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尽头

(这是一个, 关于暗恋的故事)

世界没有留给袁笙一点思考,和选择的权利。留给她的机会,被时间偷走了;留给她的时间,被犹豫败光了。

那个埋在她心里的他,注定与自己无缘。

袁笙的路很长,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等待她去闯荡。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留在家乡那个小地方,哪怕平平淡淡,也想和他度过余生。但是世界啊,从不给她思考的余地,世界告诉她,你不能在此停滞不前,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偏偏要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孩身上浪费时间呢?袁笙不知道。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男孩,她竟想放弃出国的机会。值得吗?不值得。他都已经不认识她了,若不是袁笙告诉他自己改名前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不,当时告诉了他自己的原名,他也是恍了许久才略微点头,也不知是真想起,还是敷衍自己。

可是世界啊,你既然不想让我与他再有瓜葛,你既然不愿他阻挡了我光芒万丈的前程,又为什么安排我与他的这次相见?是在给我机会吗?袁笙在心里抗议着。饭后的散步,成了袁笙自己的“感悟人生”。

小区的后门两边,栽着笔挺的香樟,夏季的蝉鸣似是从未停歇。不知何处那么热闹,听着起哄的人们呼喊“在一起,在一起”,估计是谁表白了吧。有情人终成眷属。袁笙在心里祝福。可随之而来的,是高亢的女声在斥骂着:“谁要跟你在一起!我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我也告诉你了我为什么不喜欢你,还有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从高中到大学,从情书到玫瑰,从A市到B市,我拒绝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不死心呢?我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做的那点破事儿说想让我闹的人尽皆知吗?”

袁笙下意识地往声源处瞟去,那个被告白的女生是袁笙楼下的邻居,一个网络女作家,据说人气还挺高。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告白的男生竟一头撞在了楼墙上,昏了过去。才短短几分钟,喜剧变成了悲剧。

不知怎的,刚才的一幕竟让袁笙的心揪了一下。她与他的故事不也是差点沦落成刚才的模样了吗。只不过,在她的故事里,她自己成了表白的人。

她曾默默注视了他那么久,别人眼中万丈光芒的袁亦菲和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吴源,那么相配,怎的最后,吴源喜欢上了班花许颖然,从此,袁亦菲和吴源,再无瓜葛。吴源和许颖然,成了羡煞旁人的一对,QQ留言净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铺天盖地的也全是祝福。没有谩骂,没有不看好,也许全世界除了袁亦菲,都希望他们从校服走到婚纱。其实袁亦菲在最初,也跟吴源表过白,但可能在那时,吴源的心里就只有许颖然了吧,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么高傲的袁亦菲竟会被拒绝,虽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但心如死灰的她自那后一蹶不振,沉默寡言。成天以学习为伴麻痹自己,她刷题到癫狂,只是希望自己的脑海里能少了他的影子。没人知道她怎么了,更没人知道她曾喜欢吴源多么深,自然也就摔得多么痛。中考,她以高分被市重点录取,从此改名袁笙,借此重新开始;而吴源和许颖然在原来的地方的普通高中混混日子,但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幸福。高考,袁笙再次被某知名一本大学录取,成了亲朋好友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而吴源和许颖然,袁笙不想知道,准确地说,是不敢知道。

这么多年,袁笙不敢去同学聚会,总是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因为她怕,怕遇见吴源。可是偏偏,命运和她玩了个游戏,就在下午,袁笙遇见了吴源,他在那所袁笙常去的星巴克做店主,之前竟从未遇到。吴源没认出袁笙,而袁笙却认出了吴源,这么多年,他竟是一点都没变。从吴源的口中,袁笙知道,他和许颖然分手了,袁笙没敢问原因,看吴源的样子,似是心伤未愈,想必此时的吴源,和当年的袁亦菲有着同样的情感。唯一不同的是,袁亦菲从未拥有过她心里的人。“我要出国了。”最后,袁笙抛下这句话给吴源。前几天,她拿到了去加拿大做交换生的资格。“哦,恭喜。”袁笙本抱有一丝期待,希望吴源能够挽留她,可是没有,现在连着一丝期待都化作乌有了。也是,吴源连自己都忘记了,还奢求什么呢?但这一见,仍然牵动着袁笙的心,她甚至希望能陪在吴源身边,哪怕他还没忘了许颖然。

世界上公平的,吴源虽和许颖然分了手,心中却还是只有她的位子;虽见了吴源一面,但他终是不记得自己了。其实很早以前袁笙就想通了,他们的缘分,早已在名字就注定了,吴源注定“无袁”,也就是与自己“无缘”。

很多年以后,袁笙从加拿大回来了,收到的第一封快件竟是吴源送来的。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印着大红“囍”字的请柬。袁笙讽刺地笑着,她笑自己这么多年竟还那么痴情。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可是当它真的成为真相,她却有些无法接受。她慢慢拆开信,像完成使命一样。她告诉自己,读完这封信,就斩断对他的念头吧。

亦菲:

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虽然知道你已经改了名字,但我仍习惯叫你袁亦菲。

我想你已经看到请帖了吧, 我和颖然又复合了,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觉得彼此是最适合的。其实那天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你了,但念及过往,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这几年过的一定很好,但是我的日子并不如意。我害怕遇见每一个熟人,更何况你曾经对我袒露过心意。我其实挺混蛋的,那么多年把和颖然的感情当儿戏,这也是她当时和我分手的重要原因。可是我心里一直都只有颖然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有更钟意的男孩子了吧。你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也许是我想多了,你根本没有喜欢我这么久吧,希望是这样。

我特地跟人打听了你回国的时间和你的住处,也就在你回国前不久和颖然求了婚,我的爱情需要你的见证。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希望你能来。

吴源

袁笙哭了,泪水似雨珠般滚落,无声无息。她璀璨的人生终还是要自己走到尽头吗?

吴源婚礼那天,袁笙打扮得很漂亮来到婚礼的现场,她见到了吴源。

“祝你们……幸福。”袁笙挤出微笑送给吴源一声寻常的祝福。

“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对不起。”吴源对袁笙说着。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争气地落在了袁笙的手上。但她别过头,抹了一把泪,重新转头面对吴源时换了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倔强地告诉他:“没有必要,是你想多了。”

她终于死了心,她以为是和他一起走到的尽头,但其实尽头却只有她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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