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们订下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后,无论贫穷、富贵、嫁人、生子,再于同一天空下相会。
常被问:毕业是怎样的体验?前几日,我可以淡如春风地说:“内心没什么波澜,依旧做自己的事。”今日,想起离别,许是若干年,许是半个世纪,许是一辈子。日后再说起彼此,总得以“当年啊”开头,以惘然追溯的口吻。
初进大学,上的第一堂课,没有乏味的自我介绍,没有一本正经的训话,老师只在黑板写下“高下不相慕”。虽日后学习往来偶生嫉妒之心,五个字如一汪湖水中的月亮,清凉柔和,始终于头际,至高至明。
也许,我们曾因琐碎之事心生芥蒂,有了怨怼。而最后,你从家带来一碗春笋肉片,我笑着说好吃,许多云雾尽数散去。周末,背着宿管阿姨,买回来一只鸡。取锅,添水,煮沸,最后加入黄芪、枸杞,文火慢慢炖,香味飘出来。各自端着买酸奶赠送的玻璃碗,仔细盛,唯恐洒了一滴。其他人闻香而来,慷慨相赠,好不骄傲。
也许,我们进入社会,想的不再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不再是哪片云最美,哪棵树开出最盛的花,也不再记得走夜路会放声歌唱。我们终将现实生活,请记得留一点诗意,记得那晚你曾指着月亮对我说:“看那片彩色的云。”
也许,再收不到褐色封面的情书,蝇头小楷,字迹认真隽秀却紧张,笔锋处带着颤抖。忘记了上课时明晃晃的灼热日光,白衬衣的少年如何转一支笔,五指配合默契,阳光从指缝穿过,将心染得橙黄。
也许,某一日,当你想起我,只剩一张模糊的面容,和唇齿间零碎的文字。我想起你,只余夕阳西下的背影,你如何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将教科书捧在胸前。然后你说:“看,他在那里。”阳光下如风的少年,温文尔雅,斯文秀气。
也许,多少年后的夜晚,躺在床上想起大学宿舍最后一夜,早忘记是怎样的月色,怎样的星空。只是啊,梦里烟雨,梦外青苔。曾在你身侧呼吸平稳,睡觉安详的人就这样不见了。慢慢的,在黑夜里记起他们的模样,也渐渐生了苔纹。甚至于名字,还用斟酌,直到最后,连个俗世代号也成了过去。
年少时总喜爱在梧桐树下等雨的男孩;在图书馆,颀长洁白的手一一拂过书籍的男孩;独自听音乐若有所思的男孩;自习教室里旁若无人的男孩。投去目光,直接或含蓄。制造机会,巧遇或搭讪。可最后陪在身边的,大多是笨拙爱你,只会提醒你多穿衣服多吃饭的男孩。
我们终将长大,永垂不朽是平日饭间闲话,说害怕的考试终会过去,欣喜迎接的寒暑假也会过去,就连“不说再见”的誓言也会薄如秋云。填满时间缝隙的,只余剥落的回忆。
所以啊,我深深爱着的少女,曾经喜欢的少年,若风尘弥漫,避无可避,请立于曾经白色校服招摇的日光下,右上方是殷红鲜艳的五星红旗,你们伸出仍握有白鸟和蝴蝶的双手,待我盈握,泪眼朦胧。
我喜欢的姑娘啊,也请你们慢慢寻找,人山人海,边走边爱。也请一定啊,他要以虔诚的心爱你,一如清水供养栀子。可以山间漫步,和露折花,相视一笑,群岚渐生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