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实刘老财心中早就人选了。
不错,就是前面提到的刘弓。
刘老财回到凤凰岭后,径直去了刘弓。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刘弓,按理说我们姓的都是一个刘字,我不能逼你还钱。但我的钱也不是风吹来的,你看你,一人做事六张嘴吃饭,我的钱你什么时候才能还啊。我那可是白花花的现大洋,总不能白白丢掉吧!”
“东家,我不是不还。你再宽限两年,等我家老大六岁时,您老人家再赏口饭给他帮你放牛,到时孩子们也都大了,可以相互照顾,我老婆也可以到您家去做厨娘。我家的情况一好转,就会还您钱的。还望您老人家再宽限宽限,我一定不会让你关望的。”家里就那么点收入,每天能有点野菜粥喝就不错,哪里还有钱还。
“缓两年?这可是长腿的钱,两年后你知道息滚息利滚利要还我多少钱吗?我算了下,至少六个大洋。我发发善心,算五个大洋,你告诉我,你用什么还?”刘老财继续施道。
“这……”刘弓知道高利贷利息多,是翻着筋斗往上翻的,但没想到两年后会翻到五六块。五六块大洋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把一家人全卖了也还不上。
“不过我这里有个好门路,能够让你还上。”刘老财吊足了刘弓的胃口,终于抛出了诱饵。
“什么门路,东家。”刘弓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镇上的李大善人的儿子不愿意去当兵,你顶了他的名字不就有了钱了吗?”
“这……”都说好男不当兵,更何况自己孩子小,老婆没收入,假如自己去当兵了,那一家人不都完了吗?
“这是好事。你想啊,他愿意出十五个大洋。十五个大洋是多少你可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有了这十五个大洋,老婆孩子吃个四五年完全没问题。四五年后孩子大了,我再给他们一份事做,不是两全其美吗?”刘老财道,“我是看你可怜,才把这么好的路子介绍你。你要想清楚了,你不愿意去,有的是人愿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村了。”
“这……”刘弓想,这看起来是很错的,但想到要离开老婆孩子,多少还是有点不舍。
“只要你同意,欠我的那个大洋我也不要你还了。”刘老财继续开导道,“当了兵,在部队要是能混上一官半职,那可就发达了,到时连我都要沾你的光。”
“好吧。”刘弓想想也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全家的安宁,这买卖值。
刘老财见刘弓已经答应,兴冲冲地去镇上给李老财送信。李老财早就准备好了大洋,当即和刘老财商量好具体的细节。接过大洋,刘老财的嘴巴都笑到耳朵边,几句话的事就赚到四个大洋,比种十亩山地都划算。
四
刘弓拿到卖命钱,先是去集市买了点肉。明天就要去吃粮当兵了,今晚和孩子好好一餐饭,算是告别吧。
当晚,夫妻相对无语,食不知味,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只有孩子们开心,肉对于他们来说是奢侈品,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就算是生日,能吃到个鸡蛋就不错。有肉吃,什么都不去想,加油吃,不然就没有了。
夫妻俩看着四只小馋猫,想笑,笑出来的却是哭模样。
“他爹,队伍上可不比在家里,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好好活着,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刘王氏叮嘱道,在这离别之际,她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怕不吉利,影响丈夫的心情。
“你也是,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要不……”刘王氏本来想说要不就别去了,但一想到连钱都收了,不去又能怎么办,话到嘴边也只能强忍着。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啊。”
刘王氏点点头,双目含情地望着丈夫。在这一刻,她多么把丈夫留下,和眼前这个男人厮守一生。但不能,刘老财怕刘弓反悔,连夜拖家带口逃跑,特意安排管家带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其实就算没人守着,想逃又能逃到什么地方?
天亮后,保长带着两个保丁,把刘弓送到了招兵处。
五
到了部队后,稍稍训练了几天,连枪都还不会放的刘弓和大伙一起送上了前线。
到了战场,战友的血唉醒了刘弓做为男人的战神梦。他是一个战士,不会放枪可以扔手榴弹。穷孩子出身,从小放牛时练就的扔石子神功在这时大显神威。在班长稍加指点下,刘弓的手榴弹是扔哪打哪,每一个都扔得恰到好处。他力气大,扔出手榴弹的威力十足,缓解了小日子一轮又一轮的功势。
到停战休息时统一战果,刘弓的手榴弹至少炸飞了小日子的五把歪把子,至于炸死炸伤的敌人多得完全无法统计。战果报到团部,团长根本不相信是一个刚上战场的新人取得的。为了察看真伪,亲自带着副官和卫兵来到前沿战壕,他要亲自考察刘弓。
刘弓一个山野穷小子,哪里见过团长这么的官。见到前护后拥的团长,不要说表演扔手榴弹,连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只知低着头呆呆地站在团长面前,用手捏着衣角。在团长的一再严令下,手榴弹扔是扔了,不过水平非常符合他新兵的身份,不仅手法笨拙,扔得距离还近。
谎报战果是战场大忌,团长非常不满地望着上报的连长。连长额头的汗都流出来了,在团长面前又不敢发作,一再命令刘弓再扔,希望扔出他己常的水平,也好在团长面前挽回一点面子,不然自己这个连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刘弓怯生生地拿起手榴弹,这一次扔出的效果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连保险盖都没打开,直接掉在身面前。
“胡闹,”团长冷哼一声,不满地望了连长和刘弓一眼,带着副官和卫兵准备离开。
“不好,有小日子摸上来了。”正在这时,前沿观察哨发出了预警。战士们立即抄起家伙,连长一声令下,长枪短炮全向级人打去。
夜晚光线暗,小日子选择的路线又比较隐蔽,看似密集的火力根本阻挡不了小日子的进攻。而且小日子看到偷袭失败,立即发起强攻。两人一组相互掩护,成进攻队形向国军的前沿阵地把挺进。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是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部队。团长看情况危急,带着卫兵如入了战斗。有了团长的支援,火力增加了不止一倍,但还是挡不住小日子的快速进攻。
情况万分危急,稍有不慎,前沿阵地就会有失守的危险。团长做了最坏的准备,他安排副官去调援兵,自己拔出背上的大刀,一旦阵地失守,立即和小日子肉搏到底。
激烈的枪声惊醒了发呆的刘弓,他拿起身边的手榴弹,一颗接一颗地扔了出去。没有团长的注视,他的准头又回来了,每一颗手榴弹都在小日子队伍正中炸响,炸得小日子连头都不敢抬,有效地阻挡了日军的进攻。
“这牛人是谁啊,”团长一看,发现扔手榴弹的正是刘弓。刘弓和团长离得近,祖他又始终注视着团长的动静,现在团长的这一嗓子又被他听到了,吓得他一激灵,扔出去的手榴弹又失去了准头,让小日子有了喘息之机。
小日子的军事素质真的不是吹的,在稍事歇息后,又组织起强有力的进攻。没有刘弓手榴弹的支援,一时攻守异势,日军的进攻又占了上风。
这不行啊,假如自己再待在这里,自己这条老命只能交待在这里了。不是自己怯战,实在是影响了牛人的发挥。既然这样,那就撤吧。于是,他一挥手,带着卫兵撤出了阵地。
交战正酷时最怕的是有人后撤,有人看到团长都在撤退,知道是阵地守不住了,也跟着团长准备撤离。本来没有团长及卫兵的支援,打向小日子的火力就小了不少,再加上这些准备撤离的人,防守方的枪声稀了,战场上的只剩下日军进攻的激烈枪声。
没有团长在身边,刘弓附体的战神又归位了。手榴弹又似天女撒花般在鬼子身边炸响,炸得他们鬼叫狼嚎,损失惨重,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到副官带来援兵后,日军知道偷袭无望,只得下令匆匆撤退。
六
团长亲自看到了刘弓扔手榴弹的神威,服了。后来只要哪里战事吃紧就把调到哪里去支援。
战争打的是整体,并不是像《美国队长》演得那样,一个英雄能扭转战争的态势。刘弓的手榴弹扔得再好,也阻挡不了日军疯狂的进军,守了四十多天,前有小日子疯狂似的进攻,后又无援兵,阵地的战友越来越小了。团长知道,最后决战的时候到了。他把刘弓叫到团部,给他一封信,让他现在立即离开战场,去找他的朋友。
“不行,我不走。”湘人的血性一旦上来,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死算什么,当逃兵才可耻呢!本来他是不敢仰望团长的,但在生死关头让他当逃兵,他也顾得害怕团长了,梗着脑袋和团长顶起牛来。
“我不是让你当逃兵,是把你介绍去别的部队继续发挥你的作用。”团长缓了下口气,继续说道,“这里是守不住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等你到了别部队,我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不走。”在生死关头离开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自己还算人吗?
“我命令你马上走,不然我现在就枪毙你。”团长拔出枪,指着刘弓的脑袋说。
“你就是枪毙我,我也不走。”刘弓的牛脾气上来了,和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你不走是吗?好,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那我就死在你面前,由你来指挥部队。”团长把枪收回来,指在自己的脑袋上。他知道,这小子既然不吃硬的,那肯定是吃软的。
“好吧,”团长还真狠对了。山里人的性质是吃软不吃硬,团长以命相通,自己还不听话那还是人吗?更何况,团长是一团之长,假如他真的死了,谁来指挥部队呢?刘弓面对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来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歪歪斜斜地向团长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