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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忽地一阵暴雷急雨，惊得前院水塘里的王八缩进龟壳里。雨滴沿着屋檐滴落到未掩的厅门前，溽湿了一大片地板。

酒后微醺，他思忖是不是该去赴约。抬头看西方，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也罢，反正路不远，撑伞提刀，他来到街上。

那是一条足以容下两驾马车错身的长街。雨势很大，长街上不见人影，乌云遮盖了月光，唯有街旁几盏脂皮灯笼迎风摇晃，泛黄的微光尽力照亮周围几尺方圆。

雨棚下，一辆车，一个人，像泥塑木雕般静驻，只有车上的铁器在灯笼的微光下泛出蓝白的光，衬出雨夜的寒凉。那人说出的话，更冷。

你们以为世道清平，见着听着都以为好人多，坏人少，正义伸张，那是你们喜得太早。这五浊恶世，鬼魅横行，真个无耻下流的卑鄙恶人只是还没见着。你们喜谈情说爱，却不想鸳鸯拆散，你们喜善有善报，却不想忠良枉断。那些个美的好的善的，个个都得毁了坏了堕落了，即便天上的仙子也得落进泥泞里打滚，躲在坟墓里都要被人刨出来挫骨扬灰。好日子走尽，坏日子见不到头，等你们醒觉过来，才知刀在手，命才有。

他前后看，除了他自己，再无其他人。那人在对谁说？

没头没尾，像是街头巷尾的传言，在预示着什么，而这样的传言又都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或传递一种信息，或蛊惑人心的手段。原因、目的、对象，他迅速在脑海中过一遍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鬼魅，能被称“鬼”的，武当掌门是一个，另外一个是丐帮九江分舵主，武当崇尚 修仙，尤其是掌门玄若真人，他喜欢炼制金丹，整日在丹房研究，期盼炼制出能助他早日飞升成仙的丹药，丐帮那位分舵主也在琢磨捞钱，想尽快成为丐帮首富，没听见这两人最近有什么出格举动。谈情说爱，近几大帮派间时有联姻，这又应在谁家？为善不得报，又是谁家？这世道为善的都藏头露尾，少林借佛祖行善，崆峒说问道结善缘。单只是最近丐帮早已封刀20年的老帮主过世，算做一件丧事，目前还没入土，可这地界是老帮主的儿子主事，谁会掘老帮主坟墓？仙子，仙子又是谁？

雨声夹杂在他的思绪里，乱乱的毫无章法，那人该不会就是说与自己听的？再看向雨棚下，车在，兵器在，寒光也在，人已不见。

天下第一的老帮主去了，他金屹算是摘了“天下第二”的帽子，成为了第一，可那又能怎样。江湖几大帮派各自为政，都在不断扩充地界，水、陆不让，帮派间联姻不断又纷争不休，谁的地盘大，谁的势力强，谁就有话语权。

这已经不是个争夺天下第一的世道，再好的武功也比不上人多，再高深的武学在权力面前也不堪一击。

金屹，当初，父母取名“屹”，想借力于土生金，让他得天地相助，一切顺畅，越来越旺。现在，原本在金最旺的秋季却是阴雨不断，父母若还在世，又该请人化解这水对金的消耗了。

即将要赴的约，又该亮出什么绝世宝贝来拉拢自己？明天、后天、下月、下下月，又会有几家来找他？

金屹站在泼天的雨里，不知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