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我的急诊夜班。
急诊科打来电话,有一个发热抽搐的孩子,在某某山那里住,可以去接吗?
我想:儿童、发热伴抽搐,最常见的原因就是热性惊厥,大多1-3分钟内就自行缓解了,有必要来这里吗?如果是抽搐不缓解,更不应该选择比较远的上级医院,而是应该立即到最近的医院紧急处理。
我问:孩子以前抽搐过吗?现在还在抽搐吗?
护士说,以前抽搐过很多次,家长说以前在我们医院多次住院,还说孩子叫什么“yuyu”……
我一听名字,不淡定了,难道是那个“煜煜”?出车吧!如果真是这个孩子,一定得去接,因为这个孩子之前就是在当地没有办法控制才转到我们医院来的,而且每次发作都不好控制,会反复抽搐很多次。
我请示过主任,交代好分诊台护士姐姐,儿科门诊医生出诊,如果有急诊患儿请联系病房值班大夫前来处理(疫情期间规定不允许门诊患者直接到病房就诊)。
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疫情期间路上车不多,救护车在路上飞奔。救护车司机都是高手,坐救护车也总是提心吊胆的,我本来不喜欢坐快车的。
到了家长所说的那个大转盘附近的加油站,救护车停下来,我们看到路边有一辆三轮车。我和护士姐姐跳下车,跑过去一看,我看到了车上坐着的煜煜的妈妈。
“您好,是煜煜了?”我问。
“是煜煜,您是人民医院的?”妈妈说。
“是的呢”,我回答。
没有蓬的三轮车上,煜煜蜷缩着身体半躺在妈妈的腿边,我摸摸孩子的脖子,有点烫 ,孩子呼吸还是平稳的,脉搏比较快,看不清脸色,至少已经不抽搐了,但意识模糊。
我们把孩子抬上救护车,连好心电监护仪,吸上氧气,立即启程回医院。
路上,给孩子用了止抽药物,但还是又抽搐了一次,时间不长就缓解了,平安到医院就松口气了。
病房里的值班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必要设施,我把孩子从担架车上抱起来放到床上,我发现自己的力气还是挺大的。
和病房医生交代好情况后,领着煜煜的堂姐去登记处办理住院手续。煜煜一家是贫困户,收费处直接开通3000元免费额度。
终于把孩子安顿好了,我回门诊继续我的急诊夜班。
煜煜是个不幸又幸运的孩子,几年前诊断脑发育不良、癫痫,遗传代谢病不除外。口服药物治疗,仍有发作,现在八九岁了,仍然不能生活自理,智力等发育没有进步。
煜煜爸爸是一个可以沟通,但很“老实”的人,至少还可以靠自己的劳动养家糊口。
煜煜的妈妈是智障,勉强能够生活自理,出门不知道东西南北,孩子吃的什么药都记不住。她不很会照顾孩子,甚至会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屋里半天。煜煜妈妈在生煜煜之前还有两个男孩子,都不明原因夭折了,煜煜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孩子。
从煜煜堂姐那里得知,他们家里唯一一个可以正常生活的人——煜煜的爸爸也因为渐冻症在年前过世了。想让煜煜妈妈和煜煜去养老院,家人也还没有同意。
住院四五天后,煜煜不再发热了,精神状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这个月初,门诊班结束,我回病房上班的时候,煜煜已经出院了。
其实我想在她出院前再看看她,看看她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记得那年春节,煜煜也是因为发热、频繁抽搐住在监护室,正是我管床,给她喂饭,她不好好吃,吃一口,朝我“噗噗”吐一阵子,还会抓人。她的爸爸和妈妈在监护室门口的地板上坐着等着。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去看她,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