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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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武帝城头白衣至
七月十五,大凶,宜破土,忌动兵。
然而这一日的武帝城,却比任何古战场都要引人瞩目。天色未明,城楼下已是人山人海。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有仗剑挎刀的江湖豪杰,有衣着朴素的宗门长老,有隐匿气息的各方探子,甚至还有一些早已退隐、此刻却按捺不住前来观战的老怪物。无人高声喧哗,只有压抑到极致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无数道目光,或期待,或敬畏,或嫉妒,或好奇,都牢牢锁定在那座雄踞东海之滨六十年的巍峨城池。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卷起尘土,更添几分肃杀。
“来了!”
不知是谁,压抑着嗓子喊了一声。
人群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从长街尽头,缓步走来一人。
白衣,白马。
衣是寻常布料,不染尘埃。马是北凉常见的河西骏马,神骏非凡。
来人并未佩带那柄随着他登顶天榜而名动天下的北凉刀,只是随意悬在腰间。他步履从容,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懒散笑意,仿佛不是来赴这决定天下第一归属的旷世之战,只是来游览观光的世家公子。
然而,当他走过之时,所有触及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生凛然。那不是霸道的压迫,而是一种深不见底、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圆融与威严。陆地天人,便是行走在人间的天道缩影。
他,自然是徐凤年。
他拾级而上,脚步落在饱经风霜的古老石阶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清晰可闻。
城头,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与徐凤年的洁净如新不同,那人一身陈旧麻衣,白发飞扬,身形算不上如何魁梧,却仿佛与脚下这座武帝城、与身后那片无垠大海融为了一体。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汪洋。
武帝城主,王仙芝。
他转过身,目光如冷电,扫过拾级而上的徐凤年,声音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六十年来未尝一败的绝对自信与睥睨天下的霸气。
徐凤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与王仙芝相隔十丈而立,语气同样平淡:“来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战前的宣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拳头和刀剑,才能诉说一切,证明一切。
王仙芝动了。
依旧是那简单到近乎笨拙的一步踏前,依旧是那毫无花哨的一拳直递。
正是这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拳,六十年来,不知砸碎了多少神兵利器,轰散了多少玄妙功法,埋葬了多少自命不凡的英雄豪杰。
拳意所致,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凝练到极致的拳罡脱体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柱,如同出海蛟龙,撕裂长空,直冲徐凤年面门!拳罡过处,城头坚实的青石板被无形的力量犁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徐凤年眼神微凝,不退反进,并指如刀,迎着那狂暴拳罡,轻轻一划。
嗤——!
一道清亮如秋水、灵动如活物的青色刀罡裂空而出!刀罡并非直来直往,而是蜿蜒扭曲,轨迹莫测,带着斩断一切阻碍、撕裂一切束缚的决绝锋锐,正是剑神李淳罡仗之以成名的绝技——两袖青蛇!
轰隆!!!
拳罡与刀气毫无花巧地狠狠撞在一起!
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城头!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如同实质的波纹般轰然扩散开来!城头铺地的厚重青石板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碎石激射向天空,再如同疾风骤雨般簌簌落下。下方观战的人群纷纷运功抵挡,实力稍弱者更是被这股骇人的气浪逼得连连后退,面色骇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一次碰撞,看似平分秋色。
王仙芝长啸一声,声震四野,身形猛然拔地而起,双拳连环轰出!刹那间,拳影漫天,仿佛有千军万马同时发起冲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是他的,“霸王卸甲”,拳意之惨烈霸道的,足以令神佛退避,鬼哭神嚎!
徐凤年身形飘忽如鬼魅,在那密不透风的漫天拳影中穿梭自如。他双掌或拍或按,或指或划,将袭来的恐怖拳劲一一巧妙化解。时而用出吴家剑冢秘传的精妙剑指,时而又蕴含两禅寺龙树僧人的金刚体魄真意,时而又转为李淳罡那无物不斩的剑道精髓。天下武学,信手拈来,融会贯通,已然臻至浑然天成之境。
城头之上,两道身影快如闪电,每一次交锋都引发剧烈的能量震荡。坚固无比的武帝城城墙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这座承载了王仙芝一甲子无敌信念的城池,似乎也在两人的激战中微微颤抖。
转眼间,两人已交手超过两百招。从城头打到半空,又从半空战回城楼,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徐凤年!再接我最后一拳!”王仙芝须发皆张,周身气势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顶点!他体内磅礴如海的真气疯狂凝聚于右拳,那拳头仿佛化作了一轮初升的骄阳,散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恐怖能量!这一拳,凝聚了他毕生武道修为的精华,是他六十年来无敌信念的极致体现——定鼎天下!
拳出,风云变色!整个天空低垂的乌云都被这股霸烈无匹的拳意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那轮“拳意骄阳”!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面对这石破天惊、仿佛真要一拳定鼎天下的一拳,他终于第一次,拔出了腰间的北凉刀。
刀身清亮如雪,映照着天空中那轮“骄阳”,也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
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玄妙的招式,只是将刀举过头顶,然后,缓缓劈下。
动作很慢,慢到城墙下每一个观战者,都能清晰地看清刀身划过的每一寸轨迹。
但就在这缓慢到极致的劈砍中,刀锋之前,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无声地切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露出了其后深邃幽暗、不属于此方天地的虚无。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威严弥漫开来。
“一剑开天门”……
并非真正的天门洞开,而是这一刀,已触及了此方天地规则的界限,拥有了开辟虚空、制定秩序的雏形!
那轮“拳意骄阳”与那看似缓慢的刀芒,无声无息地相遇。
没有预想中天崩地裂的爆炸,没有能量四溢的冲击波。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轮蕴含着王仙芝毕生功力的“骄阳”,在接触到那道细微空间裂痕的刹那,如同冰雪遇上了真正的烈日,竟开始迅速地消融、瓦解!构成拳罡的精纯真气与无匹拳意,仿佛被那“天门”之后的力量吞噬、分解,化为最本源的天地元气,消散于无形!
王仙芝前冲的身形猛然一滞,如遭雷击!他脸上那六十年来从未动摇过的自信与霸道,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踉跄后退,每一步都在脚下坚硬的城墙上留下一个深达数寸的脚印,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色泽金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血液。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苦修一甲子、引以为傲的天象境巅峰修为,正在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跌落!从天象境巅峰,一路跌至指玄,最终勉强停滞在天象境的门槛之上,却已是摇摇欲坠,根基受损!
徐凤年收刀归鞘,动作行云流水,气息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开天辟地的一刀,只是信手挥洒。
他走到面色灰败、眼神复杂的王仙芝面前,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压得整个江湖喘不过气的武帝城主,轻声道:“我不杀你。敬你守护武帝城一甲子,为这死气沉沉的江湖,留下了一份血性,也敬你……让我看到了武道前路的另一种可能。”
王仙芝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有败北的苦涩,有信念受挫的茫然,有对那“开天门”一刀的震撼,最终,尽数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落寞与一丝奇异解脱的叹息。他缓缓盘膝坐下,闭目不语,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那杆象征着无敌的旗帜,在他身后,依旧飘扬,却似乎失去了某种灵魂。
徐凤年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城楼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寂静无声、如同泥塑木雕般的万千武者。
无人敢与他对视。
白衣胜雪,天下第一。
他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白色长虹,掠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头顶,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尽头。
直到他离去许久,武帝城下,才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哗然与喧嚣。一个时代,随着王仙芝的落败,彻底终结。另一个时代,由北凉王徐凤年,以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亲手开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无数目击者激动乃至癫狂的描述,以比天榜公布时更快的速度,传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北凉王徐凤年,于武帝城头,败王仙芝!
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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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沙紫衣 前世今生
武帝城头的波澜尚未平息,那袭白衣已孤身北上,第三次踏入了北莽的国土。
此次北莽之行,目的远比前两次更为复杂深沉。明面上,是探查北莽女帝在凉莽边境的军事调动,寻找几样关乎北凉气运与军备的天材地宝;暗地里,则是要厘清一些缠绕在他命运轨迹上的宿缘,尤其是那位与他前世“大秦皇帝”纠缠至深的女子——**洛阳**。
北莽风光,与烟雨江南、肃杀北凉皆是不同。天高地阔,黄沙漫卷,带着一股子原始而粗犷的苍凉。徐凤年并未策马狂奔,而是如寻常旅人般,牵着那匹神骏的白马,行走在戈壁与草原的交界地带。他气息内敛,容貌亦以高明的易容术稍作修饰,看上去只是个面容普通、带着些风霜之色的游学书生。唯有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深处蕴藏的星河倒影与洞悉世事的沧桑,才隐隐透露出不凡。
一路行来,他见到了北莽牧人纵马驱赶牛羊的豪迈,也见到了南朝贵族庄园的奢靡与戒备,更感受到了底层牧民在贵族与严酷环境双重压迫下的艰辛。北莽,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的纷繁复杂,丝毫不下于离阳。
他的第一站,是已成废墟的敦煌城。
昔日西域明珠,联通东西的要冲,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无尽风沙的侵蚀下,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如今的死寂。残阳如血,将整片废墟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色,更添几分悲凉。
徐凤年行走在破碎的街道上,脚下是碎裂的瓦砾和不知名的兽骨。他仿佛能听到历史的呜咽,感受到数百年前此地曾有过的喧嚣。他来到记忆中曾是皇宫核心区域的一片高地,这里相对完整些,还残留着几根巨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孤零零地指向苍穹。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大漠的夜,寒冷刺骨,与白日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一轮残月孤悬天际,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废墟照得一片惨白,更显鬼气森森。
他没有生火,只是靠着一根倾倒的石柱坐下,闭目调息。白马安静地立在一旁,打着响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传入徐凤年耳中。
他缓缓睁开眼。
月光下,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从古老的壁画中走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另一根完好的石柱旁。
她身形高挑曼妙,容貌绝美非凡,宛若尘世之外的神女。她的眼眸如丹凤般深邃,唇色如朱砂般鲜艳。眉宇间透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高贵气质和历经沧桑的深沉。她的胸部犹如山峰耸立,白皙修长的双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令人神往。身着紫色衣裙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在冥界之畔的曼陀罗花,神秘而妖娆,令人着迷。
正是曾为大秦皇后,今生名为“洛阳”的女子。
她看着徐凤年,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复杂难明。有跨越八百年的刻骨铭心的恨意,有求而不得的幽怨,有痴心等待的执着,更有一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融入骨血的爱恋。
“你来了。”她的声音清冷空灵,与这敦煌死寂的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带丝毫烟火气。
徐凤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迎向她:“我来了。”
两人之间,隔着十丈距离,隔着八百年的光阴,隔着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
洛阳一步步走近,步履轻盈,仿佛踩在云端。她走到徐凤年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轻轻抚过徐凤年的眉心,那里,曾有大秦皇帝最鲜明的印记。
“陛下,”她朱唇轻启,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一丝深入骨髓的哀伤,“这一世,轮回辗转,可还记得当年骊珠洞天之前,你许我“江山为聘,日月为鉴,永世不离”的誓言?”
徐凤年任由她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眉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下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无尽悲意。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腕,触感细腻如玉,却毫无生机暖意。
“洛阳,”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前世是前世,嬴政是嬴政。今生是徐凤年,是北凉王。”
“是吗?”洛阳挣脱他的手,冷笑一声,那笑容凄美绝伦,却又带着洞穿世情的冰冷。她并未远离,只是翻手取出一个古朴的皮质酒囊,扔给徐凤年,“故地重游,不敢饮否?”
徐凤年接过酒囊,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呛鼻、却又带着异域芬芳的酒气扑面而来。是北莽最烈的“烧刀子”。
他没有犹豫,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液如火线般窜入喉中,灼烧着五脏六腑,仿佛能点燃胸中所有郁结之气。
洛阳也取出一个同样的酒囊,与他并肩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对着荒凉月色与脚下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废墟,默默对饮。
几口烈酒下肚,洛阳那常年冰封的绝美脸颊上,罕见地泛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晕,眼神也迷离起来,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冷冽与疏离。她轻轻将头靠在徐凤年并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肩头,不再是大秦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再是那个令北莽武林闻风丧胆的紫衣魔头,更像是一个独自漂泊、等待了八百年,终于找到一丝依靠的疲惫女子。
“嬴政……”她低声呓语,呼唤着那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一次次转世,看着你身边出现不同的女子……洛阳等了八百年,不是想再看你君临天下,只是想亲口问你一句……当年骊珠洞前,你的话,可有一分……是真心?”
徐凤年身体微僵,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与女子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酒香与冷冽体香的幽香,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心神。大秦皇宫的辉煌,骊珠洞前的誓言,铁血征战的岁月,以及最终那无法言说的结局……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他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轻轻揽住了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真心与否,都已随大秦的社稷,一同葬入了历史的尘埃。”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也难以分辨的情绪,“但这一世,徐凤年……欠你洛阳一份情。”
洛阳没有再说话,只是靠着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一滴冰凉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滑落,浸入徐凤年的白衣,瞬间消失无踪。
月光下,紫衣与白衣相依,在这片古老而残破的宫殿废墟上,构成一幅凄美、诡异而又动人的画面。夜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跨越了八百年的漫长光阴,最终消散在无垠的沙海之中。
这一夜,敦煌废墟无人语,只有风沙与月光,见证着一段横跨轮回的纠葛,悄然掀开新的篇章。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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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南烟雨 道者痴情
就在徐凤年于北莽敦煌废墟,与前世红颜洛阳共饮烈酒、细数轮回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离阳江南道,却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光景。
这里没有北凉的肃杀凛冽,没有西域的苍凉壮阔,也没有北莽的粗犷豪迈。有的只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吴侬软语,以及那仿佛永远也下不完的淅淅沥沥的春雨。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连风都显得格外温柔。
然而,在这片被无数文人墨客誉为人间天堂的土地上,在卢家那座闻名遐迩的园林府邸深处,一间精心布置、却终日弥漫着浓郁药香的院落里,却萦绕着一股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沉疴死气。
病榻之上,躺着一位女子。她曾是北凉最耀眼的长郡主,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笑声能穿透北凉王府的高墙。而如今,她只是“徐脂虎”,一个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气若游丝的可怜人儿。昔日健康红润的脸颊,如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裂。那双曾经明亮狡黠的眸子,大部分时间都无力地紧闭着,即便偶尔睁开,也黯淡无光,只剩下被病痛消磨殆尽的疲惫。
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时,目光总是执着地望向窗外,望向北方,望向那片她出生、成长,充满了肆意与张扬记忆的土地。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弟弟凤年。
洪洗象就坐在榻边。
这位武当山史上最年轻的掌教,如今的天榜第二,陆地神仙境的大真人,此刻却像个最寻常、最无助的丈夫。他握着徐脂虎那只枯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足以淹没整个江南的温柔与痛楚。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身份的紫金道袍,只是一袭寻常的青色道衫,洗得有些发白,却纤尘不染。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俊朗,但眉宇间凝聚的忧思与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耗神,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
“脂虎,你看,窗外的海棠,前几日还开着,今日雨大,便落了不少。”他轻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昏睡中的女子倾诉,“花开花落,自有定数。可你我之间……不该有这样的定数。”
徐脂虎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语,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气若游丝:
“牛鼻子……
下辈子……我穿着红衣……在武当山下……等你……你……还能认出我吗……”
洪洗象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一般。他如何听不出这话语中蕴含的绝望与告别之意?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这一日,窗外那株徐脂虎平日里最爱看的、最后的海棠,在愈发急促的雨丝打击下,最后几片顽强坚守的花瓣,也终于无奈地凋零,混入泥泞之中。
洪洗象静静地看着那空荡荡的枝头,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轻轻放下徐脂虎的手,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
他站起身,对守候在院落外、面带忧色的卢家人平静地说道:“请诸位出去,关闭院门,无论听到任何声响,看到任何异象,三日之内,不得入内,不得窥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卢家人虽满心疑惑,甚至有些惶恐,但见识过这位年轻道人诸多神仙手段,不敢有丝毫违逆,纷纷躬身退下,并紧紧关闭了院门。
院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潇潇的雨声。
洪洗象俯下身,在徐脂虎光洁却冰凉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那吻,带着道人的清冽,也带着男子最深沉的眷恋。
随后,他盘膝坐于病榻之前的蒲团上,双手于胸前结了一个古老而复杂的道印,正是吕祖一脉秘传的“先天一炁印”。
他闭上双眼,低声诵念,声音初时细微,渐次宏大,最终仿佛与这天地间的雨声、风声融为了一体:
“天道冥冥,因果循环。今有武当洪洗象,愿以毕生道基,三百年功德,窃取一线天机,逆转阴阳,续接红颜命缘!”
“吕祖在上,弟子甘受天谴,万劫不复,亦无悔!”
咒言即出,法则震动!
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目,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奥道韵与沛然莫御的生机!整个江南道的天地元气,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无比的态势,违背常理地向着这座小小的院落汇聚而来!天空中,雨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绕着院落盘旋,形成一道朦胧的水雾旋涡。
而洪洗象自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他乌黑如墨的长发,从发根开始,寸寸变得雪白!那白发并非苍老衰败的灰白,而是一种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月华星辉的银白。他光滑紧致的皮肤,开始出现细密的皱纹,如同被岁月瞬间侵蚀。他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了下去,仿佛承载了无法想象的重负。
他正在燃烧的,不仅仅是自身的真气和道行,更是他作为吕祖转世,积攒了三百年的天道功德与气运!这是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是超脱的根基,是长生的资粮!如今,他为了榻上那个女子,毫不犹豫地将其作为燃料,献祭于这逆天之举!
一道道蕴含着无限生机与轮回之力的金色符箓,自他结印的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盘旋着,最终没入徐脂虎的眉心、心口以及周身大穴。
徐脂虎苍白如纸的面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她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甚至那枯瘦如同秋叶的身体,也似乎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活力,冰凉的四肢渐渐有了暖意。
而洪洗象,已然从一个俊朗年轻的得道真人,变成了一个面容布满皱纹、银发如雪、脊背微驼的……老道人。
三日之后,院门被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
卢家人忐忑不安地涌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徐脂虎依旧躺在榻上,但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眉宇间的死气已然消散。
而床榻前,盘坐着一位他们几乎认不出的老道人。他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睁开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如同初生的婴儿,充满了欣慰与难以言喻的疲惫。
老道人看着苏醒过来、眼神茫然看着他的徐脂虎,露出一抹温和至极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带着释然:
“贫道洪洗象,等你三百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雨后初晴、焕发新生的庭院,轻声道,像是在许下一个重于泰山的承诺:
“这一生,贫道就守在这里,再不让你先走。”
徐脂虎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老道人,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渐渐恢复了神采,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她仿佛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武当山上,那个说着要修成天下第一再下山的小道士,那个让她等了一世,苦了一世,也念了一世的人。
江南烟雨依旧缠绵,道者痴情,白发守红颜,此情此景,足以让铁石心肠之人,亦为之动容。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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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衣案仇 血债血偿
听潮亭地底密室,烛火摇曳,映照着徐凤年冰冷如霜的面容。
徐渭熊将一卷密报递上,声音低沉:“凤年,当年参与构陷母亲‘白衣案’的元凶,除了已被你手刃的韩貂寺,主谋另有其人——正是离阳皇室那位深居简出的老祖宗,赵黄巢!”
徐凤年接过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母亲吴素,那位曾白衣仗剑、风华绝代的女子,竟因离阳皇室忌惮北凉,被赵黄巢以阴毒手段构陷,最终郁郁而终。此仇不共戴天!
“赵黄巢……”徐凤年眼中杀意凛然,周身气息引动密室烛火剧烈晃动,“他躲在皇陵深处,以离阳龙气续命,自认为能逃过一死?”
“不可冲动。”徐渭熊按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赵黄巢自身修为深不可测,更与离阳国运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凉尚未准备好与离阳全面开战。”
徐凤年闭目,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母亲温婉的笑容,心如刀绞。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的平静:“我知道。杀他,不能明着来。但他必须死。”
梧桐苑内,夜色深沉……
徐凤年独立院中,望着手中母亲遗留的那枚玉簪,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悲恸与孤寂。
一袭青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是“青鸟”。她手中捧着一件新缝制的玄色蟒袍,针脚细密,显然费了无数心血。
“世子,夜深露重。”她将蟒袍披在徐凤年肩上,声音依旧清冷,动作却轻柔无比。
徐凤年回头,看到青鸟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关切。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始终以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她的刹那枪,只为护他周全。
“青鸟,”他轻声问,“若我要做一件极危险,却非做不可的事,你当如何?”
“青鸟的命,是王爷和王妃给的。”她毫不犹豫,目光坚定如铁,“世子的意志,便是青鸟枪尖所指。”
此时,“红薯”也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安神汤走来。她敏锐地察觉到院中凝重的气氛,以及徐凤年身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与杀意。她将汤碗轻轻放在石桌上,走到徐凤年另一侧,柔声道:
“世子,无论您要做什么,北凉三十万铁骑是您的后盾,敦煌城(她暗中掌控的势力)亦是。红薯……永远是您的大丫鬟。”
她没有多问,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支持。那份八面玲珑之下,是毫不动摇的忠诚。
徐凤年看着身边两位红颜,心中一暖。母亲的仇,他必须报,但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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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流寻踪 双线并进
复仇计划悄然启动。徐凤年制定了双线并进的策略。
明线,由徐凤年亲自率领!
他带着青鸟、袁左宗及少量拂水房精锐,以巡查边境为名,北上前往两地交界的“鬼见愁”险地。根据密报,赵黄巢为维系自身生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秘密派遣心腹,在此地与北莽巫祭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获取续命邪物。
“鬼见愁”地势险峻,阴风怒号。徐凤年一行潜伏于乱石之中,静待目标出现。
青鸟紧握刹那枪,护卫在徐凤年身侧,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袁左宗则指挥拂水房死士,布下天罗地网。
果然,夜深时分,一队身着离阳宫廷服饰、却行动鬼祟的人马悄然潜入山谷,与几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北莽巫祭接上了头。
“杀,一个不留。”徐凤年声音冰冷。
令下,袁左宗如猛虎出闸,枪出如龙!青鸟身化青影,刹那枪点出朵朵寒芒,专破气海要害!徐凤年更是亲自出手,刀未出鞘,仅凭凌厉指风,便瞬间击毙对方领头的老宦官,从其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和一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器。
此战干净利落,既截获了赵黄巢勾结北莽的铁证,也斩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续命渠道。
暗线,则由红薯负责!
她动用了身为敦煌城主的全部能量,以及北凉在北莽境内的庞大谍报网络,全力追查赵黄巢的弱点。她深知赵黄巢与离阳龙气相连,硬撼其等于撼动一国气运。唯有找到其与龙气连接的“节点”或是其修炼邪功的命门,方能一击致命。
通过重金收买、情报交叉对比,甚至亲自冒险接触北莽萨满教的高层叛徒,红薯最终锁定了一个关键信息:赵黄巢的元神,与其藏身的“龙睛”皇陵深处一株千年“血龙木”息息相关!此木吸纳离阳龙气与赵黄巢精血而生,是其命魂寄托之物!
两条线上的成果迅速汇总到徐凤年手中。密信可作为日后舆论攻讦的利器,而“血龙木”的信息,则指明了复仇的最终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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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龙陵喋血 手刃仇敌
时机成熟!
徐凤年精心策划了一场隐秘的斩首行动。他并未调动北凉大军,只带了李淳罡、邓太阿、青鸟三人,以及一队绝对忠诚的拂水房顶尖高手,借助红薯提供的精确路线和南宫仆射暗中引开的皇陵部分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离阳皇室禁地——“龙睛”皇陵。
皇陵深处,阴气森森,龙气与死气交织。在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一株通体血红、脉络中仿佛有金色液体流动的奇异树木(血龙木)扎根于龙脉之上。树下,一个干瘦如骷髅、披着陈旧龙袍的老者(赵黄巢)盘膝而坐,周身气息与血龙木、与整个皇陵的龙气隐隐相连。
“徐骁的儿子……你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赵黄巢睁开浑浊的双眼,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可惜,在这里,老夫便是无敌的!”
他催动秘法,整个皇陵的龙气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金色锁链,缠绕向徐凤年等人,威压磅礴,足以碾碎指玄!
“无敌?”李淳罡嗤笑一声,
哪个敢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
木牛马骤然出鞘,一剑“剑开天门”虚影显现,虽未全力,却悍然斩向龙气核心,将其短暂搅乱!
邓太阿同时出手,十二柄飞剑如同拥有生命,化作细微流光,专刺龙气运转的节点,削弱其势。
青鸟与拂水房死士则结阵挡住皇陵内涌出的其他守卫和赵黄巢圈养的邪物。
徐凤年目标明确,北凉刀瞬间出鞘,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惊世白虹,直刺那株血龙木!
“吴素之子,今日为母复仇!赵黄巢,纳命来!”
赵黄巢怒吼,全力催动龙气护住血龙木,同时自身枯瘦的手掌拍出,蕴含着他苦修百年的阴毒功力!
然而,徐凤年的刀,融合了李淳罡的剑意、王仙芝的霸道、高树露的体魄,更承载着为人子者的滔天悲愤与北凉气运!刀锋过处,龙气哀鸣,那坚固无比的血龙木,被蕴含着涅槃真意的刀气悍然斩中主干!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彻溶洞!
血龙木剧烈震颤,主干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其中流淌的金色液体迅速黯淡。与此相连的赵黄巢,更是如遭重创,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周身凝聚的龙气开始溃散!
“不……不可能!我身负离阳国运……”赵黄巢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
“离阳国运,也护不住你这弑杀忠良的老鬼!”徐凤年声如寒冰,刀光再起,这一次,直取赵黄巢头颅!
刀光掠过,一颗充满惊愕的头颅冲天而起!
离阳皇室老祖宗,白衣案主谋之一,赵黄巢,毙命!
大仇得报,徐凤年却无多少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茫与悲伤。他对着北方,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
“娘,孩儿……为您报仇了。”
青鸟默默走到他身边,为他挡住可能存在的风险,无声地陪伴。她知道,此刻的世子,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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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暗夜救女 佛国血路
龙陵之战的消息被北凉以铁腕手段暂时封锁,但离阳国运的细微震颤与赵黄巢命灯的熄灭,足以在太安城深处引发一场无人知晓的地震。徐凤年无暇他顾,赵黄巢伏诛带来的短暂释然,迅速被爱女身陷北莽的焦灼所取代。
根据拂水房不惜代价传回的最新情报,徐念凉(小地瓜)在忠仆拼死护送下,并未远遁,反而因其机敏与对北莽底层的熟悉,隐匿于北莽南朝边境一座名为“黑沙城”的混乱之地。然而,追捕的网正在收紧,北莽官方与慕容女帝麾下的“黑水”秘谍已隐约锁定了那片区域。
时间,刻不容缓!
徐凤年当机立断,将北凉军政暂交徐渭熊与陈亮锡,亲自率领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秘密北上。队伍中,除了形影不离的“青鸟”还有对北莽风土人情极为了解、且武功诡谲的“南宫仆射”以及自愿前来助拳、剑术已臻化境的“邓太阿”……
一行人化装成贩运皮毛的商队,凭借红薯早年铺设的隐秘商道与拂水房的接应,险之又险地穿越了层层关卡,直扑黑沙城。
黑沙城,如其名,风沙如刀,龙蛇混杂。在这里,北莽律法形同虚设,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徐凤年等人甫一入城,便感受到了无数道隐藏在暗处的贪婪与审视的目光。
通过特殊的联络方式,他们在一间破败的土坯房内,终于见到了分别数月、瘦骨嶙峋却眼神依旧明亮倔强的小地瓜,以及那位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忠仆。
“爹爹!”小地瓜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扑入徐凤年怀中,放声大哭,将数月来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宣泄。
徐凤年紧紧抱住女儿,心如刀割,轻抚其背,声音沙哑:“地瓜不怕,爹爹来了,再没人能欺负你。”
然而,温情时刻短暂。几乎是同时,屋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凌厉的破空声!
“围起来!格杀勿论!”北莽“黑水”秘谍的头领,一位面容阴鸷的指玄境高手,已然带人杀到!显然,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带地瓜先走!”徐凤年将女儿推向青鸟,北凉刀瞬间出鞘,刀光如雪,照亮昏暗的土屋。
南宫仆射双刀如蝴蝶穿花,瞬间封住门口,刀意森寒。邓太阿更是懒得废话,心意一动,十二柄飞剑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游鱼,呼啸着钻入敌群,专破气海,瞬间放倒数人!
混战瞬间爆发!狭小的空间内,气劲纵横,土石飞溅。徐凤年刀法霸烈,每一刀都蕴含着他救女的决绝与愤怒,挡者披靡。青鸟护着小地瓜,刹那枪舞得密不透风,枪尖一点寒芒,总能精准地点在敌人攻势最薄弱之处。
然而,敌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北莽网罗的江湖好手,更有军中悍卒结阵而来。
“往城西突围!那里有我们接应的人!”南宫仆射清冷的声音在厮杀中响起。
一行人且战且走,在黑沙城狭窄肮脏的巷道中,杀出一条血路。徐凤年白衣染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亦有几处皮外伤。青鸟为护小地瓜,左臂被一道淬毒暗器划伤,虽立刻服下解毒丹,依旧面色微白。
眼看即将抵达接应点,前方街口,突然出现一队人马,并非北莽装束,而是……西域僧兵!为首一名身披大红袈裟、手持降魔杵的壮硕喇嘛,眼神桀骜,气息雄浑,竟也是指玄境修为!
“此路不通!将那女娃留下!”喇嘛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竟是趁火打劫,或是与北莽达成了某种协议!
前有狼,后有虎!
徐凤年眼神一寒,杀意盈野。他示意邓太阿与南宫仆射挡住后方追兵,自己则一步踏出,北凉刀直指那西域喇嘛:
“挡我者,死!”
没有多余废话,刀光再起!这一次,刀意之中,融入了龙陵斩杀赵黄巢的决绝,更带着一位父亲护卫幼女的滔天怒火!那喇嘛虽强,但在暴怒的徐凤年面前,竟被一刀劈得降魔杵脱手,吐血倒飞!
趁此间隙,众人冲出街口,与接应的拂水房死士汇合,抢得马匹,冲破黑沙城西门,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身后,是北莽秘谍与西域僧兵的怒吼与追杀声。但徐凤年知道,最危险的一关,已经闯过。他低头看着怀中因疲惫和惊吓已然睡去的小地瓜,眼中满是怜惜与后怕。
救女之路,首战告捷,但付出的代价与暴露的行踪,预示着前路将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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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敦煌悲歌 红颜傲骨
几乎在徐凤年救出小地瓜的同时,北莽皇宫深处,一座守卫森严、刻画着无数禁制符文的地牢内。
“红薯”一身囚服,遍布血痕,形容憔悴,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她已被反复拷问数月,北莽方面试图从她口中撬出北凉在莽地的所有暗桩名单,以及敦煌城积累的巨大财富藏匿之处。
慕容女帝亲自驾临地牢,凤目含威,俯瞰着这个曾在她眼皮底下建立起庞大地下王国的女子。
“慕容媪(红薯化名),或者说,敦煌城主?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名单与财宝,朕可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否则,炼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红薯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嘲讽看向北莽女帝:“女帝陛下,你永远不懂,有些人,有些情,是任何酷刑和利益都无法撼动的。”
她脑海中闪过徐凤年的身影,闪过女儿稚嫩的脸庞,闪过北凉那片她视为归宿的土地。
“敦煌之财,已散于北凉铁骑。暗桩之名,刻于我心,随我同葬。”
“至于体面?”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竟带着几分昔日在梧桐苑时的明媚与狡黠,“我红薯一生,只在乎我在乎之人的体面。你的体面,于我……算个什么东西?”
“冥顽不灵!”慕容女帝勃然大怒,“给朕用刑!朕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几时!”
更残酷的刑罚加身,红薯咬碎银牙,汗如雨下,却始终未发出一声求饶。她的意识在痛苦中渐渐模糊,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守住秘密,等待着他。她相信,他一定会来。
地牢之外,风云涌动。徐凤年救女成功的消息,以及红薯在北莽朝堂上受尽酷刑而不屈的事迹,已通过特殊渠道开始在北凉高层与北莽部分贵族中悄然流传。一场围绕营救红薯的更大风暴,正在酝酿。北凉王的怒火,必将燃向北莽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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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稚子归巢 暗流愈急
北凉王府,因为小郡主徐念凉的归来,平添了几分久违的、属于孩童的生气,却也笼罩着一层更深的凝重。
徐渭熊亲自将惊魂未定、瘦弱不堪的小地瓜接入怀中,这位以冷硬著称的北凉郡主,眼眶也不禁微红。她立刻召集王府内最好的医师和稳婆,为小地瓜调理身体,安抚心神。徐凤年则寸步不离地守了女儿三天,亲自喂她吃饭,哄她入睡,直到小地瓜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脸上重新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怯生生却又依赖的笑容,他才稍稍安心。
然而,父女温情无法冲淡迫在眉睫的危机。
听潮亭密室,灯火通明。徐渭熊、陈锡亮、徐北枳等核心谋士,以及袁左宗、褚禄山等军方重将齐聚。
“王爷,”徐北枳率先开口,语气沉重,“黑沙城之事,虽暂时封锁,但纸包不住火。离阳太安城那边,赵黄巢命灯熄灭已有时日,他们即便暂时查不到确凿证据,也必会将此账算在我北凉头上。近期,两辽顾剑棠部异动频繁,太安城禁军也有调防迹象,恐是暴风雨的前兆。”
褚禄山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中凶光闪烁:“王爷,离阳那群软蛋要是敢来,禄山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正好让他们的血,给咱们小郡主压惊!”
袁左宗相对冷静:“不可大意。离阳底蕴犹在,若真不顾一切发动国战,北凉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届时北莽坐收渔利,后果不堪设想。”
徐渭熊看向一直沉默的徐凤年:“凤年,离阳的报复迟早会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但眼下,还有一事更为棘手……”她顿了顿,“红薯……还在北莽手里。”
提到红薯,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那个曾将梧桐苑打理得井井有条、笑语嫣然的女子,如今正在北莽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承受酷刑。
徐凤年缓缓抬起头,眼中是压抑的痛苦与冰冷的决断:“离阳之事,由二姐和诸位先生全权负责,整军备武,稳固边防,同时启动所有在太安城的暗棋,我要知道离阳朝廷的一举一动。”
他站起身,走到北凉巨幅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北莽王庭的位置。
“至于红薯……我亲自去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王爷三思!”陈锡亮急道,“北莽刚经历黑沙城之失,戒备必然森严到了极点!王庭更是龙潭虎穴,慕容女帝身边高手如云,更有拓跋菩萨坐镇!您刚经历龙陵、黑沙城连番恶战,此时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徐渭熊也坚决反对:“凤年,我知道你心中愧疚,但救红薯需从长计议!北凉不能没有你!”
徐凤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风险。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亦必须为之。红薯为我北凉,为敦煌,付出太多。她在地牢多待一日,我便一日难安。北凉王若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何以护北凉?何以守国门?”
他看向徐渭熊:“二姐,北凉交给你,我放心。我会带青鸟、南宫仆射,再请邓太阿前辈暗中策应。人不多,目标小,行事更方便。”
见徐凤年心意已决,众人知再难劝阻。徐渭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但你务必答应我,事不可为,立刻撤回!北凉可以没有敦煌,但不能没有你徐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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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王庭龙潭 潜行伊始
营救计划在极度机密中制定。徐凤年拒绝了大规模调动军队的提议,那只会打草惊蛇,将红薯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他决定采取最危险,却也最出其不意的方式——精兵突袭,直插北莽王庭腹地!
此次行动,人员精简到极致:
徐凤年亲自带队,核心战力。
青鸟随行护卫,刹那枪可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南宫仆射精通隐匿、刺杀与北莽风土,是绝佳的向导与辅助。
邓太阿受徐凤年所托,于外围策应,关键时刻,十二飞剑可破万军。
此外,还有数名最擅长潜行、伪装与爆破的拂水房顶尖死士。
他们选择的路线,并非寻常商道或边境,而是红薯早年经营敦煌时,秘密开辟的一条几乎不为人知的“幽灵路线”。此路需穿越数百里荒无人烟的戈壁、翻越数座终年积雪的险峻山脉,绕过北莽重重边防与巡逻队,直插王庭西南方向的一处薄弱环节。
临行前夜,徐凤年再次来到小地瓜的房间。女儿已然睡熟,小手紧紧抓着他的一角衣襟,仿佛生怕他再次离开。徐凤年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地瓜,等爹爹接回红薯阿姨,就再也不离开你了。”他轻声许诺,尽管知道前路艰险,生死难料。
他又去见了徐渭熊,姐弟二人密谈至深夜,将北凉未来数月可能面临的种种变局与应对之策,逐一推演、确认。
翌日,天未亮,一行数人,便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然离开了北凉王府,向北而去。
此行,不再是千军万马的战场冲杀,而是深入虎穴的雷霆一击。他们不仅要面对北莽严密的守卫、无数的顶尖高手,更要与时间赛跑,在离阳可能的全面发难之前,救出红薯,返回北凉。
风萧萧兮易水寒。北凉王孤身入北莽,一场注定震动天下的营救行动,就此拉开序幕。而离阳太安城的方向,阴云正在加速汇聚,一场针对北凉的政治风暴,也已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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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王庭暗影 步步杀机
北莽腹地,风雪如刀。徐凤年一行数人,凭借红薯留下的隐秘路线图和南宫仆射对北莽地理的深刻了解,如同鬼魅般穿梭于戈壁与雪山之间。这条路异常艰险,不仅要对抗酷寒与恶劣地形,更要时刻提防巡逻的北莽游骑与某些区域特有的凶悍妖兽。
十日后,众人抵达距离北莽王庭不足百里的“野狼原”。此地已是北莽核心区域,戒备森严远超边境。
“前方五十里,便是王庭外围的‘铁牢关’。”南宫仆射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雄关轮廓,低声道,“关内驻有重兵,关后直至王宫,暗哨、阵法、高手无数。慕容女帝经黑沙城一事后,必然加强了戒备。”
徐凤年目光沉静,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关隘与周围地形。“不能硬闯。红薯留下的信息中提到,铁牢关东侧三十里,有一处废弃的‘葬马谷’,是前朝遗留的矿道,可直通王庭内城的一条暗河。”
众人依言转向葬马谷。谷内荒凉死寂,白骨累累。在一处极其隐蔽的乱石堆下,果然找到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矿道入口,幽深漆黑,散发着霉腐与危险的气息。
“我探路。”青鸟毫不犹豫,率先持枪潜入。徐凤年紧随其后,南宫仆射断后。
矿道内崎岖湿滑,时有塌方危险,更潜伏着一些喜阴的毒虫异兽。全靠众人修为高深、配合默契,才得以有惊无险地缓慢推进。如此在地下穿行近一日,终于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的水声。
穿过最后一段逼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幽暗的地下暗河出现在眼前。河水冰冷刺骨,流向正是王庭内城方向。
“顺流而下,可直达内城‘罪狱司’附近。红薯最可能被关押在那里。”南宫仆射确认道。
没有犹豫,众人施展轻功,踏水而行,尽可能不发出声响。越是接近目标,气氛越是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一旦暴露,在这北莽腹地、高手环伺之下,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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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罪狱司前 青鸟喋血
沿暗河潜行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微弱光亮,以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铁链拖动的声音。众人悄然靠岸,隐匿于河岸的阴影之中。
探头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完全由黑色巨石垒成的建筑依河而建,风格粗犷阴森,正是北莽关押重犯的“罪狱司”!司外守卫森严,披甲持戈的武士来回巡逻,更有数道强横的气息隐于暗处,至少是指玄境的修为。
“防守太密,硬闯不行。”徐凤年眉头紧锁,“必须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南宫仆射和几名拂水房死士身上。“南宫,你带他们,去罪狱司西侧的粮仓放火,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南宫仆射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带着死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向西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罪狱司西侧突然火光冲天,人声鼎沸!“走水了!”“快救火!”混乱的呼喊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罪狱司外的守卫果然被惊动,一部分人立刻朝着火场方向奔去,暗处的几道强横气息也有两人被吸引过去。
机会!
徐凤年与青鸟对视一眼,身形如电,直扑罪狱司大门!留守的守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徐凤年凌厉的指风与青鸟神出鬼没的刹那枪瞬间放倒。
两人冲破大门,闯入罪狱司内部。里面通道错综复杂,阴冷潮湿,充斥着血腥与腐臭的气息。徐凤年凭借对气机的敏锐感知,直奔那股最熟悉、却也最微弱的气息所在。
一路之上,遭遇数波狱卒与低阶修士阻拦,皆被两人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青鸟的枪更快、更狠,为徐凤年扫清一切障碍,她的眼神冰冷专注,只有护他周全一个念头。
终于,在最深处一间刻画着重重禁制的铁牢前,他们看到了那个被无数铁链穿透锁骨、琵琶骨,吊在半空,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紫衣女子——红薯!
“红薯!”徐凤年心头一痛,挥刀便要斩断铁链。
“小心!”青鸟突然厉喝,刹那枪猛地向侧后方刺出!
“铛!”
一声巨响!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凭空出现,手中一柄淬毒短刃,与刹那枪狠狠撞在一起!劲气四溢!
来人竟是北莽那位精通隐匿刺杀之术的大内供奉,指玄境巅峰的“影杀”!
几乎同时,牢房四周墙壁翻转,露出数架威力巨大的连环弩机,机括声响,淬毒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射向徐凤年!
青鸟毫不犹豫,身形一旋,刹那枪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大部分弩箭挡下!然而,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穿透了枪影,直射徐凤年后心!
“世子!”
青鸟想也未想,合身扑上,以左肩硬生生替徐凤年挡住了这致命一箭!箭矢力道极大,瞬间穿透她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伤口周围立刻泛起诡异的黑色——箭上有剧毒!
“青鸟!”徐凤年目眦欲裂,反手一刀逼退“影杀”,扶住摇摇欲坠的青鸟。
“我……没事……”青鸟脸色瞬间灰败,却依旧强撑着想要站起。
此刻,外界的喊杀声与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大队守卫正在赶来。
“影杀”发出桀桀怪笑:“北凉王,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形势,危急到了极点!
第十四章 刀破囚笼 火凤归巢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青鸟中毒受伤……徐凤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将一股精纯的涅槃真气渡入青鸟体内,暂时护住其心脉,压制毒素。随即,他将青鸟轻轻放在墙角安全处。
“保护好自己。”他低声道,然后猛地转身,面对“影杀”与那再次装填的弩机。
北凉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激昂长鸣!
徐凤年不再保留,陆地天人的磅礴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整个罪狱司都在他的威压下剧烈震颤!
“今日,挡我者,死!”
他一步踏出,身形仿佛化作三道,一道挥刀斩向铁链,一道直取“影杀”,第三道则刀气纵横,瞬间将那几架弩机连同后面的射手斩为碎片!
刀光如银河倒泻!
困锁红薯的玄铁重链,在蕴含着徐凤年无尽怒火与悲恸的刀锋下,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
“影杀”试图阻拦,却被那煌煌刀意锁定,只觉得周身空间都仿佛凝固,眼睁睁看着刀光掠过,手中短刃崩碎,胸膛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狂喷,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徐凤年一把接住从半空中坠落的红薯,触手之处,一片冰凉,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他心中大恸,毫不犹豫地将更加磅礴的涅槃生机渡入她体内。
“凤……年……”红薯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那张刻骨铭心的脸庞,涣散的眼神中重新凝聚起一点光彩,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化作一声痛苦的闷哼。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徐凤年声音沙哑,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此时,南宫仆射与邓太阿也已杀透重围,赶来接应。邓太阿的飞剑在外围织成一道死亡之网,阻挡着潮水般涌来的北莽守卫。南宫仆射双刀染血,护在徐凤年身侧。
“走!”徐凤年低喝一声,抱着红薯,护着受伤的青鸟,在南宫仆射与邓太阿的掩护下,沿着原路向外突围。
身后,是拓跋菩萨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恐怖气息正在急速靠近!以及慕容女帝那冰冷彻骨、响彻王庭的怒喝:“徐凤年!朕必让你北凉血流成河!”
但此刻,徐凤年已顾不得那么多。他只知道,怀中的女子,他必须带走。
一行人且战且走,凭借来时的路线与邓太阿鬼神莫测的飞剑,硬生生在北莽王庭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再次潜入那条幽暗的矿道,将身后的怒吼与杀喊声渐渐抛远。
北莽王庭,龙潭虎穴,徐凤年孤身闯入,浴血奋战,终将红薯从地狱边缘抢回!
然而,救回红薯,只是解开了第一个死结。北凉与北莽之间,已再无转圜余地,一场席卷天下的全面战争,随着徐凤年此番惊世之举,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而离阳的利刃,也已悬于北凉头顶,即将斩落。
(第十二至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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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凤归梧桐 凉州备战
当徐凤年一行人带着重伤的红薯与青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穿越边境,返回北凉时,整个凉州上下,既为王爷的平安归来与成功救回红薯而振奋,也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而紧绷。
听潮亭地底,最好的医师与珍贵的丹药被源源不断送入。红薯伤势极重,经脉受损严重,更因长期酷刑折磨,元气大伤,陷入深度昏迷,需以灵药吊命,徐徐图之。青鸟肩头的箭毒虽被徐凤年以涅槃真气压制,但毒性诡异,仍需时日拔除,左臂暂时行动不便。
徐凤年亲自安顿好二人,看着她们苍白的面容,心中怒火与杀意交织,却被他强行压下。此刻,北凉需要的是冷静的统帅,而非冲动的武夫。
清凉山王府,议事堂。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徐渭熊将一份份谍报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冰冷如铁:“北莽王庭已发布‘血狼令’,宣称我北凉王擅闯其禁地,屠戮其臣民,举国震怒!慕容女帝已授权拓跋菩萨,可调动南朝所有兵马,边境线上,北莽铁骑调动频繁,兵力已增至四十万!大战,一触即发!”
陈锡亮补充道:“离阳方面,太安城已公然下旨,斥责王爷‘弑杀宗亲,大逆不道’,削去王爵,着两辽节度使顾剑棠,统兵二十万,陈兵边境,名曰‘助北凉平叛’,实则……欲与北莽,南北夹击!”
南北夹击,六十万大军!北凉自立藩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险恶的局面!
堂下诸将,袁左宗、褚禄山、宁峨眉等人,皆面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死的战意。
“他娘的!离阳北莽,蛇鼠一窝!想灭我北凉,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副好牙口!”褚禄山狞笑,肥硕的身躯杀意弥漫,“王爷,禄山请命,愿率曳落河为先锋,先剁了顾剑棠那老小子的狗头!”
袁左宗相对沉稳,但握枪的手指也已发白:“王爷,当务之急,是立刻调整防御。北莽主攻方向必在怀阳关一线,离阳则可能猛攻流州。我军需依托地利,梯次配置,纵深防御,拖延时间,消耗敌军锐气。”
徐渭熊看向一直沉默的徐凤年:“凤年,你怎么说?”
徐凤年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堂下每一位忠诚的将领与谋士,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生死、洞察局势的冰冷与坚定。
“战,是必然。但怎么战,有讲究。”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划过凉莽边境与凉离边境。
“北莽势大,拓跋菩萨用兵老辣,不可力敌。离阳顾剑棠,虽名为统帅,实则受太安城掣肘,其部也非铁板一块。”
“传令!”
“其一,全线收缩,放弃边境所有不易坚守之小型军镇、烽燧,军民后撤,实行坚壁清野!我要让北莽铁骑进来后,找不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干净水!”
“其二,袁左宗,你率龙象军主力,依托怀阳关及周边山势,构建三道防线,层层阻击,不许浪战,以消耗北莽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
“其三,褚禄山,你的曳落河,化整为零,潜入北莽境内,专袭其粮道、后勤!我要让拓跋菩萨的前线大军,食不果腹,箭矢不继!”
“其四,齐当国,流州方向,交给你。面对顾剑棠,可示弱,可小败,诱敌深入,利用流州复杂地形,分割包围,一口一口吃掉他!”
“其五,立刻启动‘惊蛰’后续计划,我要离阳朝堂,自顾不暇!”
一条条军令,清晰冷峻,如同冰锥,刺破凝重的空气。他没有因愤怒而盲目出击,而是选择了最艰难、却也最有可能为北凉争取生机的战略——以空间换时间,以韧性强拖,等待局势变化。
众将领命,轰然应诺,迅速离去部署。
徐渭熊看着沙盘前弟弟挺拔却孤寂的背影,轻声道:“凤年,我们能守住吗?”
徐凤年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守不住,也要守。”
“北凉,可以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但绝不会跪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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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王旗所向 血战开端
战争的阴云,以远超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化为倾盆血雨。
北莽方面,拓跋菩萨用兵果然狠辣果决,根本不給北凉太多调整时间,四十万铁骑分成数股,如同狂暴的狼群,猛扑怀阳关防线!攻势之猛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凉莽摩擦。
怀阳关外,箭矢遮天,投石如雨。北莽士卒悍不畏死,顶着守军的滚木礌石、弓弩火油,疯狂攀附城墙。城头之上,北凉守军同样死战不退,袁左宗身先士卒,一杆长枪不知挑落多少北莽骁将,龙象军更是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往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
关隘几度易手,双方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关墙染成暗红色。北凉凭借地利与决死意志,硬生生顶住了北莽第一轮也是最凶猛的攻势,但自身伤亡亦极为惨重。
与此同时,流州方向,顾剑棠率领的二十万离阳精锐也发动了进攻。齐当国依徐凤年之计,且战且退,放弃数座城池,诱使离阳军深入。顾剑棠虽知是计,但碍于太安城催促进兵的压力,以及自身的傲气,依旧挥军深入,却在流州复杂的山地与河网间,不断遭到北凉小股精锐的袭扰与伏击,进展缓慢,伤亡日渐增多。
而褚禄山的曳落河,则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不断在北莽后方掀起腥风血雨,焚烧粮草,截杀信使,甚至成功袭击了一座北莽重要的军械库,极大地延缓了拓跋菩萨的进攻节奏。
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北凉三面受敌,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却始终顽强地漂浮在血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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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安惊变 暗棋生效
就在北凉边境血战正酣之际,离阳太安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悄然达到了高潮。
徐凤年启动的“惊蛰”计划,开始显现威力。数位原本与北凉暗中交好、或因利益与韩貂寺、赵黄巢一系有隙的离阳重臣,联合部分清流言官,突然发难!
他们并非为北凉辩护,而是将矛头直指现任中书令齐阳龙等人,弹劾其结党营私、构陷忠良(暗指吴素)、甚至与北莽有不清不楚的往来!一份份“确凿”的证据被抛出,在太安城掀起了巨大的政治风暴。
同时,曹长卿率领的西楚残部,也在江南等地突然发力,接连攻占数座城池,打出光复旗号,吸引了离阳大量注意力与部分兵力,使其无法全力支援顾剑棠。
年轻的皇帝赵铸,面临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朝堂之上,党争激烈;边境之外,西楚复起;北伐北凉,战事不顺。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困境,对北凉的攻势,不得不暂时放缓,优先稳定内部,应对西楚。
来自离阳的直接军事压力,骤然减轻。北凉,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可以集中绝大部分力量,应对北莽这个最主要、最凶残的敌人。
徐凤年站在清凉山顶,遥望南方。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真正的生死考验,依旧在北方的怀阳关。他与拓跋菩萨之间,必有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终极对决。
而此刻,怀阳关前线传来急报:久攻不下的拓跋菩萨,似乎失去了耐心,已有亲自出手,叩关的迹象!
天下目光,再次聚焦于那座屹立在血火之中的雄关。
(第十五至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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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菩萨低眉 亦作狮子吼
怀阳关外,战鼓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已持续了半月之久,将这片土地彻底化为了血肉磨坊。关墙之下,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城垛齐平,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壤,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腥气。
北凉守军,在袁左宗的指挥下,凭借着地利与顽强的意志,硬生生顶住了北莽潮水般的攻势,但代价是极其惨重的。龙象军折损近半,各级将领伤亡殆尽,袁左宗本人亦是甲胄破碎,浑身浴血,左臂被流矢所伤,仅做简单包扎。
这一日,北莽的攻势忽然诡异地停滞了。潮水般的骑兵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股令人窒息般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自北莽军阵深处缓缓升起,笼罩了整个怀阳关。原本喧嚣的战场,竟在这一刻变得死寂,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并不算如何高大魁梧,却仿佛承载着整个草原力量的身影,缓缓策马而出。他未着甲胄,只是一身寻常的北莽贵族服饰,面容古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北莽军神,“拓跋菩萨”
他亲临阵前!
关墙之上,所有北凉士卒都感到呼吸一滞,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紧握兵器的手都微微颤抖。这是境界上天堑般的差距带来的本能恐惧。
袁左宗强忍伤势,挺直脊梁,握紧手中长枪,眼神决绝。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降临。
拓跋菩萨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越过残破的关墙,落在了袁左宗身上,声音平淡,却如同闷雷般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袁左宗,是条好汉。开城投降,我可保关内士卒性命。”
袁左宗深吸一口气,运足真气,声震四野:“北凉只有战死的袁左宗,没有投降的袁左宗!”
拓跋菩萨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抬起右手,简简单单,一拳隔空,朝着怀阳关轰来!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的轰鸣。
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力”!
拳意过处,空间仿佛都被扭曲、压缩,关墙前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坚实的城墙墙体,以拳锋所指为中心,竟开始无声无息地寸寸龟裂、崩塌!关上的北凉士卒,即便隔着数十丈,也被那逸散的拳意震得东倒西歪,口喷鲜血!
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拓跋菩萨毕生武道修为的精华,是力量的极致体现,足以摧城开山!
袁左宗怒吼一声,将毕生功力灌注于长枪之中,枪尖绽放出耀眼的寒芒,如同彗星袭月,义无反顾地刺向那道无形的恐怖拳劲!
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但他必须挡在自己士兵的前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越的刀鸣,如同凤唳九天,自怀阳关后方响起,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声音!
一道白线,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自天际而来,后发先至,悍然切入那毁灭性的拳劲与袁左宗的枪锋之间!
“拓跋菩萨!”
“你的对手,是我!”
白衣徐凤年,终于赶至!
北凉刀出鞘,刀光并不如何炽烈,却带着一股生生不息、于毁灭中开辟新生的涅槃真意,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无形拳劲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一点之上!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法则对撞的沉闷声响彻战场!
那足以轰塌城墙的恐怖拳劲,在与刀光接触的刹那,竟如同冰雪遇阳,开始迅速消融、瓦解!逸散的能量化作狂暴的飓风,向四周席卷,吹得人仰马翻!
徐凤年身形微微一晃,便稳住,持刀立于关墙破损之处,衣袂飘飘,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的拓跋菩萨。
而袁左宗,则被那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向后推开数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劲的正面冲击,他看着前方那道白衣背影,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徐凤年。”拓跋菩萨看着城头那袭白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名为“战意”的火焰,“你终于来了。”
徐凤年持刀遥指,声音清晰传遍战场:“拓跋菩萨,此地施展不开。可敢与我,于九天之上一战?”
“如你所愿。”拓跋菩萨言简意赅,身形缓缓升空,每一步踏出,脚下的虚空都泛起涟漪,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直上青云。
徐凤年亦是一步踏出,身形化作白虹,紧随其后。
两位当世武道巅峰,一位代表北莽力量的极致,一位代表北凉涅槃的新生,于怀阳关上空万丈高空,遥遥对峙。
下方,数十万大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厮杀,仰头望向那决定两国命运的天穹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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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穹之战 涅槃对撼天
万丈高空,云层之上,罡风凛冽如刀。
徐凤年与拓跋菩萨相隔千丈而立,下方绵延的山河与蝼蚁般的军队已模糊不清,唯有彼此的气机,在虚空中激烈碰撞,引动风云变色。
“徐凤年,你能伤王仙芝,杀赵黄巢,确有不凡。”拓跋菩萨开口,声音如同滚雷,“但力量之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的技巧,你的境界,皆是虚妄。”
他不再多言,直接一拳轰出!依旧是那般简单直接,但这一拳,与之前在关前截然不同!拳出,仿佛引动了整个北莽草原的磅礴地脉之力,一股蛮荒、古老、充斥着毁灭气息的恐怖力量,化作一道粗如山峰的暗金色光柱,撕裂长空,朝着徐凤年碾压而来!这是**撼天拳**!
拳劲所过之处,空间剧烈扭曲,甚至出现了细密的黑色裂痕!下方的云层被瞬间蒸发清空!
面对这撼动天地的一拳,徐凤年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受到,这一拳中蕴含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寻常天象境的范畴,无限接近甚至触摸到了陆地天人的门槛!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北凉刀发出一声激昂长鸣,体内涅槃境的力量全面爆发!周身心灯光芒大放,与脚下北凉大地隐隐呼应,一股虽不似对方那般蛮横霸道,却更加精纯、更加坚韧、蕴含着无穷变化与生机的刀意冲天而起!
“我有一刀,融生死,纳轮回,名为——涅槃!”
徐凤年双手握刀,缓缓劈下。刀光不再是凌厉的直线,而是化作一道混沌色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仿佛有万物生灭,星辰轮转的景象浮现。这一刀,不再追求极致的锋锐与破坏,而是演化自身之道,以自身的“涅槃轮回”,去包容、去化解、去转化那毁灭性的“撼天”之力!
暗金色拳罡与混沌色刀芒漩涡,于九天之上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一种超越凡人听觉极限的法则震荡,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天空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巨大涟漪!下方观战的所有人,无论北凉北莽,皆感到头脑一阵刺痛轰鸣,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昏厥过去!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那混沌色的刀芒漩涡,在撼天拳罡那绝对的力量冲击下,开始剧烈震颤,边缘处甚至开始崩散!徐凤年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他的涅槃之道虽妙,但面对拓跋菩萨这凝聚了北莽国运与自身武道信念的至强一击,在绝对的力量层级上,依旧落了下风!
“看来,你的涅槃,还渡不了我这尊‘菩萨’!”拓跋菩萨声音冰冷,拳势再催,暗金色光柱光芒更盛,眼看便要彻底碾碎刀芒,将徐凤年吞噬!
危急关头,徐凤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并未退缩,反而引动了体内那来自前世大秦的、一直被他刻意压制的磅礴龙气,更将怀中那枚母亲吴素留下的玉簪悄然捏碎,一股温润却坚韧的意念融入刀中!
“涅槃的真谛,在于向死而生!”
“借北凉山河之力!”
“借人间信念之光!”
他怒喝一声,那原本即将崩散的混沌漩涡,核心处猛然亮起一点极致璀璨的光芒!那光芒,融合了涅槃生机、前朝龙气、母爱护佑、北凉意志,以及整个人间对生存的渴望!
光芒爆发,混沌漩涡骤然逆转!不再是包容化解,而是以一种更加激烈、更加决绝的方式,将那毁灭性的撼天拳罡,强行……纳入自身的生灭循环之中,引动其……自毁!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终于自九天传下,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炸裂!
暗金色与混沌色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最终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黑洞,旋即又猛然收缩、爆炸!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天际,将万丈范围内的云层彻底撕碎!
光芒散尽。
两道身影自高空中坠落。
徐凤年白衣尽碎,浑身浴血,气息萎靡,以北凉刀强行支撑着才在半空稳住身形,显然受伤极重。
而拓跋菩萨,亦不复之前的从容,嘴角挂着血迹,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狰狞可怖,周身那无敌的气势,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与波动。
两败俱伤!
但徐凤年,终究是接下了这撼天一拳,未曾败亡!
他抬头,看向同样受伤不轻的拓跋菩萨,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笑容冰冷:
“拓跋菩萨,你的力,似乎……还撼不动我这北凉的天。”
拓跋菩萨深深看了徐凤年一眼,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凝重,更有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他不再言语,身形缓缓降回北莽军阵。
北凉王与北莽军神的首次正面交锋,以平手告终。
但此战的意义,远超胜负。徐凤年向天下证明了,他拥有正面硬撼北莽军神的实力!北凉的军心士气,在这一刻,暴涨至顶点!
“北凉!”
“威武!”
怀阳关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而拓跋菩萨退回军中,看着城头那道虽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白衣身影,知道短期内,已无法踏破此关。北凉,比想象中更难啃。
战争的僵局,已然形成。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暂时的平衡,脆弱无比。下一次风暴,必将更加猛烈。
(第十八至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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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怀阳关惊天一战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天下。
北凉王徐凤年,硬撼北莽军神拓跋菩萨而不败!
此消息如同给血战中的北凉军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因惨烈伤亡而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至顶峰。“北凉威武”的呐喊声,响彻在每一条战壕,每一座尚在坚守的城头。徐凤年那浴血屹立的身影,成为了北凉精神不灭的象征。
然而,高层将领与谋士们却无暇欢庆。他们清楚,这暂时的平手,是用王爷身负重伤换来的,且并未改变北凉两面受敌、国力耗损严重的根本困境。
徐凤年被紧急送回清凉山王府养伤。他伤势极重,经脉多处受损,脏腑震荡,更因强行引动前世龙气与硬接撼天拳意,伤了武道根基。听潮亭地底,药气氤氲,他不得不进入深层次的闭关疗伤,北凉军政大事,再度全权交由徐渭熊处置。
战争,并未因巅峰对决的暂停而止息,反而以一种更加残酷、更加磨人的方式持续着。
北莽方面,拓跋菩萨同样受伤不轻,短期内无法亲自出手叩关。但他麾下的北莽铁骑并未停止进攻,反而改变了策略,不再寻求一举破关,而是采取多点袭扰、轮番进攻的疲兵战术,不断消耗着北凉守军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力与物资。怀阳关一线,依旧日夜鏖战,人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
离阳方向,虽然因太安城的内斗与西楚的牵制,顾剑棠的大规模进攻暂缓,但小规模的摩擦与试探从未停止,如同附骨之疽,牵扯着北凉大量兵力,使其无法全力支援怀阳关。
北凉,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雄狮,同时对抗着两只恶狼的撕咬,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梧桐苑内,气氛同样沉重。
“红薯”在徐凤年不惜代价的灵药滋养与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虚弱不堪,时常陷入昏睡,醒来时,眼神中也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惊悸与沧桑。“青鸟”肩头的箭毒已被徐凤年闭关前以精纯真气配合珍稀丹药拔除大半,但伤及经脉,左臂依旧不大灵便,她沉默地承担起了护卫梧桐苑与协助照料红薯的职责,偶尔望向听潮亭方向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这一日,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穿越重重战火,送到了徐渭熊手中。是“徐脂虎”的亲笔信。信中并未过多提及江南烟雨,只反复询问北凉战事,询问弟弟凤年的安危,字里行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与牵挂。信的末尾,她提到洪洗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近日时常于卢府庭院望北推算,白发更添几缕。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徐渭熊握着那封薄薄的信笺,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即便是她,此刻也感到一股深沉的疲惫与压力。但她不能倒下,北凉需要她稳住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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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暗夜微光 薪火不灭
徐凤年闭关,前线战事吃紧,北凉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一些原本就与北凉离心离德的边境小族,以及在连年战争中损失惨重的部分豪强,开始萌生异心,暗中与北莽或离阳接触,寻求后路。
这一夜,凉州城内一处豪绅宅邸,灯火通明。以本地大族“赵氏”为首的数家代表,正与一名伪装成商贾的北莽秘使密谈。
“赵公,北凉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只要你们肯在城内制造混乱,打开城门,待我大莽天军入城,保你赵氏荣华富贵,更胜往昔!”北莽秘使许诺道。
那赵氏家主眼神闪烁,显然意动。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场密会的一切,早已被重建后的拂水房洞察。主持会议的徐渭熊,在收到密报后,眼中寒光一闪。
“传令褚禄山,按计划行事。”
“是!”
子时刚过,赵氏宅邸突然被大批黑衣黑甲的北凉精锐包围!褚禄山亲自带队,如狼似虎地冲入府中,不由分说,将参与密会的所有人等,连同那名北莽秘使,尽数擒拿,就地格杀!人头被悬挂于城门示众,家产抄没,充作军资。
雷霆手段,血腥镇压!
徐渭熊借此机会,联合袁左宗、陈锡亮等人,在北凉境内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内部清洗。所有被查出有通敌嫌疑的家族、官员,无论背景,一律从严处置!一时间,北凉内部风声鹤唳,所有心怀异志者无不胆寒,刚刚冒头的投降暗流被瞬间扑灭。
徐渭熊以铁腕向所有人宣告:北凉,可以战死,但绝无投降!
与此同时,在徐凤年闭关的听潮亭地底,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正在缓慢复苏。他体内的涅槃真气,如同星星之火,在废墟般的经脉中重新流淌,滋养着受损的根基。虽然速度缓慢,但确实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偶尔短暂的清醒,会询问前线战况与红薯、青鸟的状况,得到答复后,便再次沉入深层次的疗伤与感悟之中。
他深知,时间紧迫。拓跋菩萨不会给他太多恢复的时间,离阳的威胁也并未解除。他必须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尽可能恢复实力,甚至……寻求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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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西域异动 陈芝豹的抉择
就在北凉与北莽、离阳陷入血腥僵持之际,一直保持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西域,终于传来了新的动向。
西蜀王“陈芝豹”
在彻底消化了西域佛门残余势力,并利用仙陨之劫带来的混乱能量初步强化了其“白雪卫”后,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他没有如许多人预料的那样,趁北凉虚弱之际东进分一杯羹,也没有选择与北莽或离阳任何一方结盟。
而是,挥师……继续向西!
他的目标,是西域更西方,那些更为遥远、混乱,却也蕴藏着巨大财富与未知机遇的城邦与国度!陈芝豹的野心,显然不仅仅是做一个割据西域的藩王,他要效仿古人,开疆拓土,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横跨东西的庞大帝国!
消息传开,天下再次哗然。
离阳太安城,赵铸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不安。陈芝豹的威胁,或许比北凉更为长远。
北莽王庭,慕容女帝则对陈芝豹的“识趣”感到一丝满意,至少短期内,西线无忧,可以全力对付北凉。但同时也下令严密监视陈芝豹的动向。
而对于北凉而言,陈芝豹的西进,至少在眼下,解除了来自西方的一个巨大威胁,使得北凉可以更加专注于东、北两线的战事。
这微妙的变化,如同在死寂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改变大局,却让未来充满了更多的变数。
徐渭熊在清凉山收到此消息时,沉默良久。她与陈芝豹相识多年,深知其志不在小。他今日不趁火打劫,并非念旧情,而是有着更大的图谋。北凉与西蜀,未来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此刻,听潮亭地底,闭关中的徐凤年,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天下的新变化,周身气机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的涅槃之路,似乎也因此番重创与静修,有了新的方向。
僵局仍在持续,但暗流愈发汹涌。下一场决定性的风暴,正在各方势力的权衡与博弈中,悄然孕育。
(第二十至二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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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涅槃新生 境界通玄
听潮亭地底,时光在药气与微弱光晕的流转中悄然逝去。
徐凤年的闭关已持续月余。外界烽火连天,此地却仿佛时间的孤岛。他周身原本紊乱暴躁的气息,已逐渐趋于平缓,那与拓跋菩萨硬撼留下的恐怖伤势,在涅槃真气与无数天材地宝的滋养下,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愈合。
但这并非简单的恢复。
此次重伤,近乎濒死,反而让他对“涅槃”之境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他仿佛亲身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目睹自身经脉破碎又重组,感受着毁灭与生机在体内激烈碰撞、最终达成微妙平衡的全过程。
他的心神沉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不再刻意引导真气,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内视着那混沌色的涅槃真气自行运转,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绕过尚未完全修复的暗伤,浸润着每一寸干涸的经脉,甚至在那些创伤最深之处,孕育出比以往更加凝练、更具活力的新生力量。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他回想起与拓跋菩萨那撼天一拳的对决,那股纯粹到极致、蛮横到极致的力量,虽险些将他摧毁,却也像一柄重锤,砸碎了他武道之路上某些固有的桎梏与迷障。
“力之极,可撼天。然,道之广,无止境。”
“我的涅槃,非是硬撼,而是包容,是转化,是于绝境中开辟新生……”
明悟渐生。
他体内那混沌色的涅槃真气,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颜色愈发深邃内敛,核心处那点生机之光却愈发璀璨。真气流转间,不再仅仅是修复,更开始主动汲取、炼化着弥漫在天地间、乃至源自那仙凡通道散逸出的丝丝缕缕更高层次的能量(虽极其稀薄),使其融入自身体系。
这一日,静室中无声处起惊雷!
徐凤年周身气息猛然内敛到极致,旋即轰然爆发!一股远比受伤前更加圆融、更加深邃、仿佛与天地法则更为贴近的磅礴气息冲天而起,虽被听潮亭大阵隔绝,依旧引得王府上空云气微微旋动!
守在外间的青鸟与刚刚能下地行走的红薯,同时心生感应,惊喜地望向静室方向。
气息缓缓平复。
徐凤年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复归清明,却更显深不可测。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质量远超从前的新生力量,以及那与北凉大地、与冥冥中人间气运更为清晰的联系。
伤势尽复,境界……更上一层楼!
虽未突破陆地天人大圆满,但他感觉,自己已然站在了那道门槛之前,触手可及。如今再面对拓跋菩萨的撼天拳,他至少有七成把握,可正面接下而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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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凉刀反刃 血色反击
徐凤年破关而出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提振剂,瞬间传遍北凉高层。
他并未在王府过多停留,立刻召集核心文武。
“王爷,您伤势……”徐渭熊看着气息渊深、更胜从前的弟弟,难掩激动,但仍以大局为重。
“已无碍。”徐凤年摆手,目光扫过沙盘,“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他指向怀阳关外北莽大军囤积粮草的重镇——“狼居胥”!
“拓跋菩萨以为凭借兵力优势,便可慢慢耗死我北凉。那我便断其粮草,乱其后方!”
“袁左宗!”
“末将在!”
“你依旧坐镇怀阳关,佯装虚弱,死死顶住正面压力!”
“褚禄山!”
“禄山在!”
“你的曳落河,化整为零潜伏多日,养精蓄锐够了。今夜子时,给我把狼居胥烧成白地!”
“齐当国!”
“末将在!”
“流州方向,不必再退!集结所有能动用的兵力,三日后,我要看到顾剑棠的前锋大营,化为焦土!”
一条条进攻性的指令,与之前坚守的策略截然不同,充满了凌厉的杀伐之气!
是夜,北莽重镇狼居胥,突然火光冲天,爆炸声连绵不绝!囤积于此的无数粮草、军械毁于一旦!褚禄山亲自带队,在重重守卫中杀进杀出,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与此同时,流州方向,一直示弱的齐当国,骤然露出獠牙,以精心准备的埋伏与反击,重创了贸然深入的离阳先锋大军,歼敌数万,迫使其后撤百里!
北凉,这头受伤的雄狮,在蛰伏月余后,终于亮出了依旧锋利的爪牙,开始了凶猛的反扑!
消息传至北莽军中,拓跋菩萨脸色阴沉。他没想到徐凤年恢复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北凉在如此困境下,竟还有能力发动如此凌厉的反击。粮草被毁,前线攻势受挫,军心难免浮动。
战争的主动权,似乎正在悄然向着北凉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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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太安毒计 釜底抽薪
离阳,太安城。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北凉的反击,西楚的牵制,朝堂的党争,让年轻皇帝赵铸的脸色难看至极。
谢观应躬身立于下首,低声道:“陛下,北凉气数未尽,徐凤年实力更胜往昔,恐非一时可下。长期僵持,于我离阳国力损耗巨大,若让北莽或西楚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赵铸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难道就任由徐凤年这般嚣张下去?朕的旨意,在他眼中如同废纸!”
“陛下,”谢观应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常规战事难以速胜,或可……行非常之法。”
“哦?讲!”
“徐凤年之势,根植于北凉。北凉之魂,系于徐家,更系于那三十万铁骑对徐家的忠诚。若能斩其根基,毁其信仰,北凉不攻自破。”
“如何斩其根基?”
谢观应声音压得更低:“据钦天监秘报,及对吴素当年事迹的追溯,北凉气运,似与凉州地脉深处某物息息相关,很可能是一件镇压气运的远古重器,亦是徐家能稳坐北凉的关键。徐骁在世时,无人敢动,亦无人能寻。但如今……或可一试。”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派遣一支绝对忠诚的精锐死士,由宫内秘法培养的高手率领,携带可污秽、破坏地脉龙气的‘陨龙钉’,秘密潜入凉州,寻其气运节点,行……釜底抽薪之计!”
赵铸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陷入沉思。此法阴毒,有伤天和,且风险极大。但……这或许是打破僵局,彻底解决北凉隐患的唯一机会。
“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良久,赵铸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记住,要绝对机密。若事败……与离阳,与朕,毫无干系。”
“臣,领旨!”谢观应深深拜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条更为阴险歹毒的暗线,如同潜伏的毒蛇,开始悄然指向北凉的心脏。
而刚刚扳回一城,正准备扩大战果的徐凤年与北凉,尚未察觉到这来自背后、直指根基的致命威胁。
(第二十三至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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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地脉暗涌 危机潜行
离阳太安城的“釜底抽薪”之策,在绝对的机密中启动。谢观应动用了皇室培养多年、几乎从未现于人前的一支力量——“影刃”。成员不过百人,皆是从小以秘法培养的死士,精于隐匿、破坏、刺杀,对皇室绝对忠诚,且其中不乏指玄境的诡异高手。
为首者,更是一位常年守护离阳宗庙、气息与地脉龙气隐隐相合的皇室老供奉,名为赵思苦,专精风水堪舆与地脉破坏之术。
这一行人,伪装成商队、流民,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分批悄然潜入北凉境内。他们的目标,直指徐渭熊根据古籍与钦天监残留记载推测出的,北凉气运可能依托的几处关键地脉节点之一——位于凉州北部、靠近北莽边境的“卧蚕谷”。
与此同时,北凉王府。
徐凤年虽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反击的胜利,但心头那股自出关以来便萦绕不去的隐忧并未散去。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对关乎自身的吉凶祸福已有冥冥感应。
“二姐,我总觉得,离阳不会善罢甘休。”徐凤年于听潮亭内,对徐渭熊说道,“明刀明枪,他们占不到便宜。我怕他们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
徐渭熊点头:“我已令拂水房加大了对境内陌生面孔的排查,尤其是可能与离阳有关联的修士。但北凉战线漫长,难民流徙,排查难度极大。”
徐凤年沉吟片刻,道:“寻常细作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对北凉的根基下手。”他想起母亲吴素生前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感应到的北凉大地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厚重气息。
“传令各地驻军,加强对名山大川、地气浓郁之处的巡逻,尤其是几处古籍记载的疑似龙脉节点。”
命令下达,北凉这台战争机器的一部分注意力,开始转向内部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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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谷中诡影 青鸟染尘
卧蚕谷,因地势形如卧蚕,汇聚周边山川灵秀,地气氤氲,是一处公认的风水宝地。北凉在此设有小型哨卡,平日仅有十余名老卒驻守。
这一夜,月黑风高。
“影刃”死士在赵思苦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潜入谷中。他们行动迅捷无声,外围的北凉哨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淬毒弩箭与凌厉的刺杀手法瞬间解决。
赵思苦于谷中中央一处天然石台前停下,取出罗盘与几件古怪法器,仔细堪舆。片刻后,他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就是此地!地下百丈,必有地脉灵枢!布‘陨龙阵’,将陨龙钉打入灵枢节点!”
死士们立刻行动,以特定方位埋下刻画着污秽符文的阵旗,最后将三根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诅咒气息的“陨龙钉”取出,准备依诀打入地下。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厉喝划破夜空:
“何方宵小,敢犯北凉禁地!”
一道青色身影如电射至,枪出如龙,直取正在布阵的赵思苦!正是奉命巡查至此区域的**青鸟**!她伤势未愈,左臂不便,但感知到此地异常的能量波动,毫不犹豫前来查探。
“拦住她!”赵思苦低喝,自身则加速催动阵法。
数名“影刃”死士立刻扑向青鸟。这些死士招式诡异,配合默契,更兼不畏生死,一时间竟将青鸟缠住。青鸟刹那枪舞动,枪芒点点,虽接连刺伤数人,但自身也被对方的阴毒功力与暗器所扰,尤其是左臂伤口被牵动,传来钻心疼痛,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刹那间隙,一名死士舍身扑上,以胸膛硬接青鸟一枪,双手却死死抓住枪杆!另一名死士则趁机将一枚幽蓝色的淬毒匕首,刺向青鸟肋下!
青鸟奋力震退抓住枪杆的死士,却已无法完全避开匕首。
“嗤!”
匕首划破青鸟右肋,虽未深入,但一股阴寒剧毒已顺着伤口急速蔓延!青鸟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泛起一层青气,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而另一边,赵思苦已成功激发“陨龙阵”,一股污秽黑暗的能量波动开始向地下渗透,那三根陨龙钉更是发出嗡鸣,缓缓自行旋入地面!
“不好!”青鸟心中大急,强提一口真气,不顾伤势与毒素,刹那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一枪逼退周围死士,身形直扑那三根陨龙钉!
“找死!”赵思苦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掌拍出,一道蕴含龙气反噬之力的阴柔掌风袭向青鸟后心。
青鸟不闪不避,眼中只有那三根即将没入地面的黑钉!她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刹那枪,枪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第一根陨龙钉上!
“铛!”
陨龙钉材质特殊,竟未立刻碎裂,只是偏移了寸许,但其中蕴含的污秽能量也为之一滞。
而她也硬生生受了赵思苦那一掌,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前扑,又奋力点向第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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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王旗北来 刀破阴霾
就在青鸟命悬一线,陨龙钉将成未成之际——
“嗡!!!”
一道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刀意,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撕裂黑暗,瞬间笼罩整个卧蚕谷!
所有“影刃”死士,包括指玄境的赵思苦,在这股煌煌刀意之下,皆感到心神剧震,气血翻腾,动作不由自主地僵滞!
一道白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谷中。
徐凤年到了!
他目光一扫,瞬间明了局势。看到青鸟重伤染毒、依旧奋力阻止的身影,眼中杀意瞬间暴涨至顶点!
“离阳赵室……你们……该死!”
北凉刀甚至未曾完全出鞘,只是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刀罡,如同天道之鞭,横扫而过!
那些僵滞的“影刃”死士,在这道刀罡面前,如同纸糊泥塑,瞬间被拦腰斩断,化作漫天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赵思苦亡魂大冒,疯狂催动全身功力,试图抵挡,同时嘶吼:“徐凤年,你敢杀我,离阳龙气必反噬于你!”
“龙气?”徐凤年冷笑,涅槃刀意蕴含的轮回真谛运转,竟将那丝丝缕缕试图反噬的离阳龙气强行搅碎、吸纳!“我连赵黄巢都杀了,还怕你这点反噬?”
刀罡毫无阻碍地掠过赵思苦的身体。
这位离阳老供奉,脸上带着无尽的惊恐与难以置信,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瞬间化为齑粉!
徐凤年看也不看结果,一步踏至青鸟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精纯无比的涅槃真气源源不断渡入,压制她体内肆虐的剧毒与掌伤。
“青鸟,撑住!”
他另一只手凌空一抓,那三根陨龙钉与阵旗被他以无上法力强行拔出、碾碎!那股污秽能量尚未完全渗入地脉,便被混沌色的涅槃真气彻底净化、吞噬。
危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徐凤年以雷霆手段化解。
青鸟看着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容,感受着那温暖磅礴的真气,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徐凤年抱着青鸟,看着怀中女子苍白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后怕与怒火交织。他望向太安城的方向,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离阳此举,已彻底触碰了他的底线。
这场仗,不再仅仅是疆土之争,更是……你死我活的道统与生存之战!
(第二十六至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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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凉刀所指 既决高下,也决生死
卧蚕谷的阴霾被徐凤年以雷霆手段驱散,但留下的警示与怒火,却如同燎原之火,在北凉高层心中熊熊燃烧。离阳皇室此番釜底抽薪的毒计,彻底撕碎了双方最后一丝虚伪的缓和可能。
清凉山王府,气氛肃杀,却不再是之前的凝重,而是一种引而不发、即将喷薄的战意。
徐凤年坐于主位,虽救治青鸟耗费了不少心神,但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徐渭熊、陈锡亮、徐北枳等谋士,袁左宗、褚禄山、齐当国等将领分列左右。
“王爷,离阳亡我北凉之心不死!此番若非王爷及时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褚禄山第一个吼道,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抖动,“恳请王爷下令,禄山愿为先锋,踏平两辽,直逼太安!”
袁左宗相对沉稳,但眼中亦是寒光闪烁:“离阳此举,已失天下人心。然太安城高墙厚,顾剑棠二十万精锐尚在,强攻恐难速胜,且易被北莽所乘。”
徐渭熊看向徐凤年:“凤年,你的意思?”
徐凤年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前,手指先重重地点在太安城,然后划过凉莽边境,最终,落在了西域。
“离阳要灭,但非此时。北莽,才是眼前最大的威胁。”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拓跋菩萨经上次一战,伤势未愈,北莽军心受粮草被毁影响,正是我等一举奠定北线胜局之时!”
他目光扫过众将:
“袁左宗!”
“末将在!”
“怀阳关防线,交由你全权负责,我要你像一根钉子,死死钉在那里,让拓跋菩萨无法东顾!”
“遵命!”
“褚禄山!”
“禄山在!”
“你的曳落河,不必再小打小闹。给我深入北莽腹地,搅他个天翻地覆!我要让慕容女帝,寝食难安!”
“得令!”褚禄山狞笑领命。
“齐当国!”
“末将在!”
“流州方向,继续对顾剑棠保持高压,但以牵制为主,不必寻求决战。待北线功成,再与他算总账!”
“明白!”
最后,他看向徐渭熊与几位谋士:“二姐,北凉内政与后勤,拜托你了。陈先生、徐先生,联络西楚曹长卿,以及一切可联络的反离阳势力,告诉他们,时机将至。”
一条条指令,清晰果断,目标直指北莽!北凉这架战争机器,在经历了内忧外患的磨砺后,终于要向着最强大的敌人,发出全力以赴的一击!
“此战,”徐凤年声音传遍议事堂,“不为意气,不为私仇。为北凉存续,为天下……开太平!”
“诺!”众将轰然应命,杀气盈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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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西域定鼎 白衣西去
就在北凉厉兵秣马,准备对北莽发动总攻之际,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自西方传来——**陈芝豹**,已率其西蜀大军,彻底征服西域三十六国最后负隅顽抗的“精绝古城”,并在其遗址之上,筑“白帝城”,正式登基称帝,国号仍为“西蜀”,自号“白帝”!
他并未如许多人预料那般继续西征,而是在稳固新得疆域后,突然挥师东返,陈兵于原北凉西域与现西蜀的边境线上!
消息传到北凉,众人皆惊。陈芝豹此举,意图不明!是欲趁北凉与北莽死战之际,背后插刀?还是别有图谋?[ 番茄小说APP ] 搜索专属关键词 [ 秋思辰页 ] 即可继续阅读,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