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末的清晨，天蒙蒙亮。窗外，小鸟唧唧喳喳的鸣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朦胧中，我嗅到丝丝缕缕的清香在空气中萦绕弥漫。来不及洗漱，循香来到阳台，鸟瞰楼下的两株黄橙树。
昨日含羞的花苞们，此刻正在晨风中竞相绽放，星星点点般覆盖整个树冠。我急步下楼，立于树下仰望。小白花儿张着微卷的花瓣儿在晨风中轻晃，花瓣中间铃当般的子房向上托举着鹅黄的花蕊，婉约典雅。三朵五朵挤在一起，一丛丛，一簇簇，挨挨挤挤地占满枝头，浓郁的清香沁入心脾。
我在树下梦想着花儿褪去，小小的果子隐现枝头。在微暖的清晨，人们来到树下，摆开腿脚舒展沉睡了一宿的筋骨。几只鸟儿从头顶飞过，灵巧的身体穿过橙树繁密的枝叶，飞过墙头，跃上旁边一株柚子树粗壮的枝丫，似乎在寻找什么，啁啾叫不停。忽儿又飞回钻进橙树浓密的枝叶间，不见了身影，橙树的枝叶和着鸟儿尖细的唧唧声欢快地颤抖起来。似乎在说，待我满树硕果时，大家来分享甘甜的果实吧。
（二）
二零零二年春，我拖着行李箱来到陌生的姚城。初遇黄橙树时，它们正安静地立于院子西墙角，细细的树杆，枝叶稀疏，不及身后的围墙高。和东边花坛里葱郁的樱桃、矮桂花树与热情的月季相比，显得寂寥。
零六年冬末，因南边花坛动土兴建小屋。花坛内的两株栀子树和一株两米来高的梨树，一南一北移植到了黄橙树两旁。夏天，梨树枝叶浓密；两株栀子花树开满白色花苞，接下来数周的时间里，满庭院充斥着栀子花浓郁的芳香。黄橙树依旧瘦瘦弱弱地立在墙角，烈日下，长椭圆形的叶子嫣嫣的垂着。
初秋的一个傍晚，儿子撅着屁股在树下用小铲子挖坑，一会儿起身拎着小桶，从东边的井口摇满水，摇摇晃晃地拎到西边，用小勺舀水灌入他的小坑。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两株橙树上，黄橙树的叶子越发稀疏，树稍现出光秃秃的枝丫。靠下面的部分树叶残缺不齐，像是被虫咬过似的。仔细一看，只见树叶的背面，叶柄端黑压压地堆满了黑色小虫子。
爷爷准备去买灭虫药，我说还是不要用药水的好，动手把虫抓掉吧，它们会好起来的。
我搬来长高凳，站上去，用棉布条把虫子从树叶上擦除，看起来笨笨的办法，我做得很开心。爷爷却并不满意，这么多虫能抓掉吗？
几个月过后，小树们没有明显变好，有些叶子中间出现黄斑点。树叶在不停地往下脱落，两株橙树变得衰弱极了，似乎一碰触就会倒下。旁边的梨树树芯部分已经干枯发黑，我似乎看到橙树的未来。
“唉，可惜了！这株梨树死了。”旁边立着的爷爷不无遗憾地感叹道：“橙树怕是也不行了！”
爷爷买回了药水，给橙树里里外外仔细喷洒了一番。我在树下拜托橙树，一定要好起来，不需要开花结果，只要好好的活着……
（三）
又一个春天到来，橙树叶子重新抖擞精神，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百花开尽，稀稀拉拉地在枝头末端冒出几个花骨朵儿，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们。小小细细孤零的几朵，我仔细地观察它们，脸颊贴近它们，敏感的鼻子似乎嗅到一阵清香，内心无比喜悦。
夏天，枝叶慢慢浓密起来，树叶间结出小小的青果，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结出了青涩的果子，满心期待秋天的到来。秋天未到，一场场暴雨先至。树上的果子已无影踪。
许多年过去了，黄橙树们春天繁花满枝。初夏结出许许多的青果。梅雨来了，细密缠绵的梅雨一下就是十天半月，无数的青果像下雪似地落了满地。台风带来暴雨侵袭姚城，小青果们再也坚持不了了。夏天未过完，细小的果子们纷纷地离开枝头，奔向大地的怀抱。跌落的果子毫无生机地躺在湿润的泥里，果子没能熬到秋天，我在心里有些遗憾。
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这两棵树空占了院角的一方土地，不结果子留着有什么用？我不由地有些担心他们，很怕他们会闹小情绪，不再努力生长。我像是对着自己说，也像是对着小树们说，你们一定是还没有准备好吧，你们一定是默默地向下深深扎根，我等待你们硕果挂满枝头的那一天。
它们依旧张着浓密的树冠无言地立在墙角。
（四）
两株黄橙树，越长越高，越过了围墙，串上了二楼的阳台沿。冬末，爷爷架起梯子为它们修剪多余的枝丫，为它们施肥。春末，他们开出繁密的花儿；初夏，陆续结出密密的青果。梅雨来了，小青果们欢快地在雨中歌唱；台风来了，它们越发健壮丰盈，偶有几个未成熟的大果子跌落到了地面，我拾起陷入泥土的橙子仔细看了看，柄端略有些发黄，跌落怕是早有准备的。
我把跌落的青果，握在手心，用指甲在表面划出一道深痕，令人神清气爽的浓烈香味，冲鼻而来，引得我直咽口水。
秋天，橙子终于熬到了成熟的季节，树上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年轻的黄橙树羞涩地垂下了头，低得似要触到地面来，果子触手可及。一场霜降过后，累累硕果呈现一片耀眼的金灿。大家沉浸在橙子丰收的喜悦中。
感动于它们不畏流言，深深扎根，顽强与病害抗争，默默努力，从未放弃过成长。毫无怨言地为人们献出一树树硕果。犹如一位母亲，始终默默无私地为孩子奉献着自己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历练，不轻言放弃，收获终有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