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恹恹的天,仿佛空气中掺下了安眠药颗粒,时刻让人昏昏欲睡。办公室的采光不佳,辗转在电脑手机屏的眼睛格外生疼。和往常一样,我为我的绿萝换过水,在手机端买下一注双色球,去网站刷上一遍论坛,午间食堂的饭香便准时的飘了过来。
和g打用餐招呼的时候,很显然她于我是不高兴的。g是我的直系领导,秉承着“先人之忧,后人之乐”的良好传承,在没有料理好领导午餐时,是绝不会擅自独食的。若是往日,大可直接打发我捎上两份,奈何今日领导正值会议,不好搅扰,所以便只好愁眉在座位上。但是,这又不能怪我。
我很享受这难得的闲暇中午,不必来回送餐,而可以坐在食堂悠然饮食。因为落雨的缘故,偌大的大厅寥落不少,几只鸟儿正落在屋檐下,用喙梳理着羽毛,时不时还打趣般,偷偷在对方身上啄上一啄,宛若嬉戏。
我在食堂逗留到几近午餐结束的时间。回去的时候,只见g还是一脸死灰的呆滞在座位。但我不想搭理她,已是午睡时间,我没理由让自己如此宝贵的时间浪费,何况正值这昏恹的雨天,刺疼的双眼正可以得到缓释。
恍惚中,有人在轻拍我。我挤开惺忪的双眼,是g,她一脸惊喜的说,“领导开完会了,去××买两份煲仔饭,辛苦了”。她高兴的样子让我无所适从,我打开手机,午睡时间才过了四分之一。
下去的时候,门卫大爷依旧是趁着中午闲暇时间,扯出他那只独眼皮癣的哈士奇,在脚边逗乐着,只是奈何那只高傲的狗子似乎一向不喜欢睬他。每逢路过的时候,我们总会友好的打上一声招呼。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但是此时,我却莫名其妙多了句嘴,“你那狗还真的是丑啊”。
我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显然已经晚了。他迅速拉下脸来,乜斜着眼冷送我离开。我十分理解,毕竟是我口出不逊在先,虽然这是我曾经在心中嘀咕了无数遍的原话。
买来饭后,g雀跃着拎进了办公室,看着午睡时间还剩下一半,我使劲的抹了一把眼睛,便继续睡去。
我庆幸自己只进入了浅寐状态,在又有一次被她唤起之前,否则我一定与她动怒,一定会的。她提着已经倒罄的水壶,挤开脸角,满面春光的笑着,“辛苦了”。或许是因为光线晦明不清的缘故,那原本明媚的笑容,在阴天里却格外妖魅。
茶水间盛水的时候,雨几乎停了,但天空依旧努着眉头,不给一点好脸色。窗外忽然运作起来,仔细看时,才发现院内居民楼下围了一小撮人,很快一辆救护车也驶了进来。然后,系列程序一气呵成——白色制服、担架、抬人、上车、散场。耳边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在看无声电影一般,天气把它们装帧成黑白画质,正一帧一帧的在眼前放映。
我看的入迷,g一声呵斥让我骤然脱戏,回过神时,水壶中的水正汩汩地往外溢。她瞪眼问我,“你干什么呢?”
“那边好像死人了”
她瞅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身子。“死什么人,那楼上张大爷间歇性神经病,每逢下雨,就闹着出去雨景采风,八成又是摔倒了”说完便扭转话头“愣什么愣,赶紧烧好水给领导送进去”
我答“好”正欲离开。
她把我喊住,“下午公司放半天假,你烧好水就可以先走了”
“感谢领导”我迫不及待的堆砌笑靥。
临走前,我把这个好消息和门卫大爷分享。但他似乎还因为方才的事于我不悦,沉着脸不搭理我。我觉得他大可不必,毕竟我说的是实话,他应该也理解我的。正欲转身时,他却意外开口“为什么呢?”。
我愣了愣。
他重复“你们为什么会有半日假”
“我不清楚,管他为什么呢”他没接话,然后我们互道了再见。
到家光景尚早,我当务之急便是把午睡给补上,只是不曾料到,一觉醒来,已然薄暮。电视机中的声音开始清晰的摄入耳中,是六合彩公布中奖号码的时间,已经滚出了三个球,11,29,23,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觉漾在脑中,掏出手机,点开app界面,果然与我今晨所购号码前三相符,一股意欲大笑的情愫忽然涌上心头,命运总是如此喜欢作弄人,对于这种烂透的伎俩我只想嗤之以鼻。
“04”主持人不紧不慢的念出第四位号码。
还来?!老天爷果然是个淘气鬼,让人靠近天堂边缘,尔后在霍然跌下谷底,这种把戏看起来确实有趣,如果站在上帝视角的话。
“05”
我怎么会上当?但不知为何,我冷笑的脸角忽地僵硬起来,我使劲的咽了两口唾沫,感到胸口十分沉闷。
“32”
我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心跳在脑海中咚咚的震荡。我能明显的感觉额头有汗珠渗下,我抓起手机,汗水模糊了眼睛,但那加粗的红色数字格外清晰、格外灼人。宛若好久没呼吸了,我使劲抹了一把眼睛,瞪大双眼,似乎有一块密度极大的乌云挤压在胸腔,让人动弹不得。我似乎快死了。
“01”
11、29、23、04、15、32-01,确认完全与手机上号码完全一致后,我一把摔在床上,贪婪的呼吸起了空气,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蔓延全身。难怪都说,绝没有轻松可取的成功,这样的苦难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已而,手机的消息重新把我链接到外边的世界,是g,那横栏的严肃头像此刻也变得绵软无力,我点开对话框,上面赫然写着:
“张大爷的确是过世了”
在我的成功日却撞上这么一件晦气事,我只觉得胸口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