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旱无情人有情

夏天,七月份,天热得像着了火,碧绿的树叶焉了,土地干裂,直冒滚滚浓烟。风一吹,沙尘暴似的,瓜果疏菜都枯了,要死不活地吊在藤上,张着“饥渴”的大口,喘着粗重的呼吸,命悬一线似的煎熬着。时刻盼望着,来一场及时雨,补充生命的能量,缓一缓“饥荒”。

持续一个月的干旱,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农作物都快被干死了,耷拉着“头”,干瘪着“身体”,殃殃地撑着。大黄狗爬在树荫里,张着嘴,伸出长舌头,哈哈地喘气,想减轻一丝躁热烦闷;猪躲在圈里,烦躁地呻吟着,不停地摇着尾巴,扇一些凉风,驱赶蚊蝇。

奶奶坐在门凳上,吸着旱烟,无限愁怅地瞅着天空,怎么不下雨呢?庄稼都干死了?难道老天要惩罚农民吗?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农民怎么活呀!奶奶,什么叫灾年?水灾、火灾、旱灾是最普通的灾难,水火无情,相对来说,旱灾不会殃及生命。

半山腰上,溪水已干,古井里的水已供不应求。每天挑水,抢水成了生活中的大事。白天,奶奶没事,坐在古井旁,家里的水桶摆在跟前,耐心地等着,泉水嘀嗒嘀嗒地响着,眼看着水蓄起来,够盛几瓢。奶奶迫不急待地弯腰钻进水井里,一只脚踏进井里垫高的石头上,一只脚露在井外,半跪着,屈膝向前,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小心翼翼地盛着半瓢水,半瓢半瓢往木桶里倒。生怕沷了,洒了,滴水贵如油啊!直到实在盛不起水来,奶奶才出来,直了直腰,捶捶背,跺跺酸麻的脚,来回走两圈,缓解一下疲劳。

这时候,三三两两的妇女挑着水桶,一边诅咒这该死的天气,一边说说笑笑往井边赶。奶奶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一起在井边排起了长队,水桶挨着水桶,一排十来个,张着空洞的“嘴”等待着。

大家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水井倒成了欢乐的场地,笑声飞场着,似乎忘了等水的寂莫。一担水等待近两个小时,大家眉开眼笑,相互慰籍着,心底的失落。井水渗得慢,有的人甚至拿着针线活,绣花或纳鞋底,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做着。奶奶水桶盛满了,颤颤地回家,唤我去挑。一担水,一家人的的命啊!

白天等水,很磨人,家家都派人守着,一家一担,也不能多。否则就有人骂,水井是大家的,家家有份,不能独“食”。

晚上,半夜,奶奶喊醒我,起床去挑水。迷迷蒙蒙地爬起来,揉了揉眼晴,一个激灵,赶紧挑起水桶,往井边赶。奶奶怕我胆小,总是迈着小脚,照着手电筒,跟在我后面,给我力量和勇气。果然,水井里蓄了一担水,轻快地盛着,心里盛满蜜汁似的。在奶奶的期许和宠爱里,挑着满满清水,挑着幸福的满足感回家。

夜那么长,外面总是有脚步声,有水桶摇晃的声音,奶奶长着耳朵,在密集的声音里,是不会惊扰我睡眠的。只有静了,万赖俱静的时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奶奶才会喊我,陪我去挑水。

即使这样,水依然不够用。洗脸的水喂猪,洗脚的水浇菜,能省的地方都省了。人要喝水,家蓄要饮水,水是生命流动的物质啊!

我和母亲去家门前小河里挑水,去的时候是空桶。下坡路,水桶摇晃得叮当响,摇铃似的欢畅无比,崎岖八弯,好不容易到了。望着清澈的水,先盛满水桶,自己捧着瓢,猛灌一肚子,洗把脸,在水里照照“镜子”,满足地笑了。

和母亲一起,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赶。上坡路,本来吃力,加上水桶的重量,左肩挑,左手扶前桶,右手扶后桶,水桶面上放着洗净的树叶,怕水溢出,尽量保持平衡,走一段距离,歇一歇肩。往返五公里路,来回近三个小时,才把水挑回家。不知流了多少汗,也不知跑了多少趟,挑水成了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

庄稼干死了,人得活命呀!太阳不管不顾大地“母亲”的干燥、焦虑、枯萎得只剩下焦黄的叶子,眼巴巴地祈祷着老天爷,睁开眼,垂怜一下可怜的万物。

也许是当地的旱情被上报,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后来,每天都有政府派专门的水罐车,开到每村每户,给每家发放纯净水,以此解决村民的基本需求,直到旱情结束。那一年,庄稼收成轻倍,政府免收了公粮,还到特困户走访,发放了政府的“救急粮”。大家的心充满着感动,毕竞有政府撑腰,日子有了盼头!

难忘的日子,挑水已成为记忆里最有趣的一件事。一担担水,一份份爱,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从生命的源头,一直流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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