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人氏

  猴年马月,在白菜国萝卜城的南部有两座大山,一座叫李巫,一个叫大行,走进会发现两座山的夹缝之间有一条用白色石头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块三角形的白色石碑挡住的山洞,石碑上由上到下成行的写着各种姓氏,越往下姓氏越多越密,到了最底下就剩下一行随意凿出来的碎点,远远望去像是烂了根基。翻过石碑,再侧过身经过山之间最狭窄逼仄的山谷,就到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地瓜乡。

  排在石碑上最上一排是最尊贵的,其姓氏独占一行,曰:“燧人氏”。到了第二排就成了三五个姓氏,而最底下那一排的点或许每一点都代表了一个姓氏,但是已经没人记得都是什么了,也因此,村子里没有姓氏的人都称为“碎点氏”。



  村子四面都是高山,仅有的出口就是那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最开始的地瓜乡虽没有什么人知道,但也还算民风淳朴,直到后来不知哪朝来了个炼丹道士,没说什么就故弄玄虚地定居在了泉水的源头,外人用泉水炼丹就算了,废渣还尽往河水倒,直到有一天一个口渴的后生生喝口河水的后口吐白沫,直接一头扎进河里一动不动了,愤怒的村民才把他赶出去。而且十几年前,来了两个中年男人说要到此借宿一宿,结果第二天清早人们就看不见他们,随之消失的是燧人氏的祖传夜明珠……这样外人来捣乱的事情不胜枚举,从此,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了地瓜乡新规定:凡是带外人进入的本村人,一律受罚;若是帮助坏人,一律为奴。

  碎点.常青在同级人里声望当属最高,不单单是因为他家住的离石碑(也就是出口)最近,有夜晚看护石碑的责任,更重要的是他年轻英俊,对于困境中的人总不顾一切地给予帮助。如此一来,他甚至在见了上一等级的人时都不用行礼,这在地瓜村实属罕见。


  然而等级制度再严格,在饥饿面前也渐渐显得苍白无力。以往地瓜乡的生活也算得上自给自足,但是去年刚当上大首领的燧人.哲慧到了外面的地方去游玩了几天,回来时带着几个小笼子,笼子里面装的是绿油油的虫子。哲慧喜欢的不得了,但却烦恼在笼子里限制他们的自由,就放到花园里养着,谁知没几天,细心的花匠就发现叶子上有了米粒一样的卵……

  蝗灾。

  这异乡蝗虫没多久就走了,但是粮食却也被它们卷入腹中,村头出口仅有的小口却因为后生们放火烧蝗虫,把石壁烤裂了,第二天下一场大雨时一块巨石轰然落下,不偏不倚地砸到那狭窄的出口前。这样一来,出去变成了更加吃力的事,年轻人能出去的也没几个,能带回来的粮食也就极为又有限,现在地瓜乡的人吃饭全靠各家的存粮,先别提碎点族们,就是再往上两个等级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了,街上冷清,偶尔缓缓移过的人也是双眼空洞,形如枯槁,让人不知道是人还是飘过的饿鬼……燧人氏的生活尽管不至于饿死,但是一天一顿饭也让青年首领哲慧难以忍受。对于长青而言生活还算不错,因为他是看守,可以在深夜趁人不注意到外面去采点野果之类,有一次甚至用长矛猎到了兔子。


  一天晚上,石碑前坐着的他被“沙沙”的草动声惊道,心想必是野味。月光掩护着这偷偷出关的守卫,他猫腰提矛缓步移动,手起矛落,兔子跑了,却发现一个倒在草堆中奄奄一息头发花白的瘸腿男人。看到他的样子应该也是饿了许久,看他浑身发抖又像是发烧,他叹口气,扛着这个人回了家。这一晚的好生照顾,又是擦脸又是喂水,这让常青十分疲惫,好在天亮之前男人终于醒了。

  “这是……地瓜乡?!”这个老男人像是吃了一惊,但看到常青还是个青年也就舒了一小口气。

  “对,我是这一代的看石人常青,你很虚弱,外边也闹饥荒了么?”“我是个流亡的人,饿一顿很正常,只是生病了,而且没想到会倒在这个地方……哎,我估计我没有力气再出去了。”

  “没大事,应该就是感冒,我猜是前几天的大雨淋得吧,我去叫医生……”“别!别叫!”男人突然坐了起来让常青吓了一跳“但是你很虚弱,你……”

  “唉……”男人只是叹气。常青觉得有蹊跷,可外边突然有只蟋蟀叫了起来,常青咽了口口水,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纸包不住火,况且我这个样子,不该连累你。十二年前的夜明珠……你听说过吧。”常青点点头,“听说那次有两个大盗,但是最后只抓住了一个……”

  “对,年轻人,你们村子里的老人都记得住我这张脸,规矩我也知道了。别为了我这么个罪人充奴。”

  常青不说话了。许久过后,他开始收拾东西,一言不发。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大门后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山,又过了许久,常青说:“晚上送你走。”好在饥荒时节来往的人不多,这一日无事便过去了。


  夜晚,常青搀着瘸腿男人,把收拾好的东西背到身后,趁着夜色,两个人勉勉强强花了好一会才出了小口,又七拐八拐走了不远,送到一个小草房。“这里没人知道,你就在这休养吧,我会照顾你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块黑色的干粮,放下走了。

  他真的做到了,日复一日地每天来送吃的,送水,给他草药治疗外伤和风寒,一周之后男人自己走了,临走的时候看着一个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后生叹了口气。

  又一周过去了,这时的老碎点们几乎没有吃的了。


  这天晚,常青正要回家,只见山口的石头堆突然喷出一股白烟,粉尘扬起十几米,紧接着“轰”的一声响,地动山摇,远处的树惊得直颤抖。常青觉得脸皮一紧,像是被往后使劲砸了一下,肠肚像是要脱离身体飞起来,几个细小的砂石从耳旁嗖地飞过在耳廓上划出一道血口子,紧接着就是隔绝整个世界的“嗡——”,常青被冲击所震倒,待他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赶紧向着出口跑去,却远远望见一个身影,他一眼就认出是那个男人,他喊了一句什么,常青没听清,但是隐约猜到了。不久,尘埃落定,所有人都火速赶到了这里,像是寒冷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篝火。因为天黑,人们远望着炸开落石的身影,不敢说些什么,那人却先开口了:

“要谢谢,就感谢常青吧!他救了你们!”


  人们呆立,望着救世主一样的目光转向了常青,饿得面黄肌瘦的常青也正好站在人们眼前最高的一块石头上,显得巨人一般。久久无言,底下颤抖的人们全部都抖着浮肿的脸,皱起来的嘴唇也抖着要说什么,却不敢说什么,有个人直接冲出去寻了一直蚂蚱放进了嘴里,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站着不敢动,有个男人哭了,有个老人跪了下来。突然,有个人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常青……常青是谁家的?”

“碎……碎……碎”一个人结结巴巴,却说不出来。

“燧人氏!!!!!!”突然有人叫道。

“燧人氏!!!”许多人叫到。

月光下的常青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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