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真想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我也可以跟你讲讲。前提是我讲我的,你听你的,我们不要交心,我讲完,你听完,我们还是陌生人。
老实说,我生活的这个大城市,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听我絮絮叨叨讲这些鸡毛蒜蒜皮的琐碎事,在他们眼里似乎总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忙,永远也停不下来。
他们是我的同事、领导,也可能是偶然间认识的人:送快递的,送水的,小餐馆老板娘、书店店员,球馆球友、车上的,或是在夜店认识的。无所谓,因为我也不太相信人。
不说他们了,我现在的状态几乎是不想念家人,不想念父母,不想念朋友,了无牵挂。我呆在一家不好不坏的都市快报,主要是跑跑社会新闻,出去做些采访,包括流浪汉、小孩、妇女、上班族、公司老板、老师、教授、官员……各色人等都有接触。
干这事,看似热闹,偶尔也孤独,但我很少找朋友去倾诉什么。一年到头,就连给父母的电话也很少,因为我觉得父母有父母的生活,我有我的活法。
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一个人可做的事情很多,打发无聊的地方也很多。除了他们老唠叨的“要我赶紧生娃娃”这件事,一个人还真干不了。
说起我父母,我就想起他们给我取的名字——积木。其实,我小的时候,他们一个积木玩具也没买给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听他们说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帮我找了算命先生、求了菩萨,说我五行缺木。可后来,又说我缺水。
我是不太相信算命,菩萨显灵之类的,我宁愿相信他们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小的时候,他们特别会砍柴,家里积木比较多,看到一堆积木就顺便取了这个名字。
你可能会问,这个小时候没玩过积木叫积木的人,平时一个人喜欢做些什么?除了前面说的工作,以及出现的场合,我最大爱好是特喜欢睡觉,可能是上辈子欠下的觉太多,总是犯困。最让我纳闷的是,我一睡觉就蹬腿,一蹬腿就做梦。
不知道蹬腿是在长身体,还是神经出了问题。前些天,我睡觉的时候又蹬腿做梦了,梦见两条楼梯,一条叫谦虚梯,踏上去,越往上走,生性骄傲的人变得谦虚起来;另一条叫自信梯,踏上去,生性自卑的人变得自信起来。很奇妙的楼梯,很奇怪的梦。
自卑的心理,我倒是时常有。根源在我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当时是吃不了油,一吃就肚子疼,去过当地很多家正规医院,也没找到病因(肝脏也没有问题),做过很多检查,吃过很多药,求过大仙,算过卦,而这病,一病就是几年,不见好。我母亲为我的病操碎了心,后来患上了神经性的偏头痛(现在好点了)。
当然,最痛苦的还是我自己,几年下来,吃不好,睡不好,正值发育期,我却瘦骨嶙峋,更别提长身体了。
本来,那是个谈恋爱秀肌肉的好季节,我却不能。即使有那么一两个看走眼的女孩对我有好感,自卑的心作怪,我也回避。而伴随女生在旁尖叫的运动比赛场上,更难见我的身影。我时常是半夜起来趁有点体力的时候,一个人捧着球,蹦几个,意思一下。
几年下来,不要说体内的荷尔蒙所剩无几了,就连骨头也变小了,一度我的生命危在旦夕。后来,有一天夜晚,我蹬腿做梦了,梦里出现:我和母亲去了一个北方的城市,去那找了一家医院看病,第二次病就好了。天一亮,我和母亲,托梦前往,果然,做完检查,医生说其实是一小病,吃两天药就会好的。就这样,我的身体和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
从那以后,我越来越相信:梦,是神一样的存在。我常常觉得,当前的一切,之前在梦里都出现过。比如:曾经我梦见,我在某个城市当记者出去采访,是那么的真切。
说到骄傲,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骄傲的。说起来怪不好意思,毕业8年下来,我连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但我不为此感到自卑。因为,在我的梦里,至今那个女孩还没有出现过。
又是一个周末,炎炎夏日,太阳都快下山了,但街道两边茂密的榕树,依然挡不住灼热的阳光,天气格外闷热,没有一丝风。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也开始亮了起来。然而,这个南方大城市的生活,仿佛刚刚开始。社区门口有摆地摊的,也有卖烧烤的,沿街小区的档口,还有很多掻首弄姿、懒懒散散的女人,可能是红灯区,我没有去细想,径直回了家。
说回家,其实就是一个临时住处,是我同几个年青男女合租的。他们同样也漂泊在这座城市。我们彼此并不太熟悉,我只知道同住的年轻小伙,是一个空间设计师,整天宅在家,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住一个房间。另外一个女孩,是我们报社的实习生,她和她的女同学住一个房间。
虽说同住屋檐下,我们却很少相见。我很多时候在外地采稿,即使在报社,也常常深夜回家。那两个女孩,作息比我有规律,她们一般都准时上下班。她们上班去了,我还在睡觉;她们睡觉了,我还在精神抖擞的工作。有一次,她们对我说:积木,我们都有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恍若隔世。
再说那个宅男,实习女同事指着他的房间跟我说,他最近网恋了,甜蜜得很(意思是屋里有人)。我有些惊讶,记得三个月前,他还跟我说,他去了小区的“红灯区”,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我哪有这个闲情,我现在连睡觉时间都不够。
没想到这么快,这家伙就交了女朋友。我突然有点想起来了,上周末晚上,我发现他房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你有男人!你有男人,还跑过来干什么?”接着,听见一个女声在抽泣。我当时没有多想,太困,蒙头睡了。
“还是那个女孩吗?”我好奇地问了问实习女同事。“嗯,还是。”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晚上,我竟然一改“瞌睡虫”的作派,有点失眠,不知道脑袋里想些什么。一直大约到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我清晰记得,这天晚上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女孩交错出现。
一个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她叫萍儿,记得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从小我们一起在后山放牛,躺在山坡的草地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好美。村前小河里,也有我们的身影,玩耍、捕鱼、丢石子;桃树结果的时候,我爬树,她接桃子。她很依赖我。
后来,我离开村子去上大学,她也去了县城学打字。听说我走那天,她哭得特别伤心,我找她,她不肯见我,那时候她觉得永远也见不到积木哥哥了。等到第二年桃花开的时候,她才肯写信给我,她在信里问我,是不是在学校有女朋友了,埋怨我不给她先写信。她说她现在打字可快了,一分钟打100多个字。
另一个女孩,是早我一年来报社的女同事,她叫小琳,在我眼里她非常优秀,有点女汉子的作风,干练、落落大方,齐耳的短发,微微上扬的嘴唇。我们经常一起出差,采访、写稿,她性子比我急太多了,每次都冲在我前面。
有一次,西南地区发洪水,她抢先我,趟过洪水,往山区突进。没料到,暴涨的洪水将便桥冲毁,她跌落桥下,被洪水冲出几十米,在旁人的帮助下才幸运获救。在医院,我对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她说她喜欢这份工作,以后还要继续。
很奇怪的是,在梦里,我好像听到这两个女人的争吵。萍儿说,我什么都听积木哥哥的,我需要积木哥哥。小琳说,积木性子慢、又拖沓,只有我这样的,才能照顾好他。
你来我往,两人不肯相让。可在一旁的我,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积木这小子还艳福不浅。想到这,腿一蹬,美梦被惊醒。
我全身是汗,大概是到了凌晨五点,听到窗外榕树的沙沙声响。我在窗前,吹了吹风,可我满脑子还是刚才的梦。我在想一个问题:是找一个依赖你的小鸟依人的女人,还是要一个比你优秀又能够照顾你的女人?
我脑子很乱,特别困惑。什么是依赖你的女人?……我想到了我那个刚刚没了女儿的姨妈,姨妈什么都听姨父的,姨父嗜赌成性,她场场作陪,居然还帮忙送钱。有一天,就在他们夫妻俩忙着赌钱的时候,她们的女儿失踪了。
什么是你依赖她的女人?……我的那个舅妈就是,舅舅什么都听他老婆的,记得小时候,舅妈非常讨厌外婆,有时候连饭给不给吃,而舅舅也跟舅妈一伙。听我母亲说,后来,我外婆是被他们活活逼死的。
望着窗外阴森森的大榕树,我恐惧极了……
(第一章完)
-
本文由禾木兄(腾讯文学作者)原创,未经作者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