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600000买了一辆两座的车,在爸妈家楼下停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看到车门上划了几道很深划痕,伤到底漆了。看监控发现竟然是我的好朋友用螺丝刀划的,爸妈知道后要求我不要计较,并找出几瓶酒,让我提着去探望一下那位好朋友。
我当然不愿意这么做。这车花的钱,是我996赚来的,每一毛钱耗费的都是我的健康,我凭什么被人这么欺负了还忍气吞声呢?毕竟,我在监控里看到,他是拿着螺丝刀,非常认真地划了三次,不是不小心划到的。这很明显是故意破坏,我怎么能不计较?
可是我妈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我泄气了,不敢再去追究,我妈说:
划了就划了吧,这么几条缝,出去给别人刷一下漆,也没有多少钱。章锋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混混了,半个流氓,在这个家属院里经常偷鸡摸狗的,给人家车子放气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不太管他。你和他计较,他更加变本加厉。等你回去上班,就我和你爸两个老人在这里,他真干点啥,我们怎么办呢?
我只好下楼,把车开到了办公楼下面的车位,离章锋家远远的。走回来的时候,看着这个破落的家属大院,再想想我妈的话,心里真的又憋屈又觉得凄凉。
章锋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各自出去读大学后我们联系很少了,但是以前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召集其他伙伴来一起吃饭喝酒。
只是前几年他因为一些事情进去了1年,出来后就不太和大家打交道,加上我比较忙,每次回父母家也是呆个1、2天就走了,确实没空找他吃吃喝喝,所以基本就断了联系。
但是,就算不联系,我们也并没有交恶,他凭什么划我的车呢?难道我爸妈在平日里得罪过他?这也不可能,我爸妈为人友善,还有点胆小怕事,压根不可能得罪他,只有一种可能,他嫉妒我开跑车。
想到这里,我真是又气又悲凉,但心里也是困惑不已,毕竟章锋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成绩好,品德好,小学中学都是班长,高中的时候成绩虽然没有那么好了,但也是当了劳动委员,总之一直都是班干部,他是我们这个大院里家长们最喜欢的小孩。为什么,今日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到家的时候,和我妈聊天,我妈说,章锋现在也不去找工作,每天就是吊儿郎当地活着。现在一家住在平房里,那房子老是漏雨,老鼠和蟑螂也很多,他是完全不管的,家里值钱的都卖掉换酒喝了。
他妈妈70多了,腰腿又老是疼,没法去修,让他叫人来修,他也不愿意。他老婆则常年带孩子在娘家住。至于他爸,几年前赌了,厂子、房子什么的都没了,如今不知所踪。
尽管章锋的家事,我妈偶尔在电话里也提及过一两句,但我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惨烈。这个大院里,虽然还有几排的平房,但基本都是用来储存杂物的,或者是租给来陪读或者做小生意的人,大院里原本的人是不会住了。
我父母在这个大院生活了40年,这个大院有3栋办公楼和7栋住宅楼,还有几排平房。住宅楼是90年代集Z建的,一套当时5、6千,现在大概100来万。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搬上了新楼房去住,章锋就住在我家楼下。大家的爸妈都是双职工,时不时要出差和下乡,所以孩子们都是吃百家饭的,谁家大人不在家,其他家的家长就会叫孩子去家里吃饭。
所以,我们所有的孩子都好得像一家人,每天一群孩子集体上学放学,章锋就是我们这群孩子的头。
在他的管理下,我们这群人没有人迟到早退,没有人不写作业,不管家长老师还是我们自己,对章锋都带感激之情。
后来,章锋的爸爸下海了。出去开了一家水泥厂,而章锋妈妈则继续在单位里上班。没几年,章锋家就买了不少房子,听说步行街里靠前的几个门面房都是他家的。
只是高中以后,章锋爸爸回家越来越少,有时候就算回来,夫妻吵架的声音也很大,我们楼上楼下都能听见,听说是外面有家了。这大概是章锋在高中时候成绩下降的原因吧。
再后来,我考去了千里外的大学,章锋读了本省的大专。工作之后,我偶尔回家,章锋也会张罗小伙伴们聚餐。
前些年,章锋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去了一年多。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家已经从楼上搬回了平房。因为,在章锋进去的时候,经常有人来要钱。
那些人找不着章锋的爸爸,就来到了这里。他们看到章锋家只有2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就无比地放肆。
把锅里煮的米饭、粥、汤拿出来倒在床上,垃圾桶里的东西也倒在床上。衣服也从柜子里拿出来,塞在卫生间里。
邻居们都看不过去,包括我爸妈在内的一群老人们,上门去帮忙驱赶那帮年轻人,但是那些人说,阿姨,叔叔,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要是捣乱,要是你们孩子少了手指头别怪任何人。
虽然说一次又一次报J,可是,债务的事情,除了司法程序,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那些年轻人也没有伤人,只是闹哄哄过一阵子又走了,谁又能拿他们如何?
那时候起,章锋妻子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章锋妈妈咬咬牙卖了这最后一套房子,自己搬到了放杂物的平房居住。据说,卖房的时候,章锋爸爸出现了,走的时候没有给老婆留下什么钱。
章锋出来的时候,去找了爸爸,抽下皮带,几次扬起来又放下,但最终,也只是逼着他签了离婚协议,拉着他去办了手续,就放走了他。
然而,生活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章锋妻子不肯回来,且不愿意让章锋常去探望,据说是怕他带坏孩子,影响孩子的前途。
我爸妈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停地叹息。毕竟,章锋的爸妈和我爸妈认识超过40年,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爬过电线杆,一起下过深不见底的煤矿修机器,也曾一起被洪水堵在屋檐上,那是过命的交情。这个院子里的很多老人,和章锋爸妈都有这样的交情。
所以,尽管如今章锋不像话,总是骂骂咧咧、偷鸡摸狗的,但是我爸妈他们这群老人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嘴上说是怕他,其实是心疼他,但是又毫无办法,毕竟说也说不听,打又打不过他。
我爸说,这边就要拆迁了。办公楼都空了,集中搬到政务中心上班了。家属楼这边,有房子的都能拿到拆迁款,但是住小平房的,没有产权,所以什么也没有。
也就是说,大院里的人,会集体搬迁到新的高档小区,然后还有补偿金,可是章锋家却将要无处可去了。
我忍住眼泪,出了家门,把车开到了马路上。这个小城市,我曾经很熟悉,但如今它变得像大城市一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飞机在头上呼啸而过,高铁来回穿插,繁荣得不像是我的家乡了。
尤其想到章锋,繁华和毁灭的比对,让我在一瞬间无比渴望能回到30年前。若能那样,我一定告诉章叔叔,不要辞职,好好在单位里呆着,那就不会有后来的厂子亏损,也不会有为了钱而冒险的一系列事情。或许,我还会请求他,请珍惜家庭,不要轻易把心给外人。
然而一切都只是想象而已。我去了商城,买了一后备箱的衣物、食品,还有一台笔记本。我想要为章锋做一点努力。
但到章锋家的时候,他躺在卧室里不肯出来见我,他妈妈看到我,拉着我的手开心不已,坚持要去给我蒸水糕。那是我们整个大院小朋友,30年前最爱的零食。
在阿姨去忙碌的时候,我推门进章锋的卧室,味道一言难尽,眼前的景象更是难以形容,我无法把这间卧室和刚才富丽堂皇的商城联系起来,我都不能确定这两者是否有资格同在一公里的土地上共存。
我怒了,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懒和放弃。我说:
你就打算一辈子像蛆一样活在这垃圾堆里吗?你扫一下房间会死吗?开窗透个气不行吗?
他冷笑一声,说:谁让你来了?你跑车香,开你的跑车回大上海啊,来我这里炫耀什么?恕我眼拙,不认识那车多少钱,不小心划到它了,是不是要送我去坐牢啊?
我说,你如果想进去,那就去吧,进去的方法有千万种,何必要来划我的车呢?
他说,世界那么大,炫耀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何必千里迢迢开它回来让我眼红呢?
我苦笑,告诉他:沪牌难拍,我才回来上牌照的,不是故意来炫耀的。而且,买这车,也只是因为我活得很苦,每天不停地工作,几乎全年无休,算是花钱给自己一点乐趣罢了。且这车就是入门款,没什么可炫耀的。
他继续躺着,不再回我的话。我试探性地说道:
我爸前几天在卫生间摔跤了,我妈拉了很久都没能拉起来。最近这几天走路都拄着拐杖。可是我弟现在还在国外,我自己后天也要回去上班,以后有事情都不知道找谁,我们家现在真难。
他立即坐了起来,问我:你爸摔了,你妈怎么不到阳台喊一声?她要是叫一声,大家都会去帮忙的。
其实,我爸当时摔了以后,就立即自己站起来了,这几天用拐杖,是因为他自己在家弄拔火罐,把脚弄了几个水泡,不得不掂着脚走路,所以才拿着拐杖。我故意夸大严重性,就是想试探一下章锋是否真的像表面一样没啥“人性”了。
我继续说道,大半夜的,我妈怕吵醒大家,所以就没叫。他身体没什么,只是这边的拆迁房给钥匙了,马上要装修,我爸妈肯定没有精力跑了。他们想全包出去,又怕材料不好,施工的偷工减料。
他说,恭喜你们了,有新房住。我和我妈都不知道要去哪。
我说,你妈有退休金,你自己也可以出去找个工作,租个房子住不成问题。你明明可以让自己生活变得好一点,为什么要让自己在垃圾堆里呆着呢?我爸妈都70多了,接下来装修,他们还要跑上跑下都不喊累,你一个年轻人就躺着不动,好意思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装修的事,我可以帮你们把把关。我学土木工程的,你知道的,我以前做过工程监理。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一阵兴奋,因为我试探出来了,他并没有变成彻底的坏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热心肠。
我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给他,让他帮忙去找设计方案和装修公司,以及装修材料。他虽然有点扭捏,但还是和我来到客厅,认真地打开笔记本,开始下载各种软件。
他妈妈把蒸好的水糕端上来的时候,我们像小时候一样,争抢最大的那一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时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家之后,我找了爸妈,询问了一下,得知这次有100多个家庭都要装修,现在大家拿了钥匙 ,每天都在各个装修公司之间来回选择,好多人和我爸妈一样,孩子都在远方,只有依靠老两口来忙装修的事,但是老人体力和脑力都跟不上,很是焦虑。
当晚,我爸妈召集了一群叔叔阿姨来家里喝茶,说了章锋的事情。最后,大家决定,每家出一些钱,让章锋继续当这个监理。负责帮大家和装修公司对接,帮忙跑装修现场。
有一位叔叔孩子在北京,他不愿意去和孩子生活,就一个人住这里。当时要置换房子的时候,为了方便出租,他把大房子换成了三套小的。
他说,他和章锋爸爸、妈妈一起读的大专,如今看章锋母子这样,也确实心疼,所以有一套房子就打算装修简单一点,这样就可以便宜点租给章锋,让章锋一家也和大家一起搬去新的小区。
第二天我去找章锋说这些事的时候,他沉默良久。后来,他说,你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废掉的吗?我摇头。
他说,我爸一直是我的榜样,他的堕落让我一时找不着方向。后来,为了揍那些引诱他赌的人,我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朋友没了。老婆没了,孩子也不认我了。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所有人都在鄙视我。
我说,这不是你废掉的理由。你还有妈妈。
他说,我妈就是我废掉的理由。我是我爸的崽。在我妈眼里,我和我爸一路货。除了责骂,她对我没有别的话可说。那我就废给她看。
我说,你废给她看,不就是证明了她是对的妈?他确实变成了和你爸一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证明自己和你爸不同,让她改变对你的看法呢?她70多了,还能陪你几年?
他说,你帮我找的这个机会,我会珍惜。
回沪之后,我和他常常联系,因为我爸妈房子的装修,全部交给了他。而他也非常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每一个进度他都会认真跟我沟通。
据我妈说,大院里的老人们又变得非常喜欢他了,因为他非常勤快,且很负责任,他负责监督的每一家装修,都是尽心尽力。
后来,大家陆续往那边搬的时候,有一个阿姨坚持要把自己小区大门外的一个门面房租给章锋,让章锋用来做水站,大家喝的纯净水都叫他送。他后来又拓展了隔壁的一个门面,拿出来做五金材料的生意。他的生活逐渐走回了正轨。
他还我笔记本电脑钱的时候,说了一段话:
我之前就是太依赖家庭和父母,一切都靠他们给,当他们把这些都收回去之后,我的天就塌下来了。
但现在我明白,我自己完全可以变得强大,再造出一个富裕的家庭,成为家人的避风港。
他的转变让我感到喜悦,也让我感到后怕,是佛是魔真的就是一念之间而已。他在各种打击中渐渐心灰意冷,摔哪躺哪。
幸好有搬家和装修这些契机,让他重新找回自己,不然,如果一直沉沦下去,真不知道他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纵观章锋的沉沦和救赎过程,关于“人是怎么废掉的“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就是:没有精神支柱,生活看不到希望, 对自己和生活没有信心,人就容易废掉。
许多人把金钱当成了信仰,失去金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由此一蹶不振,开始用刻薄的眼光看待世人,用一己之力与世界和他人为敌。
还有一些人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寄托在他人的身上,似乎只是为了父母、妻儿而活着,当这些家人不能给自己肯定和爱的回报,就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继而觉得自己无用,破罐子破摔,用消极的态度来对待生活。
这都是典型的“废掉的人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要避免陷入的坑。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让自己废掉呢?毕竟人生如此漫长,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要怎样做才能强大自己,让自己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能守住初心不沉沦不废掉自己呢?
首先,要认识到“人“都是凡夫俗子,都会犯错的时候,不要因为自己的榜样、偶像出了事情,”人设“坍塌,就去怀疑整个人生、怀疑世界。
章锋父亲曾是我们那边的典型,上过电视的,我们所有人都敬重他。但是晚年如此潦倒,的确让很多人叹息。对章锋来说,父亲形象的毁灭和对家庭的伤害是非常诛心的。他原本就把父亲当成了人生的榜样,榜样坍塌他的世界就跟着坍塌了。
如果从一开始,章锋就把父亲当成一个会犯错误的普通人,当父亲有错的时候,能够以平常心对待,他也许不至于会受那么大的打击。
所以,家庭的教育方面,父母如果从小就展示真实的自己给孩子,让孩子知道爸妈也会犯错,而不是刻意营造一个完美的形象,孩子反而能对父母有较为客观的了解,自然就不会因为父母“人设“坍塌就崩溃。
其次,要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都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因为他人或外界的改变,就让自己随波逐流。
父母是给自己生命的人,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的人生彻底和父母捆绑在一起,有父母的帮助、认可,就积极向上,失去父母的庇佑,就像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人生态度是不可取的。
有些人因为家庭的变故而一蹶不振,似乎自己只是家庭的附属而已,忘记了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经济状态和生存环境。
如今的时代,机会非常多,人只要肯努力,哪怕是送个快递、去工地搬砖,都能养活自己,如果要求低点,养活家庭也不成问题。困难是一时的,熬过去总会云开见月明。
第三,我想说,其实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如果自己不想废掉自己,外界再怎么糟糕,人都不会废掉。而一个人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信仰,以及永不言败的勇气。
在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里,老人说:“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当一个人有强烈的信仰、信念、愿望、目标等,就会有强大的精神动力,不管面临何种条件、环境,都会充满力量和希望。
所以,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标,给自己找到值得信仰的东西,然后为了目标而努力,因为信仰而坚强,这样的人就会变得不可战胜。
最后:
如果,你的家庭正在遇见困难,请在积极解决困难的同时,也要友善对待身边的亲人,不要冷言冷语,好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一家人只有抱团取暖,才能应对寒冬,各自为战只能让家庭支离破碎。
如果,你身边有朋友也在低谷,不妨拉他一把,也许他会因为你的举手之劳,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