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送走了周岁宴的亲朋好友,结束了一整天的迎来送往,终于停了下来,望着怀里孩童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说要当我孩子干妈的那个女孩,小九。
现在我已有了孩子,她,却已经离开人世。
我和小九是在东莞上初一那年认识的,都是十四岁。
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被迫转学去了新的学校,满心忐忑的在新的班级门口站定,刚刚嗫嚅了一声报告,才看见老师不在。正杵在门口面对满教室陌生同学好奇打量的眼光,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女孩子大声带的,着一种大姐大的语气说,新来的同学,快过来,坐到我这边吧,我这边没有人,学姐介绍同学们给你认识。那一刻,我仿佛被救赎一般,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她旁边的空桌坐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刚刚从老家湖北转过来的新生。
我和小九整个学期都坐在一起,因为第一天的学姐事件成为了好朋友。在学校里,我们都一起吃饭,一起做值日,一起出校门,形影不离。
小九是个很热心的女孩。那个敏感的年纪,不合群的孩子总容易被孤立,我们班上有个女孩,皮肤级白,不爱和人交谈,就被大家孤立了,她知道后,主动与她说话,将那位同学带到大家面前,说我们大家一样的啊,只是因为她的肩膀特别宽,走路与常人走着不同,看起来有些“拽”。说完,学了学她走路的姿势,大家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她有时又说些很奇怪的话。有次,我和她推着单走,在衡湖公园的拱桥上。她突然停下了来,抬头看着天空,说,小芳,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是我,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我说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我并不理解她的意思,我觉得我就是我,而不是其他地方,没有其他的别的理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九的成绩在班里算得中上游,第一次月考就考了班级第四,博得了班主任看中,一手漂亮公整的英文也常常被英语老师称赞,让她去黑板上帮着布置作业。
那时的我们无话不谈,知道彼此许多秘密。她有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大,她爸爸喜欢打麻将,有点重男轻女,妈妈是制衣厂工人,有个姐姐,脾气火爆。他们都在广州开小作坊,挣钱供她读书,她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多挣点钱。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在东莞我和小九只做了一年同学,因为小九要回老家中考,期末考试后,小九向我们全班的人要了手机号,QQ号,写在一个漂亮本子上,说是以后联系,可还是失去了联系。
二
两年后,我们才又联系上。
那时,我用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部粉红色的翻盖手机,登录了QQ,看见那个不到五级的号码给我发的信息,聊天框里,是她一大段的信息。
她说她已经辍学,是她的妈妈劝她退学。
她妈妈说,老家一个村比她大七八岁的女孩,已经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过来广州帮妈妈厂里做事了,考的还是二本。亲戚家的男孩大学毕业还是去了电子厂上班,一个月也才三四千块钱。又说家里在广州开销太大,如果回去老家读书,没有人回去管她,她一个人没人管肯定会学坏,这样上学是浪费时间。最后又说她成绩不算顶尖,就算考,也考不到好的学校,考到一个三四流大学,念完了还是出来给别人打工,一个月也挣不到多少钱。考大学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回去初中一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浪费多少时间。说她们现在自己做老板,比在汕头时挣钱多了,让她不要回去读书了,就在广州家里做事。
小九被妈妈说服,这两年都在家里做衣服。
我记得她以前告诉我,从十岁起,就跟着爸妈在厂里混,大人们加班忙起来没空管她,让她帮忙剪线头,叠衣服,十二岁就学会踩缝纫机,帮忙做事。所以缝纫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就是黑白颠倒的工作作息有点混乱,有时候忙起来特别累,不过也挣到了些钱,她在短讯里写到。
我心情复杂的看完了这几大段的信,她在班级里学习成绩并不差,只是后来换了数学老师后数学差点,其他都是中等偏上,竟然已经辍学,开始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