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旅行记

暂居的民宿停电了,我去门口的草原上转了一圈,起风了,吹得有点冷,回到车上放下椅背,摘下戴了一整天的帽子,闭上眼睛,身心逐渐放松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微睁开眼睛看见远方被晕成雾霾蓝的天空,和近处两匹耳鬓厮磨的马,我仿佛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与香格里拉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三年前抽机票盲盒抽到昆明,大理转了一圈就来到了香格里拉,为什么来也不知道,好像是因为看了一个电视剧?又或许它的名字就自带一种令人向往的味道。3年前来的时候,因为都知道的原因,最热闹的古城也是冷冷清清的,好多店铺都关着,我还以为这个月份是旅游淡季的缘故,直到现在来,还是相同的月份,古城却是热闹非凡了。我喜欢之前的冷清纯粹,这样的热闹也让我感到高兴。

由于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放空,体验一下旅居生活,平日里看惯了城市风光,便找了家面朝草原的民宿,在一个有些下雨的午后,我来到了这里。纯木结构的房子,随时都能闻到木头发出的醇厚又带点微甜的香气,有一种随时能把人带入缥缈之境的能量。屋里屋外的陈设看得出当初是有精心装饰过,下沉式的烤火炉,旁边是一个书架,如果天再冷点,边烤火喝茶边看书,不知道有多幸福。中间是客厅,放了一组沙发茶几,旁边还有两个摆放艺术品和挂画的房间,只是感觉许久没人光顾,物件都蒙上了一层灰,我想民宿的主人应该也是随意之人,心里不禁多了一丝轻松。我最喜欢的是这个小院,有两把藤椅和躺椅,虽然高原的紫外线不容小觑,我还是可以在这里发呆一整天,看吃草的牛羊马,大团大团的白云肆意地把天空包围,缝隙间透出的蓝直达眼底。小狗也好像来到了它的天堂,兴致来了逗逗牦牛,在草原上风驰电掣,累了就跑回院子里打个盹,也鲜少有人会去打扰它。每当坐在这里感受着微风,享受阳光打在脸上的丝丝灼热,也不用太在意时间的流逝,我会觉得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样子。

这里离古城有八公里路,开车也得二十分钟,点不到外卖,信号和网络没有平常那么通畅,所以一日三餐成了最需要操心的事。好在当地的农贸市场菜价亲民,买过一次菜之后就放下心来,一次采购三五天的食材,跟民宿借了厨房,第一天不熟悉厨房东西布局,操作起来有点手忙脚乱,做的菜量吃个半饱,第二天再下厨,明显顺手多了,饱餐一顿后把碗筷收拾好,做杯咖啡,再去院子里打开电脑,对着吃草的牛干会儿活,便真的有种“旅居”的感觉了。这里天黑得很晚,大概晚上8.30才会完全黑下来,来的几天一直都是阴天,所以晚上肉眼只能看到比较稀疏的星星,这跟我期待的差距很大。由于初中时候有一年参加夏令营去内蒙古,晚上住在草原的蒙古包,满天满眼的星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还有近在咫尺的银河,多看几眼就会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那种震颤至今还挥之不去,虽说如此,还是期望在这里再见到那样的场面,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捕捉到的星星倒是比肉眼看到的多,真是神奇。

日头长有个好处,白天不管做什么都会从容得多,早上和中午的餐需要卡着点吃,过了午饭之后就可以更专注于事情本身,不用太在意时间,这是很难得的,而一天也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杂事变得长了许多。这段时间是民宿淡旺季的过渡期,客人三三两两,来的多数是年轻人,只待一两天的居多。有遇到过拍短视频的情侣博主、带着一只小狗独自自驾的女人、结伴来徒步的姐妹等等。管理民宿的小姐姐人很好,她会推荐些从住客那边得到的还不错的周边游玩景点,因为香格里拉的户外线路实在太多,只能挑些感兴趣的前往。

去了千湖山徒步,这里离民宿不远,进山路被一根杆子拦着,旁边有个小木屋,出来个人说进山必须请个向导,付200块。起初是觉得有点坑的,奈何有句话叫“来都来了”。向导让我沿着路往山脚下开,我看着眼前的泥土路有点望而却步,再三确认我的小车是否能通行,她向我肯定,我只能将信将疑地往里开,不断避着坑、石头,担心着车胎是否能撑到终点。经过40分钟左右的颠簸,终于来到了半山腰,可以往上爬了,我望着回头的路,想着回头还得这样开出去,心情非常地沉重。由于来的时间有点晚了,有很多人已经在下山,问了几波人需要多久才能到山顶,有人说四五个小时,也有说三个小时,还有人干脆说今天没戏的,我又问了向导,她说看走的速度,大概3个小时,我看了看时间三点多一点,应该还来得及,赶在六点之前下山就好。在三千米高原徒步还是需要些体力,一开始的坡着实让人有点体力不支,好在后面的坡都比较缓,路上有很多高山杜鹃,腐朽的雷击木,有的上面都已经长满青苔,像蜘蛛网一样的荡下来的树,查了一下才知道叫松萝。快到山顶的路上有一条杜鹃花路,雪白色的,实在美不胜收,接下来就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原,远处是一整个山头的紫色杜鹃花。“千湖山”看名字就知道有很多湖,我一直在期待到达山顶的景色,可惜除了花海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湖,有些路段有点像沼泽,上面铺了些木板和石块,下了雨应该就会形成蜿蜒在山顶的溪流。我以为这样就是全貌了,在那拍了半天照,直到向导用她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催我继续往前走,我才知道前面可能还有惊喜。随即又穿过了一片盘根错节的原始林子,突然听到了一阵水声,往左边一看,在林子的那头竟有一整片湖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白色的光,头顶则是挂在树上五彩的经幡,跟水波飘向同一个方向,岸边白色和粉色的杜鹃花开尽,宛如置身秘境。下山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不多不少5.30,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了,有些树叶茂密的林子已经有点泛黑,我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当然也没忘了看下海拔,刚好四千米。路上遇到开着摩托下山的放牛人,有点惊叹于这些土著的开车技术,想着下次有机会也要体验一把山地摩托。到了停车的位置往远处望,能看到哈巴雪山露出的一小截额头。回程的路上有了心理准备,开出去也就没那么难了,把向导从村口放下来,上了大路刚好夕阳西下,开在柏油马路上,听着歌,看着前方的火烧云,又一次觉得岁月静好了。

休息了两日,去了无底湖,导航上说要3个小时,其实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有了之前的锻炼,这次开山路是有点驾轻就熟了,不像上一次来,总觉得山路危机重重。去无底湖的一路有很多傍山险路,还有落石,老司机也得多加小心。山里的天气总是变化得很快,原本在路上都是好天气,到了目的地就开始下雨,我在车里躲了会儿雨,待小一点了,拿出风炉去车旁边煮了碗泡面,在这种纯天然的场合,随便吃点什么都格外的香。这儿其实是可以环湖走一圈的,在网上看到好多人分享了好看的照片都是在远一点的密林中,但奈何有点懒,待天气好点了,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了。无底湖虽然漂亮,但并没有特别惊艳我,感觉是在川西常见的景色,湖边有个咖啡帐篷,也有经营的露营基地,如果时间有富余,来湖边露营一宿可能是蛮好的体验。

好朋友们看到了我分享的美景,请了年假就飞来了,老妈和小姑妈也相约来看望我。我没有想太多,把大家凑在一起出行,事实证明是有点欠考虑了。首先我低估了高反,因为我跟朋友之前去西藏都没有高反,第一次和这次来香格里拉也都没有反应,所以我一直认为3000米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这次朋友和家人一下飞机就感觉不舒服,第一天只得在民宿休息,这一下打乱了我本来想要特种兵出行的节奏,毕竟好不容易来的假期,总要玩得尽兴。第二天去了普达措,错误的决定让朋友陪着一起骑车,结果当天晚上她的高反就严重了,一早去医院吸氧,我心里有点内疚。老妈也一直不得劲,后面出去玩都没什么心情。经过这次我也意识到,自己想问题还是太想当然了,应该尊重多数事实,高反是很多人都会有的,还有年龄相差多的人节奏和喜好都不一样,在一起玩也可能不太愉快。尤其像这种看自然风光的地方,大家的感受也会有两极分化,这次的安排确实是有点欠考虑了。

最遗憾的是他们离开前最后一天我们开车好几个小时去了尼汝,说是香格里拉的最后一个秘境,我被网上的美图吸引,忽略了那些美景都得徒步才能见到(P人硬伤),当我们开过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盘山路到达目的地的之后,也没有如愿见到网上的美景,我心里有点抱歉与不甘,朋友说果然最美的景色都不是开车能抵达的。不过光是在村口看看,都已经能感受到这里的静谧了,即便是村里的景色,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如果下次再来香格里拉,我一定是专程来徒步的。

在他们离开后的2日,我们还是准备去碰碰运气,看下梅里雪山的日照金山,上次来没有去成,一直有点遗憾。在德钦找了个性价比不错的旅店,泡壶茶看会儿电视,出去遛狗的同时又逛了一下超市,这时出来半个月,已经习惯了这种悠闲的生活节奏。到了晚上我们想去看一下传说中的月照银山,到了观景台只看到满天的白云和一点星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明天早上是否会是个好天气,为了按时早起,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睡觉了。隔天一早闹钟一响,一秒都不敢耽误,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好就驱车去往观景台。当转过一个弯,梅里雪山的山头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心还是震颤了一下,梅里神山的美貌果然是名不虚传!又往前看了会儿,欣喜得看到阳光已经照到了山尖尖,那束光就像照在了我的心尖尖一样,心情一下就明亮起来了。我不由得加大了油门,生怕错过了。首先来到了飞来寺观景台,路边和旁边的客栈阳台已经站满了拍照的人,那时候的顶已经完全是金色了,只是顶下面围了一圈云,像一条项链一样,山并没有露出全貌。我昨天好好做了攻略,说有一个卡瓦格博峰观景台,好多人都说是最佳观景台,我纠结了一下还是去了,距离飞来寺观景台还得有10分钟左右。在山路上,雪山时而出现,每次都呈现不同的角度,有些角度是完全挡住的,到达卡瓦格博峰观景台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因为这里是在山路转角处,离主峰更近,看得更真切,只可惜那条云有些固执,迟迟没有散去。又等了几十分钟,只能看着阳光缓缓下移,金光慢慢变淡直到天光大亮,云虽然少了但是也没有“金山”的感觉了,真正的日照金山严格来说只有开头的十几分钟。我有点后悔,其实在到飞来寺的路上也就是一开头看到雪山的角度是最完美的,我们总觉得下一次会是更好,但可能一开局已经是巅峰,也总会听信别人的经验,然而可能并不适合自己的当下,我这次有了真切的感受。回来路过飞来寺的观景台,我又下去瞻仰了一下完全清晰的雪山群,想把他们的轮廓在心里印刻得更深一些,看到寺庙面前对着雪山跪拜祈祷的当地妇人,她在祈祷什么呢?

看完日照金山,立马启程出发去西双版纳,这个行程原本不在计划里,只是临时起意。看了下里程要一千多公里,在一天开到和中途停留一晚之前纠结了好久,最后决定开了再说,停不停看状态。近几年开了很多长途,喜欢上了开长途的感觉,尤其是有压力时,长途会给我充分的时间分散注意力,也能在前进中发散性️地思考很多问题,让无解的情绪得到释放,所以现在一千公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上限不断被突破,之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会变得稀松平常。前面的八百公里很顺利,只是脚底板踩得有点火辣辣的, 其余状态真的还不错。一路上经过大理,远窥了一下洱海的秀丽风光,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所以远处的景色也一直是朦朦胧胧的,偶然经过一大片茶田,在云雾缭绕间还有几座小房子,也许是云雾给它增添了一份虚无,明明只是近在咫尺,却让我觉得此番景象只应出现在梦中。

越靠近版纳,看到茶田的频率也就更高了,这么美的地方这样的气候,怪不得能出产这么好喝的普洱茶。与此同时,路标上出现的名字也让我感到新奇,这些地名都没有听过,起得也很别致,应该是当地少数民族语言的音译了。到达普洱的时候高速出事故被封,原本晚上11点到民宿的计划泡汤,问了在高速边等候的货车司机,说可能要等两个小时,她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我便打消了绕老路或在普洱住一晚的念头,反正还剩一个多小时车程,今晚怎么也能到了。等待是漫长的,如货车司机所说,大约两小时后就放行了,到达民宿门口已是凌晨2点。这里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刚到民宿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朝着我的正前方扔来一个不明物体,我一个急刹躲避,东西砸在了挡风玻璃右下角,“嘭”地一声把我的瞌睡一下打没了。我当时脑补了无数可能性,出于安全考虑我第一时间检查了车门锁,观察了一番才摇下一点车窗与他们对话,后面确认是几个喝得有点多的人玩闹不小心砸到车,且周围有人,他们态度还不错的情况才放心下来查看车是否有损坏,确认没有损伤之后,我因急着回去睡觉,就没有与他们计较,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如果说一天有多长,能干多少事,今天绝对算得上是我生命中有代表性的一天。今天过后,我决定以后非必要情况,坚决不赶夜路了。

在西双版纳,我好像又回到了城市生活。朋友推荐了一些好吃的当地饭店,一一去打卡了,吃了无数傣味和喜欢的各种薄荷叶搭配的菜式,又跟朋友们去了雨林徒步,挑战了更有难度的路线,尝了芭蕉芯,克服恐高尝试了树降和很高的秋千,看到了能吃的酸蚂蚁,还是没能下得去口等等,雨林的植物多样性和物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可惜的是有天去中科植物园开错了一个路口,需要绕太远的路才能回去,就没来得及去,后来就没那个兴致再去了,听朋友说有各种果树,和能坐人的王莲,算了,给以后留点念想吧。那天后来去了傣寨,吃了傣寨的烤鸡、米线、芒果汁,摘了一个野生大芒果,虽然不能吃,看到了好多香蕉树和橡胶树,也算是有收获。版纳给我的印象很神奇,满大街中文字却真的各方面都很东南亚,却比东南亚让人觉得安心。这里的植物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光是看着就很开心,这里的人很有松弛感,做事不紧不慢,物价很亲民,文化很多元,朋友说这里是她的快乐老家。

返程了,住宿玉溪和六盘水,又解锁了云贵高原上的两个宝藏小城。玉溪是云烟发源地,给人感觉很富庶,城市非常干净,气候特别好,在昆明旁边,全年平均温度十几二十多度,东西也很平价且好吃。六盘水很适合夏天避暑,一想到回去三四十度的高温就有点舍不得走了。然而外面的世界虽美,我也已经停留够久了,回去还有很多任务需要完成,于是放弃了再在贵州停留的想法,火速赶回重庆了。这次旅程历时一个月零一天,5.26-6.27,将近6000公里,是一次让人放松的旅行,也让我实现了一直想尝试的旅行方式,甚好。

爸妈问我,自驾和坐飞机有何不同?我说最大的不同,开车就像是我脚的延伸,让我踏实地感受到迈出的每一步,一步一景,走完能让我记住每个地方的地理位置,以及对地貌有清晰的认知,这些是坐飞机没法得到的。回来后我发了个朋友圈作为这次旅行的总结,也贴在这里作为这篇文章的总结吧。以下:

历时一个月,六千公里的旅途结束了。在草原发了半个月的呆,进行了高原徒步和骑行,也终于看到了日照金山,一天开一千公里,从四千米雪山穿到了热带雨林,心心念念的傣味也总算吃够了。这次旅途主打一个“放过自己”,只做必要的工作,也没有任何目的地。上次这么玩还是多年以前,只是现在多了更多自由,心情也变得无限放松。回程路上想着要不要再沿途去转一圈,最终还是作罢,美景看多了终究也会审美疲劳,也侧面印证了这次旅程已经达到了应有的效果。看着导航上的里程慢慢变短,路标和景致也逐渐变成了熟悉的样子,我的心情更加雀跃起来。旅途即是生活,走走停停才能拥有最完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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