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卜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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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扬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男孩子，干净的带着洗衣粉味道的白衬衫，他骑着自行车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总是会带起一阵风，那白衣的一角就这么从怔怔的我面前飘往前去。“嗨！早啊！慕雪！”他冲我咧开嘴温暖地笑着，这就是他，白净无暇的面颊，高挑瘦削的个子，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早晨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缝隙里照射下来，正好照在他的酒窝上，他蛋白一样的面庞让我想起那枚刚刚被我当作早餐吃了的水煮蛋，奇怪，我是不是又饿了，为什么看到什么都会想到食物，“啊，食物啊……”想到食物，我不禁冲着他的方向嘿嘿地笑出声来。食物是人类社会向上生长向外扩张的燃料，也是人类最原始的动力 之一----昨晚偷偷看的普鲁斯特小说《追忆似水年华》里那种贝壳状的、叫作玛德琳娜的点心，沾着温温热热的椴树花茶，那是多香甜啊...“雪儿，你笑起来真傻。”他伸出修长的大手，用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打断了我白日梦里甜点的香气，没等我缓过神来，就像一阵风一样又飘走了，“快走啊，要迟到了！”他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前面的不远处喊着。哦，对哦，今早我得带读...我不情愿地收起那些白日梦，扒开步子往前走去。梓扬那头沙文猪，总是爱拿我开玩笑，我哪里傻了，你说我傻我就傻啊，哼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觉得你傻呢，你简直就是傻透了，傻开花了，你有一座大花园！...我愤愤地这么想着，轻盈的步伐不知不觉变成了铿锵有力的行军步----只有这一点是好的，好像上学路上碰到梓扬的时候我就没有迟到过。

     “你看啊，慕雪，我写的诗，嘿嘿！”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个笨重的笔记本就呱唧一下落在我的课桌上。“哎呀，我刚写的作文，墨水还没干呢！”唉，来不及了，洁白无瑕的卷子上现在多了一滩无奈的蓝黑色的湖，现在我的心情，比在电脑上敲了一篇长文忘记保存还要无奈，因为面前还有一桌子残局等着收拾。梓扬人呢？我置气地抬起头，准备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可他呢？抛着篮球的他早已经和一堆男生轰隆隆地向篮球场开进了，一楼走廊传来他们猿猴一样的嚎叫，还记得生物书里说，雄性动物就是通过各种方式引起异性的注意，这就是荷尔蒙的力量----每次都是这样，梓扬就会仗着腿长欺负人，每次捣一通乱就一溜烟不见了。

       不好笑，我像躲瘟疫一样拎起那个橘红色笔记本的一个角，丢在一边，然后开始拯救我倒霉的卷子...那个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呢？会是一些像棉花糖一样的甜言蜜语吗？小时候妈妈不是说过，糖吃多了，牙齿就会坏掉的，所以那些能够叫人莫名开心的话也是不能看太多的吧，不然脑子就会坏掉的。而且从梓扬那里我得到最多的不过就是“傻子”两个字了，这次应该也不是例外。不去管他，随他去吧...我的作文啊，没办法，只有再写一遍喽，今天还有好多作业呢，打开《家校联系本》，今天记作业的纸都有两面呢，梓扬，这笔帐我帮你记下了，你就是个扫把星！也不知道梓扬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他上数学课一直睡觉都可以考满分，连附加题都不在话下，还天天跑去打篮球也不写作业，也许他说的对吧，我是挺笨的挺傻的。不像嫣然那样的女孩子，不止长的好看，肤白貌美，理科还学的那么好，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十足的女王御姐范，梓扬可是根本不敢管她叫傻子，哎，她的生活应该很光鲜很顺心吧，未来也会顺着她的高考第一志愿一样步入正的不能再正的正轨……至于我，我的未来，说真的，现在有好多书看呢，真的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那个世界像矿藏一样一挖一麻袋金矿，我现在虽然表面很木讷，但其实每天过的都是西部淘金热一样的生活呢，他们不懂也好，省的看见我又管我叫傻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或者亲昵的字眼。

    “嘿，慕雪，给你，我的笔记！”明天就是数学期中考，我正愁怎么办呢，复习没有一点头绪，只好坐在课桌前发呆。梓扬又摔了一个土黄色的笔记本过来，活像一块大砖头。呃，你又来了...刚想抬起头来抱怨一番，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呼啦啦地吹走了。好吧，笔记，也算是雪中送炭饿中送饭，就勉强看一眼吧。他的字迹简直和他一样可恨，跟苍蝇脚似的，虽然好像看起来他已经很刻意认真写了，还是很难看，但内容倒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简单易懂头头是道的，还有细心整理出来的错题集，那么懒惰成性的人居然会整理错题集？！看来这朵奇葩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没想到他表面的玩世不恭后面也有这样的深沉。

2

这么多年，我还是来到了同学聚会，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碰巧回国了，也有十来年没触及十年前的人和事，虽然知道免不了要攀比浮闹燥热一番，应对一些心口不一的场面，但内心深处还是对那段年少单纯的时光有很深的执念和留恋，那时还没见识过很多残忍和杂念，或者，那股牵引我来的力量是梓扬？即便是今天，经历了成人之后的时光，我还是感觉心里一直住着那个傻傻的自己，不管外面的染缸颜色多么华丽、灿烂的颜色那么光彩夺目，我好像都学不会，因为上学的路上，梓扬的衬衣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白色多好，清丽透亮，一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敞亮起来，周身满是温暖，有过这样的少年时光，一辈子都舍不得长大。

        “雪儿！”是梓扬，我认识那个声音，只不过低沉了一些。“来了啊，坐吧”他站起来帮我挪了挪椅子，“给，你最爱喝的清咖，最好少喝，加点奶和糖，喝光的伤胃……”恍惚之间我有点眩晕，这和当年那个混球梓扬可太不一样了，这就是时间的魔力吧“好了，”我赶紧拿起奶杯往咖啡杯里倒，“梓扬你变暖了，”我打趣着，“哪有，我一直都是这么贴心啊，我的爱心笔记你忘了是吧。”“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字体让我近视加深了一百多度，实在太不赏心悦目了，就勉強还算是贴心吧。”我可不能让他把上风占了去，能怼就怼“雪儿，你可是变聪明了，学会顶嘴了。”我怒目圆睁，“我...”“还记得那本笔记本吗？”“啊？什么笔记本？”“我写的诗啊？”“啊，我扔了。”“你...”“你还好意思提，那篇作文我可是写了足足一宿呢！”“哦...好吧。”

     衣兜里手机铃声响起来了，阿齐在咖啡馆门口等我。“梓扬，我男票来了，抱歉啊，你和他们先聊着，改天再聚吧。”我急忙跑了出去，阿齐看见我马上笑了出来，我喜欢看他这样笑。他的大手拉起了我的手，“走吧，带你去吃大排档！”“好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终于可以开洋荤了！我要吃烤鸡蛋！...”我们像两个小孩一样在傍晚的青砖街道上奔跑着。

        梓扬，我知道你的橘色笔记本里关着一支玫瑰，你少年青涩的时光已经结束了，现在满是圆融和妥帖，这样很好。而我却会一直生活在自己的青葱和迷茫里，我有自己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