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要好水,酒坊靠着后山的清泉,酿酒的人住在酒坊。
周行卖酒买染料又送信回到木兰星坊的三天后,他默默交出染料和布匹,并没有提当日遭遇。
普通的酒四下流传,风酒得酿制秘而不宣,周行时常一个人忙碌在后山,对了,他还有只狗,耳朵太大。
酒坊里湿热,在后山山顶用树枝碎石搭建了自己的别墅,尤其是晴朗夏夜,他更是露宿在山顶草窠里。
夜色下,唯有无尽的星空才能盛装下人的无穷意志。
这只十多年的老狗,步履依旧稳健,但带上了一丝悠闲,他的脾气总是发作在“嗟,来食”,周行要说:大耳朵,帮我拿下衣服。
有脾气是好事,义父曾经跟他这样解释为什么这只分了他一滴星辰灵液的狗子突然有了脾气,义父又说:有我是为了最后忘我,中空才可以盛下有。
大耳朵今天有点怪异,他步履蹒跚,像是喝酒又像是婴孩学步,甚至在看到周行时还古怪地掀起嘴角,算是微笑,然后尾巴转了好几圈,自己扭头不时地看。
周行拿过衣服,虽然今晚要守着糟炉待到后半夜。
大狗蹲坐在一旁头跟着周行来来回回转,因为周行在来来回回加水加料添柴。
大耳朵你今天怎么没去窝着?
汪。
那天我在南市遇到真正的齐物者,还有一个巫岭的少年,他们跟我一般大。
汪汪
为什么人生来就要三六九等,又生活到了五方八处,要是有一天四方的人都来聚集,拿上自己最得意的宝贝,互相朗诵起来那该多好。我到时就拿出我酿出的风酒,用一大杯一大杯的醉来朗诵我全部的人生。
汪汪汪,汪汪。
义父说又有宗门来游说,如果我们归入某个宗门可以给我机会开启齐物修行。周行苦笑又说:可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何况他们有的的确比我透彻,
你这个小鬼,心思重得狠嘛。一阵沉默后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在他的神识海,周行警觉地四下看。
别找了,我就在你眼前。
四下只有大耳朵这个活物,周行脑袋转了一圈盯上这只狗,他想起集市上那只人化的蜗牛。
大耳朵你什么什么时候成了人狗?你可以说话了?
什么人狗,我不过是借你这只狗的些许神识海藏身而已。说完大耳朵灰黄的皮毛里浮出一把尺许青色小剑。
你是那位老前辈的青色剑?你不是……周行想起当日这把青色小剑与那只灯笼猫争斗飞远。
那只猫跟我打了两天多,突然点燃尾部灯笼,顿时提升一个位阶,我怕打坏他,所以一直没有下死手,既然舍不得伤他,我自然只有躲避他。
嗯,周行不置可否。
那只猫迟早找来,我先试试操纵这只狗,先来个汪汪试试。说完他深情悠扬地汪了几下,又改为神识交谈:你觉得怎么样?
周行毫不客气地加以纠正,一边解释一边示范,恼怒的汪汪,可怜的汪汪,愉快的以及疑惑的,报警的汪汪都是哪种语调。
青色小剑失去耐心:来一个凶狠的,预备跟一只老猫大战三百回合的汪汪。
周行想了想,如人所愿,他认真地汪了一声,那声音正是大耳朵跟山猫大战,险些被咬掉耳朵那次的吼叫声。
老师一上课,期末考试就开始,监考老师都已经到了。
周行远远看到门外当庭中光华一闪,那只坐立足有两尺高的大猫已然落地,他两眼凝视着周行,尾巴后的白色灯笼中一点火红。
期末统考的时候会互相交换老师,大规模的考试还会与他校交换监考老师。
周行有点惊讶,他慌张地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又示意青色小剑“没事出来走两步”。
大耳朵这才想起愤怒,他向外一跳,有模有样地对着大猫汪汪大叫。
灯笼猫一怔,他似乎没有及时意识到猫狗之间的世仇,他犹豫地看着大耳朵,缓缓伸出漆黑爪子,挥手间就可以撕裂大耳朵。
周行半侧过身体挡在大耳朵身前:我知道你是齐物者,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这肉身凡胎朋友。
黑猫犹豫了下,他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还是临空抓了下去,周行眼也不眨,盯着斩击来的风旋,风旋准确地从他身旁一偏,穿过了身后的石头墙,却丝毫没有动静。
黑猫终于用猫的姿势转身,走出时一扭头看了看大狗,挑衅意味十足。
大耳朵汪汪汪,冲了出去。
打了两天两夜,黑猫终于厌倦了大耳朵那各种树下,屋顶下的无聊汪汪汪,他已经在这墙头站立了大半天,是时候结束考试了。
他转身扭头,喵,一声得意,眼含妖冶,意思一定是:作弊都不会,还当什么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