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作品应来自现实、折射现实、思考现实并最终作用于现实,这部影片做到了。
01
电影因故看的晚,生怕影响了本该有的质感和味道,坚持住没看影评直接扑进影院,仅从简介来看觉得很像《达拉斯买家俱乐部》。2小时看下来的感觉,更加深了中国版《俱乐部》的印象。如果加上改编的部分那就是符合中国国情的《达拉斯买家俱乐部》+《辛德勒名单》。何以如此说这里不展开,懂的自是同道,不懂无需深究。
影片涉及国家治理的一些深层结构性问题,医改、专利、法理,无一不尖锐,又无一不迫切。一面是专利药垄断市场定价,一面是廉价仿制药疗效相同。当违法却合理的情节被陈述,当犯罪行为被宽恕和致敬,这样一部影片能够公开上映已经实属不易。看了不少评价,像韩国电影一样敢于揭露社会现实的首部中国作品,从这个意义上看,这部影片确实是里程碑意义的。尽管如朋友所言,制药商成了背锅侠,有些观念似乎陈述的依然有所保留,但在我看来能做到这样确实已经是突破了。
至今记得影片《辛德勒名单》里德国商人辛德勒那段伤感的台词:戒指,这枚戒指是黄金做的,又可以再救一个人,更多的黄金,救更多的人。纳粹眼中人命如草芥,辛德勒的眼中,任何可以拯救生命却没能抓住的机会却都是遗憾。如果《药神》中程勇没有因为朋友去世毅然选择重操旧业,如果他没有在影片过半时云淡风轻的说出那句“这次卖500”。这部影片真就只有《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纪实效果,而无情感的升华与灿烂。
02
幸运的是它两者兼具。从落魄小商人难保家庭周全于是铤而走险的投机故事;到不赚多保本盈小利让病人买得起药的小慈悲;再到朋友去世毅然回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义举。
与真实故事相比剧本当然做了改编,例如真实故事的主人公陆勇自己也是白血病病人,这也更接近于《俱乐部》中的鲁德伍夫。所以我们看得出影片对主人公的行为是趋向于正面褒奖的,也按照我们的礼仪道德标准把他包装的更加“专门利人、毫不利己”,可影片最最真实的呐喊则在于那句“他只想活,有什么错”。这部影片对中国影史最大的贡献就在于,主人公是违法的,可是影片的观点却丝毫没有贬低这样的违法行为。太不主旋律了,却又太接地气了不是么?
口喊阿门的基督教牧师成了程勇的翻译官,《俱乐部》里身患Aids的主人公偷越墨西哥国境走私药品时的身份也是牧师,一个是假冒身份入境走私,一个是如假包换的神职人员参与违法行为。生命面前,还有什么更重要?被警方抓获的白血病人们没一个张嘴招供,是啊,4万元的格列宁正版药500元就可以买到替代品,你警方能有多少筹码悬赏能比医疗重负更重;又有多少拘留提审的难受能比失去生命更难受?甚至那个售卖德国格列宁假药的张长林“院士”,这样售卖假药抬高物价的人有没有良知?应该没有吧!可从他口中说出了那句经典的“穷病没法治”,谁知道他是否也曾有过心如刀割的无奈?也是他,在被抓获后也始终没有供认出只卖500负成本价够义气的救世主程勇来。
对于程勇,病人们拥戴,入狱服刑也被夹道相送;竞争者钦佩,拒不招供出卖;妻弟警官其实早已看透玄机但也法输给情选择闭眼放手;一起做买卖的刘思慧无以为报,那就满足你欲望的期许;最早牵上线的吕受益,与他分享小家庭的快乐视他为神;而那个一直桀骜不驯的凯里小伙子黄毛,最终用生命诠释了话少人恨够义气。谁能说他不是个善人?他服刑但又减刑,他的义举推动了格列宁特效药列入医保范畴。
这又让我想起了另一部韩国电影《恐怖直播》,伪善被揭穿,进而在濒死时刻反倒接近真善。之前已专门写过影评这里不再详述。《药神》揭露残酷的功底很实在,但情节走向还算暖心,并没有把剧情推动得那样极端,结局算是先悲后喜,没有太过刻意的煽情吧。
03
说完以上,最后不得不直面一些残酷的话题。我们真的比先祖们活得更有尊严了么?
不得不承认我们生活的富足程度远超历史上的任何时期,全方位生活品质的提高似乎仅仅在最近的10年里都显得叹为观止。更高的出生率、更低的死亡率、更高的医疗保障水平、更长的平均寿命。但这一切都得有三个前提,第一、不得绝症;第二、不是维持生命;第三、得绝症靠维持的不是你。
“谁家没个病人啊”,警官曹斌收押的患病老太太喊出了这句话。如今的中国人,难得身体没有病,难得哪家没有重症病患,难得自己能够善始善终,难得妻儿老小也能和你一起善始善终。
这里再把话题进一步往深处探。初生婴儿死亡率的下降,得益于现代妇产医疗技术的进步成熟,使得许多本该胎死腹中的孩子得以成功分娩,使得过去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残酷选择再不会出现在如今的手术室门口,使得羊水栓塞导致孕妇死亡的小概率发生大概率致死问题得到了更多关注,也使得术后并发症导致产后胎儿死亡的风险不断降低。
可我们要知道这样的高生产率、高安全率、高成活率,是否也意味着进化和基因层面自然选择的弱化,意味着许多本来很难先天存活的婴儿的隐形疾病只不过被压制和推迟到了成年之后发生而已。我们能够更好的掌控生的同时,是否也该让养和治的配套水平同步提升?如果不能,是否就成了生而成患呢?
说完了生孩子再来说生存。医学技术进步了,平均寿命也就随之提高了。但这个提高了的平均寿命和过去的自然寿命相比哪个质量更高呢?过去的人很容易因病死亡,很偶然的感染,破伤风,败血症,甚至流感,人就不在了,但是只要是吃苦受累身体健康熬过了这些疾病的人,很少活得痛苦,很少罹患恶性疾病,许多老人睡在躺椅上就过去了,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可我们现代人呢?生病吃药打针很方便,医疗保障条件好到社区医院都门可罗雀被看不起。可我们体内有多少抗生素残留,积压了多少疾病隐患,亚健康状态持续了多久,那些要命的病离我们多远?
一旦我们不幸的携带了某些高致病基因,因循本该自然断链的基因族谱来到这个世上,然后又由于某种宿命式的环境因素导致疾病突发成为一个家庭的负担拖累,留给我们的选择还有多少呢?自杀舍不得,不自杀拖不起;自杀不负责,不自杀毁全家,看看我们朋友圈里的水滴筹,一年里能看到多少筹钱救命的帖子?
看完《药神》,不知是不是经历的多了还是怎样,泪点并没有那么低。故事讲的很好,小格局到大道义的递进铺垫也很成功。如果看完电影,你只能感受到真实、反讽,那么我再加上一个恐惧。真的,恐惧那三个前提我不达标,恐惧本来达标的我会不会慢慢活得没有了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