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警察并没有在张慧萍家里待太久，观察完张慧萍家的情况，又安慰了张慧萍几句，两人就出了门。

在等电梯的时候，吴海忍不住向边户的入户门望去。

女警问：“怎么了？”

吴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望向边户，就跟女警开玩笑起来：“没什么，突然感觉有一只鬼在盯着我们美丽的警花看。”

女警身形微微一震，向吴海说：“别扯了，干咱们这一行，怎么会相信那些东西。”然后尴尬地抚摸了几下自己加速跳动的胸口。

“也是啊，警花怎么能怕鬼，不过刚才我好像真的看见一个鬼，穿着煞白煞白的长袍子，脸也是煞白煞白的，不信你往那儿看……”

女警当然不会回头：“吴海！你再胡说一个试试！”

吴海哈哈大笑：“不说了不说了，这么晚了，请你吃宵夜？”

“不去！送我回家！”

城市的夜生活渐渐落幕，夜已经深了。

圆月依旧悬在天空，如果从月亮的角度看地球，一起凶杀案会被忽略掉，而地球上的所有喧嚣也都会被忽略，连这座城市可能也会被忽略。能被关注的，只有那无限寂静的巨大蓝色星球。

城市里另一处，张焕余拿起弹弓，盘了又盘，依然在怀念自己的兄弟——莫小冬。

时间随着张焕余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道径幽幽，种着矮树的福利院里。

不知何时起，福利院里多了一个消瘦的孩子，给张焕余最深的印象是，他的目光很少移动，脸上也缺乏丰富的表情，张焕余觉得他就像院子里种的矮树一样沉默寡言，也不知道老师和孩子们的喧闹能不能进入他的感官，后来张焕余知道这个木木的孩子叫莫小冬，因为他和张焕余分到了一个班。

张焕余和莫小冬是仅有不多的肢体和动作看起来正常的孩子中的两个。

福利院的其他孩子，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问题，有的痴痴傻傻，有的很难听见别人的细语，还有一些的行动总看起来不是很协调，等张焕余长大一点，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些孩子才会被家长抛弃。

张焕余很喜欢一个叫做娟子的阿姨，他能感到娟子阿姨对每一个孩子散发出的笑容是真挚的，当有的孩子生了病的时候，娟子阿姨总会焦急万分。张焕余听到过另外的几个阿姨和别的工作人员在没有人的地方讨论工作问题，他们或多或少想逃离这个地方。

有一个阿姨说，这里还不如去医院做护士，虽然都很累，但是最起码做护士更容易找对象一些。

张焕余长大一些之后，发现自己比别的孩子聪明，不，严格意义上说，自己比娟子阿姨都要聪明一些。因为他总能问出一些让娟子阿姨瞠目结舌的问题。娟子阿姨总对他说：“乖，阿姨真的回答不了，阿姨可以带你去查电脑……上次那本书你又看完了？阿姨再给你找一些书看。”

娟子阿姨口中的书，不是福利院的那些儿童读物。娟子阿姨的爸爸是个书虫，藏书颇巨，涉及无数领域，娟子阿姨为张焕余偷偷拿来的书，连她自己都看不明白。

张焕余的智力就像一颗流星，在福利院的夜空划过，闪闪发亮。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因为在这个地方，十几岁还能把袜子穿反的孩子好找，而十岁就能看懂《国富论》的孩子，仿佛真的不属于这里。于是福利院开始对张焕余重点照顾，开起小灶，书籍和资料都会想方设法为张焕余提供，院长总是对其他人说：也许我们这里也会出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甚至院长不希望有人领养张焕余。

当然张焕余第一次见到莫小冬的时候，还没有那么耀眼，那时候这两个孩子只有三岁左右。

而莫小冬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不光生日记不得，除了爷爷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不记得，当然他知道自己叫莫小冬。

院方在接收莫小冬之后的一周才听说垃圾场那边有一个老人去世，疑似莫小冬口中的爷爷。然而这位老人的身份验明之后，院方发现，老人姓宋，已经没有其他亲属关系。这就使莫小冬的身世披上一层迷雾。

院方不得已向警方借来了老人的照片——一张死亡现场的照片。虽然这样的做法可能对孩子的心灵造成创伤，但是如果有一丝找到孩子身份的希望，院方不会放弃。毕竟那个不称职的门卫大叔口中，那个姑娘将孩子领到门卫室，草草交代了几句就离去了，而门卫大叔连那姑娘的样子都已经想不起来。后来院方查证，门卫大叔当天竟然早餐的时候就饮了酒，真是个酒鬼。

莫小冬在看到照片的时候，点头确认死者就是爷爷。现场的工作人员看不到莫小冬的情绪波动。

莫小冬和爷爷姓氏不一致，有一种可能是莫小冬口中的爷爷，不是他的亲爷爷。这位死去的宋老头，不知于何时何地，捡到的莫小冬。院方猜测，应该是在襁褓之时，而且当时孩子随身一定有能表明孩子身份的物件，要不宋老头怎么知道孩子叫莫小冬。只是这些物件已经不可寻得，所以莫小冬的生辰和真实身份成了一个无可追溯的谜团。

莫小冬初到福利院的时候，因为他对周遭一切的漠然态度，院方找来了一名学过一些心理学的工作人员，想让她对孩子做一些干预，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的心扉重新打开。

然而最后工作人员失败了，她说：“这个孩子呈现出来的不是真实自我，而是为了应对外界和保护自己，形成的一套行为防御机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是从来没有过父母的互动，或者别的一些原因。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的真实自我发育程度应该很低，还处于比较原始的阶段。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继续观察，让他和别的孩子多接触。”

后来莫小冬被分在了娟子阿姨所在的班级，娟子阿姨发现，这个孩子异常的听话，从来不会拒绝老师，像一个傻乎乎的机器人。

有一次娟子阿姨让莫小冬和张焕余一起帮着为同学们分拣玩具，张焕余嘻嘻哈哈地很快便完成了自己的那份，然后跑来问娟子阿姨还有没有要帮忙的。而莫小冬，一样很快速就完成自己的工作，完成的那一瞬间，娟子阿姨看到他迅速地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刚才的工作区域。

就这个发现，娟子阿姨询问了当初对莫小冬做过心里干预的工作人员。那名工作人员说：“这说明他下意识里还不想融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