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124】王者要行王道,不是行强道。2023-12-07

大顺元年(公元890年)

1、

  春,正月一日,群臣上尊号为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改年号为大顺。

2、

  李克用急攻邢州,孟迁粮尽力竭,逮捕前来协防的宣武奖励王虔裕,制服他的军队,投降。李克用任命安金俊为邢洺团练使。

3、

正月十五日,王建攻邛州,陈敬瑄派大将、彭城人杨儒将兵三千,协助刺史毛湘守城,毛湘出战,屡败。杨儒登城,见王建兵势盛大,叹息说:“唐朝要亡了!王公治众,严厉而不残暴,或许他可以庇护人民吧!”于是率所部出降。王建收他为养子,更名为王宗儒。

正月十八日,王建留永平节度判官张琳为邛南招安使,自己引兵回成都。张琳,是许州人。陈敬瑄分兵布寨于犀浦、郫、导江等县,征发城中百姓每民一名男丁,白天挖掘重重壕沟,砍伐竹木,运送砖石;夜则登上城墙,击柝巡警,没有片刻休息。

韦昭度扎营于唐桥,王建扎营于东阊门外。王建事奉韦昭度,非常恭谨。

正月二十四日,简州将领杜有迁逮捕刺史员虔嵩,投降王建,王建任命杜有迁为知州事。

4、

  宣武军将领庞师古等有部众号称十万。渡过淮河南下,声言救杨行密,攻下天长;正月二十五日,再攻下高邮。

5、

  二月三日,资州将侯元绰逮捕刺史杨戡,投降王建,王建任命侯元绰为知州事。

6、

  二月九日,加授朱全忠为守中书令。

7、

  庞师古引兵深入淮南,二月十三日,与孙儒战于陵亭,庞师古兵败而还。

8、

  杨行密派部将马敬言将兵五千,乘虚袭据润州。李友将兵二万屯驻青城,将攻常州。安仁义、刘威、田頵击败刘建锋于武进,马敬言、安仁义、刘威屯驻润州。李友,合肥人;刘威,慎县人。

9、

  李克用将兵攻云州防御使赫连铎,攻克其东城。赫连铎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李匡威将兵三万赴援。二月二十日,邢洺团练使安金俊被流箭射中而死,河东万胜军使申信叛降于赫连铎。正巧卢龙援军抵达,李克用引兵撤退。

10、

  时溥求救于河东,李克用派部将石和率骑兵五百人赴援。

11、

  李克用巡视潞州,因为供应招待不厚,怒昭义节度使李克修,诟骂鞭笞他。李克修惭愤成疾,三月,薨逝。李克用表奏另一弟弟、决胜军使李克恭为昭义留后。

12、

  赐宣歙军号为宁国军,以杨行密为节度使。

13、

  夏,四月,宿州将领张筠驱逐刺史张绍光,归附时溥;朱全忠率诸军讨伐。时溥出兵抢掠砀山,朱全忠派牙内都指挥使朱友裕出击,杀三千余人,生擒石君和。朱友裕,是朱全忠之子。

14、

四月十日,陈敬瑄派蜀州刺史任从海将兵二万救邛州,任从海战败,想要以蜀州投降王建。陈敬瑄杀了他,以徐公鉥(shu)代为蜀州刺史。

四月十一日,嘉州刺史朱实举州投降建。

四月二十一日,僰(bo)道土豪文武坚逮捕戎州刺史谢承恩投降建。

15、

  赫连铎、李匡威上表请讨李克用。朱全忠也上言:“李克用终为国患,现在趁他战败,臣请率宣武、义成、河阳三军,与河北三镇共同铲除他。乞请朝廷命大臣为统帅。”

  当初,宰相张濬(jun)靠着杨复恭得以晋升,后来,杨复恭失势,又投靠田令孜而疏远杨复恭。等到杨复恭再次掌权,对他深为痛恨。皇上知道张濬与杨复恭有矛盾,特别亲信倚重他。张濬也以功名为己任,每每自比为谢安、裴度。李克用讨伐黄巢,屯驻河中时,张濬为都统判官。李克用鄙视他的为人,听说他做了相,私地下对诏使说:“张公好虚谈而无实用,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主上相信他的虚名而任用他,以后搅乱天下的,必是此人。”张濬听闻,怀恨在心。皇上从容与张濬讨论古今治乱之道,张濬说:“陛下英明睿智如此,而京师内外,都受制于强臣,这是臣日夜所痛心疾首的。”皇上问他当今急务是什么,回答说:“不如强兵以服天下。”皇上于是广募兵于京师,发展到十万人。

等到朱全忠等请求讨伐李克用,皇上命三省以及御史台四品以上官员商议,认为不可以的占十分之六七,杜让能、刘崇望也认为不可。张濬想要依靠外部势力以排挤杨复恭,于是说:“先帝再次逃亡奔波,都是沙陀人干的。臣经常担心李克用与河朔军阀勾结,到时候,朝廷就不能制服他了。如今两河籓镇共请讨伐他,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请陛下把兵权交给我,十天半月时间,就可平定。错失今天的机会不取,后悔无及。”孔纬说:“张濬说得对。”杨复恭说:“先帝流亡,虽然是籓镇跋扈,也是因为朝中大臣措置未得其宜。如今宗庙刚刚安定下来,不宜再造兵端。”皇上说:“李克用有兴复大功,如今乘其危而攻之,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孔纬说:“陛下所言,只是一时的担忧;而张濬所言,乃是万世之利也。昨天计算用兵、馈运、犒赏的费用,一二年间还不至于匮乏,只需要陛下下一个决心罢了。”皇上因为两个宰相都这么说,勉强同意,说:“这事今天就交付给卿二人,不要让朕蒙羞!”

五月,皇帝下诏,削夺李克用官爵,开除皇族属籍(李克用本姓朱邪,之前皇帝赐姓李),任命张濬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宜慰使,京兆尹孙揆为副使,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以朱全忠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为副使。张濬奏请任命给事中牛徽为行营判官,牛徽说:“国家丧乱之馀,却要做此英武之举,横挑强寇,让诸侯离心,我已经看到颠沛流离的结局!”于是以老病为由,坚决推辞!牛徽,是牛僧孺的孙子。

华杉曰:

昭宗皇帝问张濬当今急务是什么,他说“不如强兵以服天下”,此言大谬。当今急务,是把京畿及周边皇帝可以直接控制的地区,建成全国首善之区,学习张全义。这样,才能近悦远来,天下归心,既有正统权力,又有政治号召力。如果要强兵,皇帝不能像军阀那样跟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摸爬滚打,又要将兵权交给别人,比如张濬说的,就是交给他。交给他,要么是打败仗输得一干二净,要么是又塑造一个新的军阀。

王者要行王道,不是行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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