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装裱大师6-10

六、垃圾桶在那边

女老板陈宝伊陈姐和男老板姐夫吴晓翰早就早早的到了,已经收拾好铺面准备开工了。

陈姐先是给张浩介绍了一下日常的工作大概。

之前说过,这家门市是三个没门没帘的三个房间。第一个房间就是买货的,基本上和张浩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上面也都打好了价签,不打折,没优惠照价买就行了。

目前,剩下的工作非常简单,姐夫吴晓翰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行了。

然后陈姐还大致跟张浩说了一下裱画的流程,现先是画芯、压平、方裁、背纸、句条、绫子然后就是看裱成什么,就是要做接下来的流程。

陈姐说的很清楚也很慢,可是张浩听的却是一脑袋浆糊,他连流程都没搞懂。好像唯一懂得就是他现在连给姐夫吴晓翰打下手都资格都没有。再有就是原来这个门市还有个二楼,

有二楼是听陈姐说的,不过这里完全到不了二楼库房,去二楼得是绕道后面从这栋楼居民正常上楼的楼梯上去。其他的东西就混在浆糊里,不知道是想不起来还是压根就没记住。

张浩感觉自己就是在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里一样,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就像随时都能醒过来一样。

张浩还在晕菜当中自然不会说什么话,姐夫有是一个很沉闷的人。只是默默的在中间案子上摆了一块超大号格尺一样的长条形有机玻璃。然后走到里面的房间的一个纸箱里,拿出了一张一面覆着塑料膜长度得是在一米二以上的大纸,然后塑料面向内对折,又默默的走回中间的操作台放好纸。

姐夫动作很慢,还不至于让人看着着急的很慢、很稳。对折纸的时候对折的非常整齐,每个边每个角都对应的非常整齐,折好后正中间的折痕就像机器折出来的一样,一气呵成。

姐夫把折好的纸放顺着在操作台上,对折的一面靠边。然后再上面压上了那个大号格尺一样的有机玻璃,从操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木匠用的金属拐尺,小心的测量着有机玻璃下那张大纸露出来比较少的一边。一边测量,一边小心的移动有机玻璃大格尺,每一次移动都只是移动有机玻璃不会让下面的纸移动分毫。

在姐夫反复测量、确认之后,好像是终于满意了,左手紧紧按着有机玻璃大格尺,右手拿出一把裁纸刀,拇指一动噶啦啦啦推出刀片,刀片贴着有机玻璃尺,分三段发力,刷刷刷的裁下来一小条。姐夫做完这一切,张浩连气都没敢喘,姐夫却是呼吸正常,都没呼口气。

姐夫看了看划下来的两条纸,拿出其中一条,两头放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圆圈,示意张浩过来看,说到:“你今天就先练这个吧,能把纸切成这样就行。”

张浩过去仔细看姐夫手上的那条纸,长条纸的两头重合着对到一起,宽窄是一样的。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平行的长条。

张浩这时候完全清醒了过来,瞬间就来了兴趣。这也太挑战高难度了吧?有意思,我喜欢。

张浩从来就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试问那个自学成才的乐手不是渡过了层层磨难,更何况的张浩这种高手。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体会,客克服技术难题之后的快感。

姐夫看张浩没说话眼睛里却是来了精神,他反倒是一愣。

不过姐夫终究是个很沉闷的人,只是说了一边技术重点又示范了一遍,说了句有不明白的就问我,径自丢下张浩打开收音机干他自己的活去了。

张浩可不是一个很沉稳的人,略一思索上手就学着姐夫的样子就裁下来一条。

张浩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条一定会很烂但没想过会是这么烂。都别说是两边平行了,这一刀真是锯齿獠牙、犬牙交错、里出外进,用一个成语说就是惨不忍睹。

张浩又陷入了沉思,整体上技术要点他倒是都知道了。但是知道是知道和能干啥两码事啊?

这个操作台姐夫他们叫案子,这案子的面是整张两米四乘一米二的木工板,下面和沉重的金属框架牢牢的固定到一起,四平八稳,不摇不晃。案子上先是铺了一大块深红色的绒布,然后上面是和案面一样大的钢化玻璃板。这样玻璃板上面放大多都是以白色为主的纸张,看起来会是特别的醒目,钢化玻璃板可以让裁纸刀不会伤了下面的案面。

那有机玻璃板还真就是尺叫装裱尺,长一米二宽十公分,厚还有将近两公分,没有刻度,只有浅浅的九个顺条刻痕,间隔一公分一条

拐尺也叫直角尺,就像是一个只有两边的三角板,上面的刻度一边是十五公分,一边是三十五公分。

刚才姐夫就是用这个量出了那个宽一公分的窄条。

张浩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每次移动那个大装裱尺的时候下面的纸总是跟着一起动,下面的那张纸对折后,光滑的一面贴在一起,尺一动就打滑。

好不容易放好尺,量好了一公分宽的距离,就是第二个难题:张浩跟本就切不直。经过仔细的观察张浩发现问题的根本在于,裁纸刀贴在那厚厚的装裱尺上的时候,贴靠的角度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要不就可能会出现最大近一毫米的误差。可别小看了这一毫米之内的误差,用刀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等裁下来一看大体上看是直的仔细一看整个就一波浪线。

张浩闷头试了几次,实在是不得其法,只好红着脸请姐夫再来示范一次。姐夫面无表情的什么都不说,还是慢慢稳稳的走过来。张浩赶紧就找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的观察角度站好。这一次张浩看的十分认真,重点观察姐夫是如何测量和移动装裱尺,以及出刀的角度。

原来测量和移动装裱尺不难,只要测量两边的两个点就行,移动装裱尺就是一边不动抬尺的另外一边,不要抬太高,离开纸面就行。这样移动尺的时候不碰纸纸不会乱动,姐夫实际上第二次示范的时候只移动了三次装裱尺:留大概宽度放到纸上、测量一边移动、测量另外一边移动,之后再检查一下就下刀了。

出刀角度倒也简单就是手极稳,没有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谢过了姐夫,张浩再次整理思绪开始。

移动装裱尺,测量、下刀,哎呀妈呀,刀片不裁纸,纸被撕开一块然后剩下的堆在一起。

张浩拿起裁纸刀一看,刀尖没了,是啊,案子上面铺的是钢化玻璃,纸才多厚啊?刚才自己用那么大劲,简直就是用刀片直接裁玻璃。

张浩四处找了找,在旁边架子上有把钳子,掰了刀片从头再来。

随便把之前撕开的纸裁掉,嗯!刚才这一刀比较满意,继续,搬尺、测量、下刀,啊!终于完成了一条。自己看看还比较满意,虽然还是有点波浪,但是应该很轻微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靠,九点半,就是说我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裁出来一条?效率太低了!

张浩虽然深以知自己效率地下,但毕竟是第一次么,马上就原谅了自己,然后拿着刚刚裁下来的一条给姐夫看。

姐夫拿过张浩的“成果”很仔细的看了看,鼻子很轻微的哼了一声。张浩完全没有判断出姐夫哼的一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姐夫看了看张浩,说:“裁的不齐,勉强算平行了,你再看看我裁好的那个。”

张浩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姐夫的话还是让他不明所以,尤其不明白的是裁下来的这条干什么用,赶紧就问到:“那这裁好的这些放哪?”

姐夫头都没抬,“我后面有个纸箱是垃圾桶,都丢哪里就行了。”



七、要不去开琴行吧?

面对姐夫的这个说法,张浩这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哦了一声拿起自己裁好的那条,回到了自己刚才的案子前心想:合着我这裁出来的都是垃圾啊?至于吗?非给你弄好了看看,你什么表情。

张浩这边暗自腹诽,确实激发起了全部的斗志,完全就是没明白姐夫实际上就是拿了一张纸让张浩练装裱最基本的基本功。

张浩这下专心裁纸,就完全忽略了其他的事情,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中间陈姐卖货的间隙过来看过张浩两次,说了些张浩完全没上心听的鼓励的话。直到隋芳菲过来找张浩吃午饭,张浩才知道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啊?”隋芳菲在张浩的眼前晃动了几下才把张浩的魂招了回来。

张浩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饭店里,桌子上已经点好了四个菜饭也上来了。今天对于张浩来说起的太早根本就没吃早餐,现在看见饭菜才听见自己肚子已经上访了好久了。张浩完全忽略了隋芳菲,端起饭碗随便夹了口菜就开吃。

隋芳菲都气乐了,一边给张浩夹菜,一边继续说:“你寻思什么呢?我刚才说什么你一句没听见是吧?”

张浩忙着吃饭没说话,但是听见了隋芳菲的话点了点头。

“我说,你干了一上午了,感觉怎么样?要是干的不舒服,咱随时都可以不干了。我想清楚了,你是不喜欢我给你找的工作是吧?我这还有点钱我家里不知道的,我知道你喜欢做乐队,你就开个琴行怎么样?教学生找人自己慢慢组乐队,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都是你说的算!这总行了吧?”隋芳菲这次可真是上了心了,昨天晚上基本就没怎么睡觉,翻来覆去就是研究张浩为什么要来干什么装裱这有什么前途呢?他没前途家里怎么能同意自己跟张浩在一起呢?虽然平时家里都是说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是隋芳菲可是了解自己父母的。也许他们真的不会太看重张浩的出身和家庭,但是起码得让自己父母的面子上过的去啊?说自己女婿在一个小破画廊给人家打工?这不是没面子,这是丢人。

但是要是说自己女婿自己开的琴行,还在努力创业中,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张浩这个穷小子,开琴行技术经验上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没有钱。

钱隋芳菲倒是有,拿个百八十万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不让父母知道的话金额可就有限了。隋芳菲平时大手大脚,根本就没有存钱的习惯,卡很多,银行也总去,不过都是取钱。所以昨天半夜隋芳菲翻箱倒柜的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几张自己几乎都快遗忘的银行卡,今天上午去银行查了一下,合计金额应该有二十万左右。有些应该是隋芳菲的压岁钱,和自己开饭店办事剩下的。

这些钱自己都忘了,父母就一定更想不起来了。张浩开琴行要是不够,自己平时就省吃俭用一下,在不惊动父母的前提下怎么着一个月也能省下来三五万吧?

这可是她隋芳菲长这么大,想的最严谨的一件事了。为了这个死浩子,本姑奶奶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了呢!

开琴行这件事可是张浩梦寐以求的,要是他张浩开琴行,不但教学会很牛B,还会有各种优秀的老师过来助阵。除了卖乐器,张浩还可以修理各种乐器,改装和定做吉他贝斯。然后还要有个录音棚一样的乐队排练室,可以给乐队录音和排练。设备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一定要够专业。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跟张浩聊开琴行的事,张浩保证就会想泄洪一样滔滔不绝,各种主意方案以及各种细节。

就是他张浩没钱。

今天隋芳菲提出要让张浩开琴行的时候,张浩动摇了。这是张浩第一次跟人聊琴行的时候没有滔滔不绝,背上吃软饭三个字虽然还是很亮但是好像轻了很多。

等隋芳菲说完资金的来源之后,好像背上吃软饭的三个字还没那么亮了。

看着张浩沉默着狂吃,隋芳菲心里是真的有些得意了。她隋大小姐想办的事怎么可能办不成呢?从小到大那个不是对她隋大小姐百依百顺的,尤其是到了二八年华以后,要什么有什么的隋大小姐不管在哪都是所有人的焦点。追求她隋大小姐的人,连起来估计能绕铁岭一圈。可就是这个死浩子,平时算是还总依着自己,但要是触及到这个死浩子自己的事,她隋大小姐从来就没犟过这个死浩子。

真是不知道我隋芳菲上辈子烧了几个庙,这辈子碰上你这么个冤家。

这次我得让你听我的!

想到这隋芳菲知道这事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起身走到饭店吧台悄悄的买了单,回到张浩身前,在张浩眼前晃了晃,说:“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单我买完了,别再多给钱了啊!琴行的事你好好想想,晚上我们再说。”说完也不管张浩什么反应,说了声拜拜留下发呆的张浩就跑了。

其实隋芳菲可没事,开车走出很远,找了个自己常去的饭店,打包了几道自己最爱吃的菜,回家补美容觉去了。

下午的张浩完全没了上午的状态,尤其是姐夫说张浩掰刀片太勤,一上午换了三个刀片之后,要求张浩这一下午不许换刀片。

这下张浩就彻底凌乱了,用裁纸刀刀片切玻璃,还不能让刀片变钝。

那就是轻点下刀呗?可是下刀要是轻了,那两层的覆着塑料的纸真的是划不开。

那就是说除了手要稳以外力度还要大小合适?张浩的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这个姐夫在难为他,怎么可能做的到嘛?要不不干了,开琴行去吧?

张浩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心说:你这个闷货,不想要我就直说呗,看不上我也不用这么难为人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裁。

结果张浩耐着性子请姐夫再次示范并且自认为高明的请姐夫多裁几条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姐夫下刀的力度很大,完全没有控制力度的意思。而且用的还是张浩递给他的,张浩自认为已经没有了刀尖的该换刀片的裁纸刀。

张浩完全陷入了沉思当中,仔细回想其中的细节。

姐夫用没有了刀尖的壁纸刀裁纸条,就是说裁纸条用的不是刀尖是刀尖后面的刀刃。

再有姐夫把裁纸刀的刀片放出来很长,感觉很危险。但是下刀的角度不是像张浩一样刀尖与玻璃案面的角度很大,而是紧贴着装裱尺,刀身与案面角度小的大概只有十七八度,拿刀的手都快接触到玻璃了。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之后,张浩瞬间就明白了姐夫怎么不用刀尖而是用刀尖后面的刀刃裁的纸。

这个问题一突破,张浩裁纸条就顺畅了许多,马上就忘了刚才还认为是姐夫难为自己。

接下来又出现的问题张浩就是完全自己解决的了。之前咱们说过,姐夫是分成三段发力的。是因为纸有一米二以上的长度,不可能一刀从头至尾的划下,这么长的长度,姐夫这个老手可以分成三刀三段发力裁下来。张浩这种第一天的菜鸟,只能是分成五刀,而且还只能是一刀是一刀的来,不能学姐夫式的三段发力。

就是这每刀接刀的时候,如果两次下刀角度不一致,或者手腕、臂弯变了角度。接刀的位置上就会有个明显的锯齿,那是宽窄不同造成的。

解决这个问题张浩也是实验了好多种方法:

先是尽量一刀划下裁出纸条,结果发现因为手臂伸得太长姿势变形,最后裁出来的一刀是一个弧线,那纸条最窄的地方甚至只剩下六毫米。

然后是全身尽量不动,多裁几刀也没有关系,结果发现出了全身都容易僵硬以外,左手出奇容易碰的装裱尺乱串,导致跟本就裁不出条。

几次尝试之后,张浩才发现,原来问题居然出在左手上。

左手要保持一个姿势按好装裱尺,除了是要固定住装裱尺和下面的纸外,还有就是右手甚至全身是否是标准角度和姿势的坐标。

至此张浩才算是完全领会了裁纸条的全部要领。

正好这张纸也是消耗的差不多,姐夫又拿出了一张差不多的纸给了张浩,张浩就按照之前姐夫说把之前全部的“成果”一股脑的扔到了垃圾箱,然后重新开始。

再次开始张浩算是真正的进入了状态,裁好的纸条,每张都是完全平行,渐渐的也没有了任何的锯齿或是弧线,真的就像机器切出来的一样。

同时也因为极度的专心,张浩也暂时忘掉了开琴行的事情。



八、开水烫画的老女人

就在张浩裁纸条裁的正爽的时候,陈姐有些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张浩。

“哎呀,兄弟干一天怎么样了啊?累不啊?今天就到这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哈哈哈哈哈哈!”

张浩听到陈姐说话才注意到陈姐都站在他旁边了。

“啊!还好,挺有意思的。”张浩在说话的时候才发现,陈姐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应该年近五十的女人。

这个女人个子偏矮,不像这个年纪大多数女人那样的发福,而是让人感觉是一种很结实的瘦。这女人衣着朴素,一身深蓝色运动服,脚上却是一双黑色女士粗跟皮鞋。

这老女人完全没有理会张浩的意思,走到了陈姐前面指着张浩回头问陈姐:“这是你亲戚?”

陈姐马上说:“刚来的学徒。”

这老女人毫不客气的走到张浩工作的案子旁边,夺一样的抓起一把张浩裁下来整整齐齐放好的纸条,说:“这局条拉(la二声,东北话切或者划的意思)的还行啊?”

陈姐跟上这个老女人一步,站在她后面说:“今天刚来,第一天。”

这老女人才,看来看张浩,一把扔下了手里已经皱巴巴的纸条,说:“啊,那就得说还不错了!”说完,还是不理张浩,转身坐在中间房间那个古朴的椅子上。

“都啥啊?拿出来我看看吧!”

就在张浩腹诽着站到一边想时候,陈姐从里面房间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两个破破烂烂的画轴递给了这个老女人。

这老女人,有些不削的而又很稳重的打开了画轴,稍微眯了眯眼睛应该是仔细的看了看。

“字写的还行,印章也对,应该是清末民初的,背纸绫子都对,轴头应该是换过,也不是第一次揭裱了。怎么着?现在就开始呗?”

张浩赶紧这辈子凌乱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这老女人只把画轴打开一小半就看出这么多,这人谁啊?蓝半张?

老女人继续吩咐着:“拿四张背胶纸大点的,来壶开水。”然后把画轴一收,递给陈姐:“把天杆地轴拆下来,不用管封边。”

张浩就像这个房子里的一间摆设一样,立在一个尽量不影响别人的角落,看着连一天都没说几句话的姐夫,都一脸堆笑的忙活着。

人多手齐办事快,没一会儿,这老女人要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一样样的放在中间房间里的那个案子上。

那老女人,自顾自的低声叨咕着什么,看了看准备好的东西。

桌子上可不只是拆了天地杆的画芯、背胶纸和热水,还有浆糊、排刷、棕刷、裁纸刀竹刀、金属镊子、竹镊子、竹针。

老女人抬眼皮看看案子上准备好的东西,和站在旁边的陈姐和姐夫,说:“那咱们就开始。这不是着急吗?所以用热水,这是下班了吧?就在地上弄吧。”

说完就拿了两张张浩裁了一天的一面有覆塑料膜的背胶纸铺在地上,把去掉了天地杆的两张古画,正面向上放在了背胶纸上展开,随手拿了几件工具压住四角,另一张也是如法炮制之后才站起身。

拿过水壶,打开保温盖,用手放在壶口试试水温,然后哗的一下就浇在了两张古画上,接着补了几下热水,仔细确认古画所有地方都被开水烫过以后,才抬起头有些炫耀和示威一样的抬眼看了看张浩。

待这老女人从张浩脸上看到了让她满意的表情之后,又拿起了两张背胶纸,盖在了两张古画上面。

张浩不凌乱了,他以及麻木了。那两张古画好像应该是很值钱的样子,刚才明明都说了,明末清初吗不是?

可是去掉天地杆,可以理解,用开水烫是什么个情况?退毛吗?还是要烫熟了来吃啊?怎么吃?卷起来蘸酱吗?卷土豆丝还是大葱?

这老女人气定神闲的走回椅子边坐下,又大量了一下张浩说到:“这小伙是不是该下班了?”

张姐马上就走到,张浩面前说:“那啥,张啊,今天差不多了,回家吧!”

张浩张张嘴,不置可否最后还是点点头收拾了一下回去了。

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听见身后,那个老女人说:“这么干会让画芯变软发酥,一会儿不好干,一会儿再准备点胶矾水。”张浩稍微放慢了点步速,听那老女人不知道是谆谆善诱还是炫耀一样的说:“正常是不用开水的,但是那么泡时间太长,这个办法我能用,你们俩都不能用……”

张浩走远了,听不见后面那个老女人说什么了。

第二天张浩来到翰宝轩很早,他到的时候翰宝轩刚开门。开了门,张浩就装模作样的跟着陈姐和姐夫收拾铺面,张浩在收拾的时候左看右看的终于找到了,昨天的那两张古画。

和昨天卷在画轴里不同,今天的两张古画平平整整的贴在一张糊满了白纸的一大张木板上。看的出来现在的两张古画,只有他们嘴里说的画芯,就是只是画,就像还没经过装裱的画。张浩这次算是亲眼见到了,从昨天离开翰宝轩,到今天张浩完全就像走火入魔一样,脑海里全是那个老女人往画上浇开水的画面。

百度上也查了什么叫揭裱,可是网上那含含糊糊的语言能看明白什么?又看又问的查百度知道,结果得到的全是复制粘贴的废话,还不如张浩找的东西全呢?

虽然张浩没有看见整个的过程,但是看见了结果。再加上昨天百度查到了好多传说中装裱高手的技能,张浩突然觉得,装裱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九、三堂会审

就在张浩准备收拾心情准备开始今天的裁条大业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隋芳菲打来的。

“喂,浩子!在哪呢?你怎么没在家啊?我们今天去看看房子啊?”

“看什么房子啊?”张浩一头雾水,感觉昨天的浆糊又充满了脑袋。

“开琴行的门市房啊?”

现在的隋芳菲几乎要气疯了,昨天晚上在张浩家里等张浩下班,同时约了王怡也来一起吃饭。

跟王怡和付震说明了要给张浩开琴行的时候,这两个人面上都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让她们具体说说行还是不行,两个人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最后就是说如果张浩同意,他们两个完全支持。

等张浩回来了之后,谁都没理一头钻进了房间对着电脑就是一顿狂搜。叫他吃饭就又跟掉了魂一样,跟他说什么都恩恩啊啊的。

隋芳菲是一厢情愿的自说自话,从开琴行的设想到筹划,从选址到宣传运营,说的是十分开心。张浩倒是十分配合的点头赞同,王怡和付震只能是十分无奈的摇头苦笑。

张浩的离魂症和失心疯是十分严重的,张浩一旦开始思考或者是研究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打开那强大的抗外界干扰机制。让他吃就吃,让他睡就躺下,让他原地不动倒是不至于站一宿吧,如果张浩没什么需要的话,蹲半宿或者坐半宿的事张浩是做的出来的。其实这不是毛病,只能说是一个天才的怪癖而已。

隋芳菲倒也是知道张浩这个毛病,大概是因为过度兴奋,或者干脆就是有意而为之给忽略掉了。

昨天说到最后,隋芳菲的家里来电话叫她快点回家说有什么事,隋芳菲才说结案陈词:张浩就不去翰宝轩做什么装裱了,明天一早就要亲自跟张浩一起去找门市。

王怡和付震看着急匆匆走掉的隋芳菲,和呆楞楞的张浩真的是无语啊!张浩明天一定会反悔的。

现在的隋芳菲就像个到派出所寻夫的怨妇一样,坐在王怡办公桌的对面哭诉着。王怡正在盘算桌上的纸抽马上就要被隋芳菲的泪水淹没殆尽了,要是自己拿出卫生纸来这个大小姐会不会嫌弃呢?

其实王怡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为了不让张浩难办,本来她早就想阻止隋芳菲的。可是昨晚隋芳菲跑的太快没来得及,再打电话隋芳菲的电话关机。本来想继续打的,可是所里昨晚也是有事忙活了几乎一夜,想着那就一早给隋芳菲打电话可是偏偏又睡过了头。等她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隋芳菲和张浩已经在翰宝轩外面不远处吵开了。

王怡顶着两只熊猫眼,不断的打着哈欠,赶到了事发现场,帮张浩解了围把隋芳菲待会所里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听着隋芳菲的哭诉,渐渐的王怡也有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张浩这个死老鼠,怎么总有女生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珍惜呢?

放下两个几乎就要抱头痛哭的女人,咱们回到翰宝轩。张浩现在可是心乱如麻,心急如焚。

心乱如麻是大早接刀隋芳菲的电话,要和自己一起去找能开琴行的门市,张浩恐怖的回想起昨天隋芳菲好像却是说过,更恐怖的是自己居然好像答应了。张浩没办法只好百般推脱和抵赖,没想到的是隋芳菲居然挂了电话直接杀过来了。看着气势汹汹的隋芳菲,张浩只好尴尬的跟陈姐请了会假,把隋芳菲拽走。又是哄又是骗赌咒发誓各种解释,万幸王怡适时的打过来电话,又过来给解了围。看来晚上注定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王怡虽然能帮自己解围,但是经过了这一白天的变数,晚上一定就是会站在隋芳菲那边,再加上付震那个墙头草,晚上最轻也得是三堂会审。死是死不了,但一定活不好。

再有就是张浩的心急如焚就是,昨天晚上连查资料带思考,终于完全搞懂了今天应该怎么才能裁好这个小纸条,那个老女人嘴里的句条。可是刚裁了两条才找到了感觉,隋芳菲就打过来电话,搞事情。等终于解决完回来惦记继续找感觉,结果姐夫就给换了工作。不裁小纸条了,给画框上膜和订外框。

这两个活和昨天相比技术难度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画框内框张上已经粘好了裱好的画芯,裁一张比画框内框周围大五公分的热缩膜,用手动的和订书器类似的码钉枪在内框背面订好热缩膜,不用太紧但是一定不能有褶皱。然后翻到正面,用一条湿毛巾包住一个电熨斗按在热缩膜上用水蒸气让热缩膜收缩变得贴合平整即可。据陈姐说原来的画框要么没有外膜要么就是玻璃,可是玻璃太沉,还会反光。这种塑料热缩膜不但轻而且透光性还好,比玻璃上强多了。

订外框就是就是更简单的工作了,U型钉固定好内外框,只要不松不紧,内外框距离平均,没有问题就行。

最后用自攻螺丝固定挂画钩,说是钩,实际就是铁皮固定个D型的铁圈。

这个些活是裱框的收尾工作,张浩心里惦记裁纸条,干这些活可真是难受。因为在这里,感觉张浩他似乎收到了一种影响,干活不求快要以稳为主,因为每一个步骤都有可能会影响到脆弱的画芯。

这些活里唯一有点技术难度的就是上膜了,一是钉热缩膜的时候不能把膜弄出任何一点伤,要不待会再加热的时候就算是针尖大小的一个小孔,也会从那里变成一个巨大的洞。

二是不管多大的内框,都要让热缩膜平均受热,要不热缩膜缩到极限了还有褶皱那这一步就白干了得拆了从重来。

当然这一步要是因为褶皱,或者碰坏了膜,没注意而反复加热。一旦里面画芯受到过高的温度,先是绫子会受热变形然后就是句条,这就会导致外面都要重做。要是碰坏了膜还没注意,要是水不干净毛巾有点脏,那加热的熨斗放上去就会污染画芯,那就是灾难性的了。

乒乒乓乓的钉半天的画框,呲呲的上膜也过了半天,这半天加半天一天就要过去了,张浩还是没裁上纸条。

今天姐夫应该是对张浩的工作很满意,比昨天多说了七八句话。陈姐也说了好些鼓励和未来翰宝轩发展的话,然后就让张浩下班走了。

张浩下了班是真不想回家,家里的三堂会审怕是不好过。张浩脑海里顿时出现了自己跪在地上,两边有两盏大灯晃的自己睁不开眼。用手挡住部分灯光,从指缝里勉强看见在不远的地方有张折叠的方桌。方桌对着自己这面没人,两边是王怡和付震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笑,从他们俩中间的黑暗里突然就冲出来一张脸……,唉呀妈呀是隋芳菲,太吓人了。

张浩现在都有点不敢回忆隋芳菲的相貌,那张年轻而又漂亮的脸在张浩现在想来真的是够恐怖的。

我昨天到底抽的什么风,怎么就答应了呢?你说那两只动物也是,怎么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呢?

就在张浩纠结要不要回家和去拿躲一躲的时候,走两步退一步的张浩手机响了。



十、侥幸逃离

张浩听见自己精挑细选的手机铃声的时候,吓得一哆嗦,看都不敢看啊。对了这还有个手机那,他们怎么都能找到我,这可怎么是好呢?

揣在兜里的手机不光是越响越大声,而且还伴随着可怕的震动,震的附近的肉都疼。催促着张浩快接电话。

等张浩终于鼓起勇气,拿起电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收声闭嘴了。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1)的时候,张浩心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次怎么救会这么怕她隋芳菲。

想当初……嗡……唉呀妈呀!

就在张浩思绪正要离体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吓的张浩手一抖手机都摔到了地上。

手忙脚乱的捡起手机,抬头挺胸,做了个扩胸运动,左右脚交替跳了几下,抖抖拿手机的右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把手机拿到眼前,睁眼一看来电显示。

靠!是乐队的老姜!

张浩正要习惯性的挂上电话,眼睛一转接了电话。

“喂!”

“喂!浩子,在哪那,过来喝点?”电话里传出了老姜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刚下班,正准备回家呢?”

“操,回家你不也没事吗?我在家等你,也没别人就你我,付震和老徐。菜都弄好了,你就过来就行了”老姜顿了顿,说:“要是你媳妇还有什么王怡的要在你那就一起过来。你嫂子也想她们了。”

电话里的老姜听张浩没说话,就继续说:“明天我得起早陪你嫂子去娘家,付震明天也上班,老徐也是。也没准备多少酒咱们就唠唠嗑,你就过来吧!”

得,老姜把张浩能用来做借口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张浩只能用微微带点无奈的口气说:“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张浩居然心花怒放起来,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笑,而且怎么都闭不上嘴了。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来个粘豆包。我去,这也太给力了啊!

虽然老姜他们张浩现在也不想见,可是他现在可是更不敢面对隋芳菲。

想到这张浩拿起了电话,打给了隋芳菲。

“喂,媳妇!”张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

“别叫我媳妇,我不是你媳妇。”隋芳菲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蛮正常的。

“你不是我媳妇,谁是我媳妇。我管别人叫媳妇,那不是耍流氓吗?你……”

“你本来就是流氓。”

“好好好,我就是你的流氓,你流氓哥问你,你在哪呢?”

“你管我在哪?我在和别人约会呢?”隋芳菲的语气越发平静了,坐在隋芳菲旁边的王怡此刻可是笑的肚子疼。

王怡和隋芳菲在一家咖啡静吧里,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了。看见张浩打过来电话,隋芳菲直接就开了免提。隋芳菲现在也是强忍着笑在打电话。

电话里传出来张浩的声音:“媳妇,咱别闹啊,你要是约会能开免提打电话?”

王怡顿时有点傻眼,忘了这个玩音乐的死浩子,耳朵可是厉害的狠。

隋芳菲可是应付得当,:“我正在泡澡,不方便拿电话。”说到这,隋芳菲拿起桌上的可乐瓶,把电话贴近了自己的杯子,往里面慢慢的到上了可乐。

电话里面的张浩沉默了,这边的两个女人也沉默了,是不是玩笑开的有点大?跟人约会还洗澡,这不是要绿的节奏吗?

电话里的张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媳妇你洗澡用的是碳酸饮料吗?而且还是加冰的。跟谁约会呢?是王婶吧?”

“张浩,你这个死耗子、王八蛋,我不是你婶,我是你妈!”这么暴躁的可不是隋芳菲,是王怡。王怡最讨厌张浩叫她王婶,因为王怡和王怡发音一样,张浩说她辈分比较大,就再大一点,农村都不叫姨,都叫婶。再加上张浩说他农村亲戚真有个王婶,和王怡长得很像。等王怡看见了张浩的王婶就想杀了张浩,自己怎么就和他王婶像了。那个王婶的身材那叫一个壮,王怡毫不怀疑她警校格斗教练那个级别的,来上三五个都不一定能制服的了这个王婶。这哪是个女人啊?剃了头发粘上胡子就是鲁智深。

电话另外一边的张浩听着王怡的咆哮叫骂,可是自鸣得意:呵呵!跟我张浩斗,你俩都不够格。

其实张浩虽然听出了隋芳菲旁边好像是有人笑,但可不确定是王怡,所以就说了一句隋芳菲听不懂,但是王怡听见一定会爆炸的话。

等隋芳菲哄好了王怡,张浩也抽了半支烟。因为有王怡的愤怒,隋芳菲一时也不好发作早上的事情。只能是一个劲的让张浩给王怡道歉,然后让张浩说让王怡消气的解决办法。

张浩的办法就是请王怡吃饭,等两个女人同意之后让张浩选地方,张浩又说去老姜家。

又是在电话里的一顿狂轰乱炸之后,两个女人起身收拾东西去老姜家的小区门口与张浩汇合。

张浩这下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关是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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