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是在父亲的生日宴。
听闻来了不少当世翩翩佳公子,虽不能抛头露面,众女眷还是早早把自己打扮得鲜亮一新,隔着屏风偷偷瞧着,叽叽喳喳地讨论哪家公子更俊朗。
我撇着嘴想,那刘家公子太矮,孟家公子太肥,方家二郎长相尚可,但那一身五彩衣裳算怎么回事儿,像……斗鸡?还没等开席,我就悄悄溜了出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待着。这种宴会最是无趣,吃饭都不得安生,说话也需时时动脑,还不如自己待着舒服呢。
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用手指描着桌上的纹路。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笛音传来,飘飘渺渺,正是我最爱的《落梅调》。那声音离我并不远,便走出凉亭,去寻那声音的来处。一路走到长廊,隔着湖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郎,立在树下,手里握着一只碧玉长笛,原来他就是笛音的主人。微风吹起他的衣袂,我瞪大了双眼,好一位天外谪仙人!就在这时一个鹅黄宫装的女子出现,绰约在白衣少年身侧,说说笑笑,颇有些神仙眷侣的感觉。
那女子是谁?我闷闷地想。
我思量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毕竟一个姑娘家如此冒失,传出去还是不太好的。眯眼想了又想,待我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打算奔过去问对方姓甚名谁时,湖对面空荡荡的,却哪里还有人在?想必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档口,他二人早已离去。我虽不喜夫子,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夫子说得对极了,真真是时不我待!我怏怏看着湖面上自己垂头丧气的倒影,颇有些失意。
回到宴会,我便绕了各种弯子向其他女眷打听那白衣少年郎,可直到宴会结束,我也不曾打听出那人是谁。座中谁人逸似仙,平添一段相思。从此以后,我便时常想起白衣和笛声。
那时的我不知道,若干年后,我竟希望从未遇见过他。
第二章 从别后,忆相逢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优哉游哉。平日里除了随便绣点花儿应付下母亲、背几首诗蒙混下夫子、看看闲书、逗逗蚂蚁,偶尔去拜访知心的几个好友,也没甚事可做。
转眼间就到了乞巧节。父亲家教一向严厉,家里的女子都需把《女诫》背得烂熟于心,要做到行不逾矩。唯独乞巧节,我们可以恣意玩耍一回,在祭祀过织女娘娘后,父亲是准我们出门游玩的。当然,还要带上府里一干侍卫。
随母亲祭祀过织女娘娘,我便着了天青色衣裳,随意挽了个发髻,随众姐妹出门游玩。姐妹们商议着去菩提寺,我不信佛,便带着侍女小意偷偷溜了出来,打算去澧水瞧瞧。
菩提寺离澧水很近,循着水声走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澧水是天凌国的母亲河,从高原流下,水质极好,灌溉了周边广袤农田,不仅是天凌国人的生存命脉,也是重要的交通运输途径,来往商船络绎不绝,为天凌国带来巨大的财富。
澧水汤汤,何其大哉!我挑了个无人经过的僻静地方,那来往的船只也惊扰不到这里。远远支开侍卫,独自在澧水漫步,突然想到母亲上次说有些头痛,不知入秋以后可还有鲜嫩的杜若,用那杜若入药是治疗头痛的好办法。思及此,我便褪下鞋袜,赤脚踩进澧水,也不管水打湿了衣裙。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有些硌脚,水清凉舒服,正好解了立秋以后还遗留的闷热。
不远处的小洲上,长着些绿油油的植物,离得太远瞧不真切,看轮廓颇有些杜若的模样。我提着裙摆,往那片植物走去,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直直跌进水里。正当我惊慌失措,哀叹小命休矣时,忽觉身体一轻又一顿,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怀里,那人施展轻功已然将我带上岸。
望向那人时,我心情分外复杂,又惊又喜又怯,原来他正是那日悠扬笛声的主人。此刻他正瞧着我,眼里有些担忧, “小心,姑娘”,音色柔和。
“我……我……我只是想去采点杜若。”惊魂未定,有点语无伦次。
他松开我,脸忽然转向一边,“姑娘你这鞋袜……”
闻言我低头一看,脸霎时绯红,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你……你转过去!”
他闻言照做,不多说什么。 好容易穿上鞋袜,正想对他表示感谢,却发现他人不见了。惊喜过后的失落,更失落。
走了……吗?
“小姐!你让小意好找!”原来是小意久不见我,着一众侍卫来寻。
在等车夫牵来马车的档口,小意找了块干净的草地扶我坐下,帮我整理妆容。我看向不远处的澧水,江面开阔,偶有几片白帆经过,颇是壮美。黯然想,我这桃花也凋谢得太快了些。
“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是他!
夕阳下,逆光走来的白衣少年郎,风姿卓越,芝兰玉树一般。微风拂起他的衣袂,飘飘然,有如神祗。 我大概是被神祗的光芒闪瞎了眼,仰着脖子看呆了,小意“啪”地一声,生生把梳子掉到了地上。可见我定力还是可以的。
白衣少年郎走向我,“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一身阳光的气息。
我伸手去接,原来是一把新鲜杜若,“谢谢”。手里的杜若香气轻柔。
“看这马车,姑娘是国公府的人?”他笑容里有一丝玩味。
“正是”,我望着他道,正想问问他的名字,不巧,一个黑衣侍卫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神情凛然,回头笑着向我道,“姑娘,鄙人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翻身上马,行到不远处的松树下,忽又勒马回头,朗声道:“姑娘,有缘再见!”那声响一直在山谷间回荡。 我目送他的背影,怅然若失,回头再看澧水,似更丰盛了些,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回家的马车里,我把玩着那几株杜若,那青葱的花朵恍惚间化成他的面容。他可知杜若的别名,男女间赠送杜若的含义?还是,他对我有种格外的情意,就像我对他那样?既离去了又为何回头说那段话?
“小姐,你怎么了?”小意不解我为何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息。
我揭开车帘,“今天真凉快啊。”
“哪里凉快了?我手帕都换了两条了啊,小姐。”
我笑笑,随即又摇了摇头,萍水相逢而已,是我魔怔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