的舞台旁边。
在我们劳作的时候,舞台正在演出着钢琴、街舞、唱歌等等。
差不多隔一会就有商场的工作人员来责备我们,胶水的味道太臭了,手磨机声音太大了,油漆把地面弄脏了⋯⋯
我和太太蹲坐在地上一边做工,一边不停的点头应答着他们。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买了馒头在工地上吃。
商场的音响系统不断地提醒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我们在别人的呵斥中,摧促中,紧张地进行着。
十一点过后,表演的人和观看的人逐渐散去,还有一些客人在等新年钟声响起的新年抢购活动。
在钟声响起之前,我们也把工作完成了!
我们洗完手,坐在舞台边上稍作休息。我们这才想起,因为太忙忘了给在家的孩子打电话,不知孩子怎样,又想起刚才在舞台表演的孩子们,就特别想念孩子,俩个人就在那里分享着小儿子说过的"经典语录",一边回味,一边笑,一边想念,妻子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新年的钟声响起,等待抢购的客人开始行动了,奔向刚才看好了的商店去。
舞台顶上的旋转射灯慢慢地转着,在我们的身边红蓝绿地变换着。
我们的背后,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是刚才表演完还未来得及搬走的,我就建议太太上去弾一首。她刚好也有些动情,就上去坐在钢琴旁。
她稍作深呼吸,十个手指就在琴键上奏到一个华丽的和弦。
她弹了一首她准备在教会敬拜时弹的曲子,但因为工作而错过,所以她用敬拜神的情感弹完了《祢是我永远的救主》。
当她弹完的时候,舞台旁边站了不少人,为她鼓掌。其中有呵斥过我们的商场保安和管理人员,也有看着我们做事的商铺的销售人员。很多人拿着手机在照相和录影。
有一个商场的女管理人员对我说:我看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们,你们这们厉害的?想不到啊!太好听了!太好听了!
她把"太好听了"说了两遍!
这事以后,我们在很多事上都很合一,不管在工作上,生活上,对孩子的教育上,我们都有更多的交流沟通。
每一个工作都能完美地完成,慢慢地,我们也从困境中走了出来。
孩子们的教育也越来越好!
有一次,太太在与她的姊妹们分享时说了一段话,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我们在经历苦难,我也知道,我还知道,我们以后还会有苦难,但我们依然要感谢神!因为我们知道,神在用祂的爱在带领我们,有神与我们同在,有什么好怕的呢?!
阿们!
永奎2019-04-27
欢迎转发 感动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