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吹过,每逢夏季,海的味道就会欲浓,风的劲头也会越大。
九歌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听大点的孩子说,在海岸的附近有一大片被海水冲击出来的礁石,那里有许多小鱼小虾,胆子大点的孩子经常去玩耍。
九歌十岁,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偷偷的跑到海边,蓝色的波浪一缕又一缕,金黄的阳光撒在沙滩上,耀的九歌睁不开眼睛。
九歌按着大孩子告诉的路径寻到了礁石群,礁石群长在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忽隐忽现能听到上面有人吆喝的声音。
九歌光着脚,提着裤腿,奔向礁石,常年在海边的孩子,有几个不偷偷下海游泳。
“你一个人吗?”九歌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孩挎着一个小提篮,里面装满了贝壳和几只乱爬的螃蟹。
“不是,我父母就在附近打渔,我帮他们捡一些贝壳。”阿月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九歌,阿月九岁,生在海上,长在海上。
“我帮你一起捡吧!”九歌挠着头发。
“好啊,但你要小心,别被石头划破了手。”阿月把刚刚被石头划破的手指藏了藏。
九歌呈大字型躺在沙滩上,从海边吹来的风凉丝丝的,让九歌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阿月坐在他的身边,数着刚刚捡来的贝壳,长长的睫毛,未脱的婴儿肥,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
“要回去了吗?”
“这个海螺送给你!”阿月把捧在手里的海螺摊开在九歌眼前,彩色的,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你把它放在耳边,有海的声音呢!”
九歌高兴极了,接过海螺仔细看了一遍,还真能听见海的声音呢!
“我走了,再见!”九歌踩着沙滩缓缓的远去。
“喂!你叫什么?”
“九歌!你呢?”
“阿月!”
“明天我还来!”九歌走了,带着海风走的。
02
“九歌,九歌!快别让它跑了!”阿月俏皮的一只手拉着九歌,另一只手指着刚刚从洞口冒出来的螃蟹,金黄的沙滩上两个人影在跑来跑去。
今年,九歌十六岁,阿月十五岁,九歌已经不是当年矮阿月一个头的小孩子了,恰恰相反,九歌比阿月高出一头,有时候九歌会笑阿月,“你看你,那么多年了都没长个”。
阿月气急败坏的追着九歌在沙滩上跑,九歌一个跟头栽到沙子里,阿月吓了一大跳,九歌却盘坐起来,吐着嘴里的沙子朝阿月扮鬼脸。
“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会!”九歌看着阿月低头用手指摆弄着沙子,如今的阿月已亭亭玉立,黑黑的长发已经快及腰了,被海风一吹,几缕头发粘在脸上,让九歌看的脸颊通红。
有一次,阿月刚刚剪完头发,剪的很短,和男孩子一样,九歌笑她是假小子,说阿月长头发好看,头发特别特别长的女孩子很漂亮,阿月哭了,九歌不知所措,那天他们在沙滩上坐了一下午,阿月抱着膝盖,眼睛看着大海,九歌盘坐着,一直在沙子上画圈圈。
“阿月,不管你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好朋友!长头发也没什么好看了!”这是九歌临走时对阿月说的。
从此,阿月再也没剪过头发。
03
呼啸的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阿月和九歌相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了,这片沙滩就像是他们两人的家,有一次九歌会问阿月,捡了那么多年的贝壳不腻吗?阿月会翘着嘴说,“腻了。”
“那你还捡?”
“因为有你和我一起呀!”
你和一个异性一起看过星星吗?
“九歌,九歌!”阿月晃了晃要睡着的九歌,今晚相传会有流星雨,阿月和九歌留在沙滩上一直等它。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快许愿!”阿月闭上眼睛,两只手合十放在胸前,“九歌,你许了什么愿?告诉我吧,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九歌看着被篝火照耀的阿月,他竟然想一生定格在此,让时间停止流动,只有他们两人,永远。
可惜,下雨了,没有一点征兆,九歌拉起阿月奔跑。
“别着凉了。”九歌把衣服披给阿月。
长亭下,细雨中,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一夜无语,他知道她喜欢他,他和她一样,所以默契的不用言语就能知道。
04
“你要走?去哪?”九歌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月。
“你别急嘛,我慢慢跟你说。”阿月看到九歌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该伤心还是开心了,“我十八岁了,已经成年,要帮助父母了,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就要求我一起出海打渔,但母亲看我还小,不舍的我,就让我一直留宿在爷爷家,如今他们并没有要求我,但我觉得我该做些什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放心吧!一个月左右!”
阿月走了,九歌看着她在海上远去的,二十岁的大男孩了,哭了,眼泪滴答滴答的掉到沙子上,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个月?九歌连一天都熬不下去,每次早早的来到沙滩上,捡了一大堆贝壳,抓了一只又一只螃蟹,有时候会抓到章鱼,九歌还会兴奋的大喊阿月,但回答只有海风。
夜里,天上的星星闪了又灭,一处火焰在沙滩上随风燃烧,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一次次让九歌站起来远望,那次我许的愿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许久许久之后,九歌才知道那有什么流星,只不过是飞机上的灯罢了。
一个月后,阿月并没有回来。
两个月后,阿月并没有回来。
有时候九歌会以为阿月是自己虚构的一个人物,但种种往事历历在目,如今那彩色的海螺还呼啸着来自大海的声音,他却再没等来那长长头发的女孩。
两年后,开发商购下了那片沙滩,沙滩上再也不是只有两个人,许多的情侣在那里许下诺言,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但他们又怎能知道这里曾有过一个简单而悠久的故事。
后来九歌出了国,在飞机上他俯瞰大海,一阵一阵的眩晕让九歌恶心,那曾经如此熟悉的却越发陌生。
当九歌再此站在沙滩上时,已经是海的另一边,他遥望那看不见的一边,本以为跨过一座海就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