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七八十来线的小县城里,人们的社交形式很简陋,无非是打扑克牌、打麻将、喝闲酒之类,要么就是广场舞,要么就是吹牛侃大山,要么就是谁谁谁升官了,要么就是谁谁谁出事了。相比之下,聚在一起打牌,是最主流形式。
我从小到大到老,一直被人们质疑:你为什么不打牌呢?几乎每次,我都这样回答:我不会打牌。或,我不喜欢打牌。或,我不想学打牌。有时候,我也会自嘲,我太笨,老是学不会,干脆就不学了。其实,我在寻找理由回答的同时,心里在说,我不打牌,关你屁事。
其实,我之所以不打牌,原因很简单,今天就来说道说道。
我从记事开始,就感觉到,家里很穷,成年累月都在为吃上饭、吃饱饭发愁。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母亲没有工作,一家8口全指望父亲每月28块钱抗美援朝伤残军人生活补助费续命,说句调侃话,连月光族都配不上,经常是上半月父亲领到钱就还账,下半月就借钱。母亲这人还穷大方,谁来我家借钱她都不拒绝,多少都借。插句话,六七十年代那会,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讲诚信,不然坏了名声,有可能下顿饭就被彻底断了来路。父母亲经常为钱吵架。钱,成了我们小辈刻苦学习的推动力。
每当家里还剩不到5块钱的时候,母亲就去赌博,祈求赢到钱能够缓解财政危机。那时候常见的赌博形式是掷骰子,我们这里土话叫掷猴子。至于为什么这样叫,已经无从考证。当然了,所谓掷猴子,也都是一分钱两分钱的小打小闹。即便是一分钱两分钱的输赢,也搁不住数量的累加。
有时候,母亲手气不错,赢了钱,笑逐颜开,做家务时还不忘小声哼唱着黄梅戏,即使我们几个做错什么事情也会被减轻惩罚。然而母亲要是输了,那天可就等于塌下来了!她那满腔坏情绪总在寻找着发泄渠道。吵孩子,甚至打孩子,常常成为唯一渠道。
那么,吵谁呢?打谁呢?当然是吵老大打老大了。大人要想找小孩子毛病,简直易如反掌信手拈来。有时候,我正聚精会神做作业,突然后脑勺就挨一巴掌,然后,母亲才说出打我的理由,无非是眼在看着课本脑子不知飞哪去了云云,证据是作业本上没见新写多少字。挨骂时还禁止还嘴还禁止诉说委屈,越还嘴打得越狠打得时间越长。唯一的合作方式就是,打哪里给哪里。挨打还是轻的,比挨打还厉害的是,大腿与小腿成九十度,上半身和大腿都直直地,跪在硬木制成的搓衣板上。比跪搓衣板更加厉害的惩罚,是不给饭吃。一顿饭不吃,还能撑下去。两顿饭不吃,走路就会两眼冒金星,有时候碰巧上体育课,那就更惨了。实在饿急了,就跑到老师家要开水喝,没有开水,大冬天的也会喝冷水。
我一直刻骨铭心地记着,我在挨骂挨打,我在毫无理由地被罚跪搓衣板时,心里就发誓,长大以后,今生今世,绝对不沾赌博场合,绝对不打牌、不打麻将,任何论输赢的场合我都不参加!
高中毕业后,我离开家门,到部队,到机关,当战士,当工人,当干部,当领导,做生意,一路走来,曾经面临数不清的打牌场合、打麻将场合,我都本能地心生厌恶,既不想看,也不想学,更不想打。退休后,偶然看几眼,也是在装模作样,其实内心是厌烦的。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心理阴影或心理障碍。但是没办法,童年时期就被播下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我更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所以,我没有任何权利去反对别人打牌打麻将。
正所谓,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活法。从前,非去不可的场合,别人在热热闹闹打牌,我却独辟蹊径,拿出随身带的书来看。后来好了,手机出现了。最近几个月,我参加简书日更挑战后,有好几篇文字,都是在牌桌旁边写成的。
你有你的玩法,我有我的玩法,区别在于,玩法不同。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元素的组合,方才使得这个大千世界精彩纷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