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图 谢西九
沿着金蛇头的海堤,朝那无边无际的旷野走去。
四月的风,蘸一滴嫩绿柳叶上的晨露,拈一抹小飞蓬绽放的轻悄,映蓝天澄澈眼瞳,拂过发梢眉角,似要诉说这人来人往的故事,以解我那无足轻重的忧愁。
天边的云朵在远处同路桥亲密接触了。他们化作形状不一的人物、动物,絮絮低语着秘密心事,却不肯告诉我近将目睹的生长与零落。
野草连片依偎,夹杂着高高的芦苇,是借着冬天的荒莽与萧颓而生,被风一压,又显出一种葱绿与浅绛相间的景致。而便是立于这原野中的一颗树,却还未迎来春天的眷顾,光秃秃、赤裸裸地伫立着,像在说,这世间有些缘分总需要时间的等待。
远方的绿树比他们的伙伴着急得多。郁郁葱葱,恍如温润少年。赤色、灰色的房屋不高,被这绿树一衬就有了生机与心跳,临堤隔水、望野观花,坐拥了一季的宁和。姐姐走着、跑着,柔柔衣角融入这春野中,与草相和,与风相触,笑意翩跹。
这样的景致放进《诗经》里是“野有蔓草,零露瀼瀼”;写进乐府里,如“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拾取唐诗的牙慧,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剪一方宋词的模样,似“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春日,原是跨越时空之野,也依然可以共通的信号。说不定我们脚下的一抹泥土,便藏着千年前播撒下的希望。
一切躁动和不安似乎都可以被原谅了。在这绚烂的阳光下,蝴蝶的翅膀也不肯在野花上多做停留,一眨眼便匆匆而去,不知可是飞向溪池金黄的油菜花地呢?
闻花识趣,方知春朝的极致于何处。身临其境,再冷硬的人也会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柔肠。
阳光裹在身上暖暖的,我远远地,便看到姐姐又往那花丛深处去了。金黄的油菜花被阳光一镀,娇俏之余更加璀璨。光在我的眼前和镜头前模糊成一片,像童年的春日,我们结伴在老家的屋子前玩耍,临屋处栽着一大片的茉莉花。绿色的叶片流光婉转,上头已经结出了白色的花苞,隐隐透出清香。只再过不久,便可看到那成片盛放的白茉莉。我们会拿着小木签将花串成一串串,挥舞着玩耍,别在胸前、头上,放在灶台、床前,入梦亦有余香。
每朵茉莉的盛放期不过一两天,油菜花开一月也就谢了,摁下快门的一瞬间定格的又何止一朵、一丛、一片的绚烂。这世间美好,这样匆匆来了,又急忙谢幕,或许是通晓人之秉性,害怕朝夕经年长久,便留不住初见的惊艳,留不住开始满心珍惜的纯粹。
只是,我原该将忧伤和悲观都抛却的。像春朝花开,有这短暂的幸福与仓促的别离,也会有一年一度期许的重逢。
若到春归人未去,千万和春住啊。
莫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