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及其他
一
元旦前中图网购书大有惊喜，原价2800元由中华书局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共同编辑，中华书局出版2012年月印4000册的《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上下两册彩印加硬壳封套大16开厚重的大书，我仅以188元免邮费到手。书到略翻抑不住心底的狂喜尽是书信手和手稿，赶尽微信上与藏书大家张鹏展示讨教，他的一句话又让我热度大增，他说拍卖公司挣了大钱，书能降价不啻是我等读得起买不起人的福气。网上略查梁启超书札手稿数年前拍买已经在15万至25万元左右，并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这些于我关系都不甚大，我兴奋地只是到手的打折书。
梁启超绝对的风云人物，他不但是中国近代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还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书法家，读其书法作品或书札手稿，书法成就绝不在乃师之下，并且是真正的碑贴兼深谙法度，内敛隽秀自成面目，书写自由随性多变。放过温情灼热的文字内容不说，仅读他的手稿就大大地如饮琼浆，不醉自醉。
大约十多年前，通渭的古旧书店架上的一套巜饮冰室合集》一套12本，中华书局按1936年版原版影印，1986年3月1版一印，原价三百多打八折，在我下决心期间归了别人，多年来几乎成了心病，夙愿得尝是能网购后在孔网上一千多元超出负荷也得收下，再不可失之交臂，这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尽管没开始正式阅读，有它在心里踏实，正而八经的86年1版1印。去年春天下班路过广场书城，原来中华书局繁体竖排古籍挪了地方还是下架，走了一周若有所失，临走厚厚的一本漓江出版社的巜梁启超家书校注本》权作收获，回来也没细读，放在阳光能照的地方也成了旧书。
让我翻开再放不下才是近几个星期不足二百元得了这上下两册厚重的巜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首先是自己觉得拾了大便宜；再翻开全部是信札手稿，上册收梁启超信札241通，其中致其仲弟梁启動226通，又有康有为致梁启勳信札21通、汤觉顿致梁启勳信札11通；再兴奋不已是粗粗翻阅一过，先享受了一次康梁大师的书法盛宴。要真正地读懂吃透一位大师的书法，其精髓及高绝妙处必是信札手稿，书圣王羲之巜十七贴》就是铁证。
梁启超（1873一1929）字卓如，一字任甫，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等。广东新会人，清光绪举人，鼎鼎大名不用我介紹。《档案》序中称＂是近代著名的学者，他虽英年早逝，却是著作等身，影响深远。＂
梁启勳（1879一1965）字仲策，梁启超仲弟。1893年入万木草堂师从康有为。后赴美留学，入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1912年回国任交通，青岛等大学教授，中国银行驻京监理官等职。1951年被聘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著名的词学家。
《档案》编篡说明中介绍，南长街位于北京紫禁城西，西华门外。南长街54号曾由梁氏兄弟共有生活居住。在这里保存下了一批有关梁氏兄弟及康有为、汤觉顿（康有为万木草堂弟子）等人的珍贵文献资料，内容丰富意义重大。今得梁启勲后人授权，委托中华书局与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共同编篡，汇为《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以飨学界。《档案》中收梁启超致仲弟仲策书，是从1904年3月3日起，止1928年10月25日。而胡跃生校注《梁启超家书校注本》，起止时间是1904年4月18日至1928年10月8日。纵观两书看《档案》编輯审定略粗，看似胡本之校注大有道理，二者在信札时间上出入甚多，胡本明确将旧历日期证订为公历日期。
我的阅读兴趣起來先是梁启超信札的书法，随着自得书起，每天晚饭后一小时过的其他杂事上网看手机，大约九点起一直到凌晨便阅读巜档案》原大彩印的手札，由书法到内容被深深地吸引，近一个月里入夜的功课临贴基本停止，两本书交替参照对着读，第二天又忙不迭地将止不住的阅读兴奋告诉朋友。梁启超书法有唐楷欧阳询的深厚根基，师从康有为又在北碑巜张猛龙》上下了很深的功夫，又多涉汉隶巜张迁碑》伴随终身，并作为教导子侄们临习书法的不二法贴。
梁启超是公认的清末以来最优秀集大成心学者，是中国历史上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他不断地学习不断吸收不断地消化不断应用。政治上其师康长素评其善变，在书法上更是百变，以致他最亲密的仲弟梁启勲读他的信都说是別人代笔，让梁启超连连解释。纵观他的信札书法，以北碑《张猛龙》为骨架，或行或真隽秀内敛含蓄清洁，如一汪不择地而出的清泉，集内在美与形式美，人格美与学识美一体，让人越读越纯洁，有无限的招感力。这或许与他温和宽容乐观博学的秉性有关系，虽致力于碑，又碑贴兼容。面目上沒走康有为疾厉扩张的书法路子，在给梁启勲的信里多次提到，每日学书二紙。巜档案》在与仲弟书第8通：弟二月前有一片来云＂孺博代笔之书已到＂云云，真可发笑。⋯⋯吾近日每日临右军二百字，已非吴下阿蒙矣！巜档案》第一通与仲弟仲策书，写于1904年三月三日，当是旧历。整整四页娟秀的行草小字，除首页十行外其余都是十一行，最为吸引我认真作为书法作品阅读的信札，内容多谈＂家事，党事，国事无不令人气尽＂。
大人醉了几回，醉时甚可惊人，⋯⋯大人醉后则更不得了矣；
兄见长者数日，长者以二月六日行，先往南阳，后至澳洲，将来欲由澳而欧，由欧而美，此亦无可如何也（长者即指康有为）；
觉顿无用之极，时敏学堂现全入本党势力范围；
前书言顺儿婚事者亦已收阅，苟如是，是亦足矣。吾有两妙语于此，曰：戴君主只求木偶，择女婿不要英雄（戴即拥戴，辛亥革命前，康梁有＂虛君共和＂主张）。弟谓然否？如若我辈者，父母万不可有此子，妻妾万不可有此夫也。
思顺久未免身，何耶？
思顺比何如？岂怀中乃老聃耶？（传说老子在母腹中待了81年才出生）。
在二百多通的信札里充满温情关怀幽默调侃，视事的的缓急程度，信手心的典故妙语，关照亲人亲戚，接济朋辈师友。恼怒时＂脑筋暴跳如雷＂，得意时自劳痛饮，还要乃弟举杯遥贺。内容与一泻千里雄辩恢弘的雄文相比，信札除事无巨细相告之外，言辞温馨多于激励。每份信札都当书法作品一样创作，不断的购碑拓装裱。具体到裝裱的形式，留跋的位置，一一在信中告知。不断地给仲弟展现他百变的书法成果，不断的索笔索纸。
《张迁》全通已写就，惟弟与廷灿竭两日之力布算，而所打格仅敷写十一条，尚余六格，可笑之至。亏我临时胡诌一篇短跋，否则只好曳白色一纸矣。
望告溥泉，有旧宣纸及高丽纸，乞随时物色代致，日来耆欲程度愈趋愈高，恐非此荡产焉，而不止也。
溥泉诸拓细审数过。《仙妃》最佳，《房元龄》次之，余亦不恶。内八种已有者且较溥本为优，不复留。
李禄带返各件，点收不误。溥泉代购墨及拓片皆可留，双钩三册宜用精裱，且制绸套，乞告溥。
近来拼命写隶书，成绩盈簏。弟若不要，被人劫尽矣。
字不患抢尽，日有新制，数日便复盈簏矣。孩子们不惟不出润笔，反要替他们代裱。一月来，裱金已去十余金，可笑之至。
至此先暂时打住，胡跃生校注的梁氏巜家书》共收录655通，多半是给他先后九个子女们写的，这位世界上最成功的父亲的九个子女个个不凡，网上说是一门三院士，要想取经就去细读梁启超这位巨人通人的家书。梁实秋著文回忆清华时任公的名言：＂唯有读书忘记打牌，唯有打牌忘记读书＂。讲课时宽大的脑门一敲一首唐诗。
甚可惜了，余生晚矣！只有读他的书。幸近期省了若干酒钱，赶紧地补齐久盯已久未下决心的《梁启超未刊书倍手迹》中华书局版，巜梁启超年谱长编》丁文江版，《梁启超传》弟子吴其昌版，巜梁启超传》雄文横扫旧世界维新变法120周年献礼，解玺璋版。
