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卅一日

到桐柏山的想法由来以久，但决心久下，久未成行。09年过得有些辛苦，除了年初去过九宫山与云居山，四月去过昆仑山口和华山，其余时间都在为生计而奔波。元旦三天，想跟自己放个假，迫使自己去山里清静几天，看看山风与晨露能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些。

下午乘火车到信阳，然后转车到桐柏。想找家可以过夜的洗浴中心，但这里似乎没有，只能住宾馆。这些年出来行走要寻找宿处，首选是寺庙，因为既可以清静，又可以观察出家人的生活与修行；然后是青年旅舍，因为干净而又便宜，还可以找到些同样热爱旅游的朋友，有些共同话题；然后是洗浴中心，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在大厅里胡乱睡一觉，也算是实惠之举。如果前面几项都不能实现，那就只有住快捷酒店了。以前还住小旅馆，不管干不干净，凑和一夜走人无所谓，但后来发现大概是自己的抵抗力开始变差，小旅馆住过后总有各种不适。就连一些寺庙，因为居士来来往往，庙里又人手紧张，不能勤换被褥，有些卫生状况也是不能恭维，所以渐渐有些疏远了。对此我常自省，是不是自己越来越贪图物质享受了。

（一）盘古殿

河南人民不知何时起口碑出现问题，甚至有句顺口溜是专门用来形容河南人的。说什么“十亿人民九亿骗，河南人民总教练”。感觉这比说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还恶劣。但事实上，我这一路所见的桐柏人民都相当和善，甚至有些还挚朴得近乎执拗。

早上出门后找了家早点摊，想吃碗粉丝。没想到那个中年老板坚持不提供不放辣椒的粉丝，我只能改吃了碗馄饨。我后来一直很纳闷，他为什么一定要放辣椒呢？是不放就影响口味和口碑了吗？他心里是完全没有顾客至上或者变通一下的理念吗？他自己大概是无辣不欢，觉得自己拿出去的东西一定要是自己喜欢和满意的，或者说只有辣粉丝才能代表他的真实水平……这样想想，突然就很欣赏他了。这种不肯为一碗粉丝钱改变自己的人，生活中一定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而且应该会愿意为自己坚持的东西放弃很多东西。

叫了辆的士送到淮源景区。进景区后发现供奉的第一尊神像是盘古。两三秒的意外后，马上醒悟过来，中原一带笃信盘古女娲这些上古神仙。在桐柏山的北边专门有盘古乡和盘古山。凡是与盘古有关的地方，都宣称盘古在他们那里开天辟地。不过大概是先入为主的思想作祟，自从去过南太行一带，看到那里的山峦齐整整地被分开状如斧削的时候，我就严重怀疑盘古是在那里开天辟地，同时对其他地方的抢功就嗤之以鼻了。有了这个念头在先，再看看这里打造盘古文化，发现这里也不是那么执拗了。

这位盘古老爷散盘着双腿，两手持印，头角峥嵘，肌肉健硕，坐在一个浆砌块石打造的半洞里。因为比较隐蔽，过往游客突然看见估计会被惊吓，而且魑魅魍魉见到应该也会避而远之。这是不是将盘古老爷当做整座山的护法神了？

经过神像一连见到三座寺院。先是妙法寺。一位老僧安静地守着几个小殿。然后是观音殿。几位年纪颇大却身形敏捷的尼师，在进进出出忙活着，丝毫不显老态。过了座拱桥后见到水帘寺。

这寺是桐柏县最大的寺庙。因与水帘洞毗邻，占尽地利而香火旺盛。但河南的庙除了像少林寺白马寺中岳庙这些名寺名庙显得气派与富有外，其它的都低眉顺眼极尽简陋。有些是因为财力不足，有些则是大道至简积累下来的审美所致。

水帘寺里所供无有特别，格局因地制宜，显得有些凌乱。在大殿的左后方有一排寮房，应是僧人们所居。古旧的青砖与木质窗户，看起来至少有二十个年头。窗户里的光线很暗，象若干年没人居住。我对物欲的执着再次翻滚，觉得此处不宜久留。正要离开的时候，大殿里梵音高起。不知是刚开始做早课，还是在为专人做祈福法会。

景区里打造的另一个卖点是西游记文化。水帘寺得名于旁边有座瀑布叫水帘洞，而它又与《西游记》中美猴王的故事沾边，于是景区就杜撰了吴承恩曾经生活在这里，并以这里为背景呕心沥血成就巨著，却不管那水帘洞在花果山，花果山在东海边。

一路小径曲折，花树凋零。危石叠泉的不停变幻身形，成了主要可观赏的风景。大约一个小时，到了大山深处的盘古殿。

与前面几座寺庙比，这座殿似乎来得格外气派些。一抹圆坛矗立于近乎竖直的台阶之上，在背后如洗的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壮观。在阶梯行进到一半处，建了两个小殿，分别供奉伏羲与女娲。正殿里的盘古老爷和门口的异曲同工，都是虬劲的肌肉与简短的衣着，象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殿里安静异常，阳光正好从背后照射过来，将我直立的身影投射在他脚下的蒲团前。

因为当地对盘古文化的崇拜，海外时有侨眷来祭祖捐赠。零九年这里刚刚举行过盘古祭祀大典，空气中似乎还可以嗅到鞭炮散发的火药味。一位中年男子过来，问要不要请香。听他的话，请了一把香，礼拜过诸位神仙。然后问他这里可有住处。他腼腆的笑笑，说有是有的，但条件很简陋。我那贪图享受的神经再次竖起来，就起了离别之心。已经午时，他告诉我，太白顶离这里还有十八公里，中途没有可歇息的地方，而且大雪封山，不大可能走过去……但我看看他走出来的那座小平房，想着里面黑乎乎的光线，我还是决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